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第七节 归途如虹

作品: 大唐之征战天下 |作者:人生何求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02-28 22:38|
    李秀宁正在翻看军功司马送过来的军功簿,她还得写将士的阵亡书和伤残证明,这些事情本是后勤司马要做的。李秀宁却要了过来,她要把每个士兵的英勇事迹都写在报告书上,好让朝庭视功而怃。

    罗禹进来时李秀宁正暗自垂泪,阵亡三百三十人,重伤六百二十二人,每个战士都是好样的,亡者为保家卫国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伤者付出了后半生的健康,他们的家人正在等待着他们回去,每封阵亡报告都是那么的难以下笔。

    “兹有陷地营战士刘海作战神勇,一敌二仍死战不退,为后继之士争取宝贵时间,刘海腿伤后斩杀吐蕃骑兵六人,策勋二转……”每封报告上都写明了战士如何战斗到死,斩杀几人,策勋几转。

    她把军功簿上前面十几个名字划掉了,包括自己的名字,前两次战役也是如此,开始还有收买人心的担心,但朝庭却默认了这种做法,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抓她李家的把柄。

    兵部尚书裴寂是李渊的老友,他给李渊写信称赞同这种做法,也不知是皇帝授意还是真的赞同。跟军头们商议后,都把部分军功分与了伤亡将士,除却朝庭抚恤再从李家拿出一部分钱财供养这些烈士的家人。

    罗禹见李秀宁如此的伤感,不忍打扰,就转身出得帐来,看着忙碌的士兵正在把各种东西打包放于马车上,脸上的表情也沉重无比,死亡的袍泽被火化后骨灰装在黑瓷罐里,上面写着各自名字,然后放于有篷的马车上,足足放了十几辆马车,伤残的军士经简单的治疗后,重伤者躺在铺有黑布的马车上,上面盖着厚厚的黑布,轻伤都坐于马车边沿,随时准备拔营回家。

    前方几百米处,各色将旗迎风飘展,雪花飘飘而落,覆在大地万物之上,一片白茫茫,罗禹不由得想起后世太祖的诗词:“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虽然这里还看不到长城,当然也不知道这个时空有没有长城。

    这支军队的氛围有点压抑,照理说这一战全歼颉利六千骁骑,己方只付出不算太大的代价,怎么看都是一场大胜,为何会如此的压抑呢?罗禹看着那一个个的黑瓷罐,才忽然明白,这些都是袍泽,前日还活蹦乱跳的说着笑话,今日却天人永隔,不伤感才是怪事了。

    李秀宁终于掀开帐篷门帘走了出来,她的眼睛红红的,手上还拿着一本簿子,一个司马模样的四十来岁汉子走了过来,施礼后就拿着簿子走了开去,想是去重新腾抄了。

    罗禹行礼后道:“将军,职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秀宁道:“参军别这么拘礼,何事讲来听听。”罗禹道:“将军,这些将士回长安后的奖赏如何?是否复命后他们又要回家务农?”

    李秀宁奇怪的看着罗禹:“回京后奖赏?他们为国而战,保护了父母妻子,朝庭又有军功相酬,哪有什么奖赏了?府兵就是寓兵于农,他们回去不务农还能干嘛?”

    罗禹想了想道:“将军,朝庭的军功制度只能免除有军功将士一家的徭役,至于让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农家汉去当官老爷,想必朝庭也不会这样做。”顿了顿又道:“职下听说现下朝庭对于死亡军士的怃恤金只够买头瘦驴,对伤残者就更少了,这是不正常的,至少在职下心里过意不去!”

    李秀宁妙目闪过光芒,看着罗禹道:“参军有何妙招能改变这一成规?”

    罗禹道:“将军,除去各军头和您的军功分出来后,是否还有富余?”李秀宁想了想,歪着头道:“每个军士分斩首一级尚且不够,何况伤亡者又多分了两级,让成一转之勋,我只有将亲军的功勋让出去,又何来富余?”

    罗禹听完,低头想了想:“颉利带的是骑兵,他的军队被灭,马匹总多少剩一点吧,能否把这批马给处理了,得些钱财分与从军士?这不算违规吧。”

    李秀宁惊讶地看着罗禹,这是一批西域战马,它们体质结实,结构紧凑,头中等长,鼻孔大、劲略细。鬃甲较低,前胸宽,胸廓发达。尻稍斜,四肢有力、蹄质坚实,毛色复杂,以骝、栗、青色较多,跟关中马匹差异太大,如何处理呢?就算是能处理,又能得多少钱财?

