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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遥？”沐清桐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不对，“阿九，你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
沐潇静静地看着他，淡声道：“我只是觉得，一个少年时就被问罪的罪奴，能够轻而易举的从沐家逃走这么多年，还能让他安安稳稳的成立苍茫宫，沐家的人未免也太无能了点。”
沐清桐一凛。
他掌管家族暗处势力，抓捕处置逃脱的罪奴这种事情按理来说也应该是由他负责，可他接手手中的势力的时候并没有人告诉他这件事情，势力交接的时候更是从来没有人和他提过沐家还有逃奴，若不是他查刺客的时候顺手查了苍茫宫主，他至今都不会知道这件事情。
沐清桐倏然起身，“我这就去查。”
沐潇嗯了一声，“放出消息，五日之后我会启程去洛邑。”
沐清桐离开的脚步一顿，转过身看他：“阿九，洛邑如今并不安全。”
沐潇示意他看案上的书信：“总得去走一趟。”
沐家阿漓的及笄礼，又是家族嫡系最受宠爱的一个女孩儿，沐家四房唯一的姑娘，主支怎么着也得去一个分量重些的人。
更何况，京城接收消息也比其他地方要快。
大雍朝的京城洛邑地处云州以东，正值冬日，路上积雪难行，若是遇到大雪封山还难以找到驿站，更是只能露宿荒郊野外。
沐家的车队行走在茫茫的雪地里，积雪成冰，披着黑色斗篷的护卫众星捧月般护着中央一辆宽大的马车，马车车轮裹上防滑减震的木棉，行动间发出轱辘辘的声音。
白皙纤细的手指掀开车帘的一角，露出一张精致淡漠的容颜，漆黑的眼瞳看着外间白茫茫的雪地，眉头微皱。
“我们离洛邑还有多远？”
沐清桐低头看着手中的地图，头也不抬的开口：“三百里，按我们这样的速度，大概还得走个十来天。”
“雪快化了。”
沐清桐诧异的抬头：“阿九，你还会看天象？”
“略知一二。”沐潇抬眼问他，“出来这么久，你不觉得路上过于太平了吗？”
“并不。”执掌家族暗处势力的青年习以为常的开口：“在你没有见到的地方，家族的影卫已经解决了四波杀手，茶寮歇脚的时候还查出了一次下毒。”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事情若是闹到了你的面前，那就是我的失职。”
少年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辛苦你了。”
沐清桐被他这一笑晃花了眼。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沐家阿九是个美人这谁都知道，美人一笑有倾城之姿，但偏偏这个美人性情清冷不喜言笑，这许多年见过他笑容的人都屈指可数。
沐清桐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他不懂，但他看着少年唇角的笑容，突然就想起了他上一次柔和了神情的时候，有些疑惑的问：“你之前和家主说的那个君卿怎么还没来见你？我们这都离开云州八天了都不出现，莫不是要去京城才能见到？”
沐潇道：“许是他大梦一场，至今仍以为身处梦中，害怕梦醒，因此才不敢来见我。”
无妄至尊的帝王于辨识人心之上唯一出的一次错就是让她栽了大跟头的那次，而对于自己的那个枕边人，沐潇自认为对他足够了解，还不至于看走眼。
君家的家主在帝王面前一向都是瓷娃娃一般易碎又脆弱的模样，需要帝王陪着哄着，稍微说句重话便能红了眼眶，从不闹事从不反驳，一副逆来顺受的乖巧模样。
玄非寥寥数语让沐潇知道他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沐潇实在难以想象，那样的事情居然会是君卿做出来的。
所以，失而复得，患得患失，近乡情怯……这都很正常。
沐潇掀开帘子看着车外白茫茫的雪地，“不过，确实不能让他这么躲下去。”
他微微抬手，仿佛有细碎的阳光洒在指尖，纤细的手指在流光下似乎显得有些虚诞：“往后再碰到刺客，不必拦着了。”
沐清桐眨了眨眼，总感觉掀开车帘的刹那马车里都亮了起来，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外边阳光明媚。
但这都是他自己的错觉，外面天空阴沉沉的，不可能会有阳光，他点点头，“这个简单，不拦着刺客的话，外围守着的还要轻松些。”
沐潇不置可否。
白茫茫的雪地里，黑色的车队渐行渐远渐消失，等到队伍最后一人没入山林在拐角处消失不见的时候，雪地里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
在这样寒意刺骨的气候下，他穿着一身火红色的长袍，红色的袍尾拖曳在白色的雪地上，寒风呼啸而过，衣袂与发丝轻扬，如仙似鬼般渺然而美丽。
红衣青年缓缓抬头，看向远处渐行渐远渐消失的车队，漂亮的凤眸倒映着冰雪地里夹杂着泥土与寒冰的路面，仿佛含着水晶琉璃般清寒的凉意。
那烙刻在心上的烙痕，终于又一次受到了牵引，灼灼生温，让心脏开始了跳动。
君卿不自觉的抬手抚上心口处，感觉到那里格外有力且愈来愈快的心跳声，心中酸涩难忍，唇角却微微扬起，眸光熠熠生辉。
他几乎忍不住想要落泪。
他等了许多年，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确定他的陛下回来了。
是完完整整的陛下，而不是轮回中的一缕残魂，更不是那浑浑噩噩的需要他护着的转世身。
他下意识的跟了上去。
剧烈的情绪波动下，君卿没有注意到那辆马车，一直能窥探到的马车有三五息的时间屏蔽了他的气息，阻止了他的窥探。
他更不知道，他心中冷酷无情矜贵不可侵犯的陛下，正在设局引他现身。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惊喜中，沉浸在那无数个轮回苦苦等待的苦涩之中，悲喜交织，毫无警惕与防备之心。
直到寒风将嘈杂鼎沸的人声送入他的耳中，伴随着一缕被风吹散的血腥味，似乎还有人惊慌失措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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