    想到这里,对罗禹说道:“这批西域马不好处理,它们耐寒耐高,到关中之地会水土不服的,如果杀了卖肉,一时半会也发卖不完,筹不到你所说的钱财数量……”

    罗禹神密地笑道:“如果将它们卖与松赞干布呢?”

    李秀宁大惊,这马匹本就是颉利和松赞干布的,现在颉利被俘,一战损失五六千精锐之师,吐蕃已伤筋动骨,倘若将这批马再卖与松赞干布,那他们的实力又恢复了不少,且不说如何卖与他,就算是有这想法就是资敌,难道我看错他了?他竟是吐蕃派来的间细?

    罗禹见李秀宁一脸的惊讶,后面越来越严肃,忙道:“将军,您先听职下说完再决定要不要执行……”

    李秀宁笑道:“参军有何妙计?”

    罗禹想了想,跺了跺已被冻麻木的双脚,拱手笑道:“将军,寒从脚来,职下这鞋已湿透,可否让职下进帐烤烤……”

    李秀宁道:“失礼了,请进!”说完就当先掀开门帘,把罗禹请了进去。

    双脚踏在火盆的边上,舒服多了,湿鞋已经脱了下来,此刻正冒着热烟,罗禹坐定后对李秀宁说道:“这批军马不耐汉地生存,且已暗伤不少,我们把它们弄到汉中去,不说成本,就算是后面死伤之数,也不可估量,将军必是爱马之人,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它们折磨死去?不如趁现在看起来膘肥体壮,找一合适之人将它们卖与松赞干布,既能摆脱马匹的运输,又能得到一笔可观的钱财,分与各将士,何乐而不为呢?”

    李秀宁皱眉想了想,道:“几千匹马总有部分是健康的吧,全部卖与他们,不成资敌了吗?这事干得有风险啊。”

    罗禹笑道:“将军,经过我们手的马还有健康可言?职下就知道一味药能透支体力,吃后半月生龙活虎,半月后就油尽灯枯……”

    李秀宁双眼闪着星星,半晌又颓然道:“那这些马匹的命运太可悲了……”

    罗禹心中不知说什么好,这个时代将军爱马就像后世男人爱车,说不出来的感觉,见她脸色有快惨然,安慰道:“将军,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好多的好马都糟蹋在无知人手里,但那是它们的命运,非伯乐不可改变,这批有暗伤的马匹如果弄回汉中、关内,职下敢肯定下场比它们吃药后兴奋而死要惨得多。”

    李秀宁不是一般女子,这伤感只一瞬间就回复过来,看着罗禹道:“此事就按参军意思去办,不过这人选可要伤脑筋了……”

    罗禹不说话,主意想出来了,执行就不是他的事情了,把药方告知李秀宁后就穿好干透的鞋子走出了帅帐。

    此时已到辰时,天空比刚才亮了不少,雪还在下,几十个军仕正在收拆除帐篷,然后装车整装待发,李秀宁叫过一个黑黑的壮汉到跟前,说了好一阵子话,把一张纸给了他,就宣布回军。

    那黑壮汉拱手领命后就从旁边的队列里挑了二十几个黑汉,站在路边,目送着队伍慢慢的启程,直到被风雪遮住视线,他们才快速的奔跑到马栏处,三四千匹马,二十几个人要养好,不是件容易的事,也幸好这些马是军马,好些口令还是能听得懂,这让他们信心倍增。再过上半月,就得往高原去试试松赞干布的反应。

    只要是回家,就没人嫌路远,李秀宁一直在马车上写着阵亡伤残报告书,她力争将每个牺牲或伤残的战士写清楚,好让各家能了解他们的儿子、兄弟、夫君、父亲是怎样的英雄。

    各大军头都在前后压阵,并未来打扰罗禹,李秀宁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们解释了那批军马的去处,无人再谈论,罗禹也乐得清闲,整天坐在马车上翻看着从李秀宁处借来的几本古书,拿出手机把所有的书页都拍了一遍,现在手机内存大得很,他把所有能删的都删了。

    不一日来到巴中郡,越往北走就越冷,罗禹抱着改良后的火桶,把二氧化碳用一根管子引到了车外,不然被薰死可就闹笑话了。

    李秀宁处早已改好,她问起原因,罗禹不好解释,只说柴火燃烧有毒,空矿地方没事,李秀宁传令各辆马车上也如此安排。罗禹最后一点担心也没有了,看书记心得,用繁体字把后世的某些军事观点、思想都一一记在纸上,以便将来查阅。在其位则谋其政,坐在参军这个位置上,就得对得起李秀宁的赏识,某些心得可以给她看看。

    日行夜宿,一路尽在荒野处行走,罗禹掀开门帘看过几次,都是山峦起伏之地,雪还在下,只是小了不少,前方应该有铲雪的队伍,路两边的积雪堆成了小山般。

    这一日来到汉中郡,这是战略要地,汉高祖刘邦就是从这里进军咸阳,进而问鼎天下,当然这是罗禹那个时空的历史。罗禹从书上了解到,在这里,刘邦就是从汉中经过,兵临咸阳城下,秦皇开门投降,刘邦建国,没有西楚霸王项羽,没有韩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更没有乌江四面楚歌……刘邦当了两年皇帝后就驾崩了,后面的吕后乱政,文景之治以及汉武大帝都大同小异,所不同的是没有王莽篡汉改元,汉帝国一直延续至三国时期。

    汉帝国对汉中看得很重,把京师南大门汉中城修得墙高廓宽,护城河也阔达三四丈,后经三国魏晋南北朝,各个朝代的加固重修,到大业五年,已是通都大邑,常住人口达三十万人,是隋除长安、洛阳、杨州外第四大城。

    野战军队是不允许入城的,隋唐时期的律法是相通的,在罗禹那个时空,唐太宗李世民御驾亲征辽东都得遵守这条铁律,也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也有相同的律法。

    罗禹看到昏暗的天空下一队城卫来到李秀宁马车前,李孝恭拍马而出,接过卫队头子手里的帖子,说了几句话后,卫队就回城了。护城河在如此严寒的气温下竟没结冰,还冒着热气,应该是挖到温泉了。城墙上站着好多的卫兵,用羡慕的目光看着他们。老百姓却没见着,应该是躲家里烤火吧。

    罗禹想跟李秀宁提议,让冻伤的士兵泡泡温泉,好让他们的伤尽快恢复,却发现队伍己慢慢启程,应该是李秀宁拒绝了城中守将的邀请,继续的向长安进发。

    也不知道这个时空的杨广会不会三征辽东,以致大隋帝国分崩离析,战祸不断,苦了老百姓啊。又想起李世民的事情,千万别是真傻啊,我还指望你混个开国公呢。

    从汉中回长安有两条路,一条是大路,北上经陈仓后东拐,过眉县、武功、咸阳而后进入长安,这条路是官道,平坦宽大,但缺点是路途遥远。别一条是直接北上,过城固、黄安、大河坝直达长安,这条路是小道,途中山川横盘,但优点是比官道近一半的路程。也不知道李秀宁会选哪条路。

    不能胡思乱想,想多了就容易犯困,紧了紧身上的被子,把一本书打开盖在脸上,随着马车本轮的起伏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傍晚,善儿坐在马车前沿,小小的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毛帽,耳朵也包在里头了,小脸被冻得红红的,他见罗禹醒来,便说道:“参军大人,您醒了?将军让小的请您过去一趟。”

    罗禹心说怎么睡了这么久?听善儿说李秀宁要他过去,应该是有事相商,忙起身穿好外套,戴好毛帽,把一路上写好的军事思想整理一下,合好后就下了马车。此时队伍已停了下来,正还埋锅造饭,军士们在列队操练,一时热火朝天,罗禹都感觉想去练一下。极目望去,四周全是白雪皑皑的山峰,李秀宁应该选择了小道近道,其实不用想都知道她会选这条小道,她喜欢挑战。

    来到李秀宁马车前,报上名号,李秀宁让他进去再谈,这可让罗禹为难了,虽说李秀宁的马车比其他的马车要大上许多,但她把短几也搬到了马车上,以便随时批阅文书,这一路都在写阵亡伤残报告,再加上她还有很多书,也在马车上,所以能容活动的空间就很小了。罗禹再上去,两人几乎要促膝而谈了,虽说罗禹很愿意跟如此美艳的长公主来一次促膝谈心,但理智还是让他清醒不少:“将军,职下就不上去了,您有事就吩咐。”

    李秀宁掀开挂帘,没好气道:“上来,怕我吃了你?”

    罗禹从帘缝里看了一眼,原来马车上除矮几外,都已搬空了,现下的空间足够容纳三四个人。摇摇头,苦笑一声,终究是自己想多了。

    上得马车,坐跪坐于矮几前,旁边火桶里还烧着开水,矮几上放个一套茶具。

    罗禹对茶不陌生,他在原来时空里专门学过茶道,也不知和现在的茶道有什么区别。李秀宁也跪坐在了罗禹面前,她脸上略施脂粉,长发盘于头顶,露出修长的玉颈,白里透红,煞是好看。

    罗禹不敢再看,虽然身体年龄只有十五岁,但心理年龄在这个时代就已是大叔了,要说对李秀宁没想法,那是骗人的,可这也只能想想,李家不会把李秀宁下嫁给他一个无名小卒的,她今年已十八岁,按罗禹时空的历史进程,是己嫁与柴绍为妻,二十四岁便香消玉殒,被大夏国君窦建德的战马踏为肉泥,一代女将,就这样告别历史舞台,可悲可叹啊!后来李世民灭了大夏,为给李秀宁报仇,把窦建德当成狗羞辱。

    罗禹摆弄好茶具后,认真地冲茶、洗茶、泡茶、倒茶、点茶一套工序下来,茶香花香四溢,暗忖这个时代就有花茶了吗?李秀宁也是心中奇怪,这茶不研碎不加盐末,能好喝吗?这山野小子怎么懂这么多?

    罗禹喝了口茶后问道:“不知将军唤职下来有何事?”

    李秀宁看着杯里金黄色的茶水,伸手端过,放到鼻下闻闻,很香,然后喝了一口茶,慢慢咽下去,品味了一会,只觉茶香满口,涩止而回甘,一时间忘了回答罗禹的间话,待罗禹又问一遍才回过神来,道:“参军怀里藏着什么东西?”

    罗禹连忙把自己写的东西拿给李秀宁,说道:“这是职下的一点感想,希望对将军有所帮助。不过,一家之言,也别太认真了。”

    李秀宁摆摆手,低头看起笔记来,罗禹所写无非就是他时代的各种战术思想,但他首先把战略一词做了全新的解。其实直到二零二二年,也就是罗禹生活的时代,也没人能给战略一词准确的定义,大家各执一词,却无法涵盖战略的全部意义。

    罗禹选择了比较公认的说法:在一般意义上战略一词可以定义为“指导全局工作、决定全局命运的方针、方式和计划。”战略产生于战争实践,长期使用于军事领域,本义即军事战略,凡属有关战争准备与实施,军事力量的建设和使用的全局性的内容,都是战略。

    他把战略战术区分开,让李秀宁能直观的感受战略战术的区别,后面就是关于各种军事思想的总结和例证,当然例证都改头换面了,全部都虚构于古代战场。

    有些繁体字不会写,毛笔在后世有用过,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写春联之类的大字,在这本子上写小字还要写好,就太难了,上次画训练场地大部分都是图片,字没多少,可以慢慢写好,但这次就难了,也不知道李秀宁能不能看懂。

    罗禹中午就没吃饭,现已闻到饭菜香早已馋虫大动,见李秀宁一时半会的不会管他,就起身下了马车,善儿真是一个好跟班,他已端来了两人的晚餐。

    大冬天的没有绿色菜可以吃,一人一大勺马肉,还有一点不知道是什么青菜的菜干,罗禹尝了一口,一股霉味,见善儿喜欢吃,就都给他吃了。

    马肉很柴,腥味重,这个时代的香料有限,能做成这样己是不错,强忍着吃了一块,实在吃不下去了。

    就着蛋花汤吃了一碗高粱饭,发誓再也不吃高粱饭了,这东西味道实在是不好,用来酿酒才是正经。

    李秀宁终于看完了罗禹的笔记,她一时忘了吃饭,吩咐军头安营扎寨后,把李孝恭和罗禹请了过去。罗禹见李孝恭捧着他的笔记,双眼如盯在那上面一般,一字一句的看着,如获至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