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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顾白苏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立刻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长白山了。
这里是亚热带典型地貌,潮湿,温暖,很多常绿裸子植物,还有极好的木本花木,竟都没有人工培育过的痕迹。长白山的冰川冻土,雪蚀洼地,离这里很远。
落差不到十米的瀑布呼啸而下,漫天的水雾伴着巨大的轰鸣声,倒也气势磅礴。
瀑布下是一片水潭,茂密的树林绕水而生,至水潭周围才留出一片空地来。
顾白苏放掉手中刚才紧紧抱着的一根圆木,慢慢从水潭里爬起来,站在潭边的岩石上,弯腰洗了把脸,怔怔地看着河中倒影里那张陌生的脸,觉得很好笑。
古武者对身体状况非常敏感,从她苏醒的刹那,她就发现自己的速度﹑力量下降了不止一星半点,最重要的是,她辛辛苦苦攒了十多年的内力,丁点不剩。
其实这也很正常,因为她已经不是自己了。
就骨龄来看,她现在是个七岁左右的小女孩。并且,如果这个女童不是演员的话,她该是穿越了。
身上这身粗布衣裳,虽然破旧,但确实是古装。只是不知,是哪个朝代。
她把全身上下都搜了一遍,除了胸前长约两厘米的勾玉状深红吊坠,还有手臂上﹑背上﹑小腿上七零八落的伤口,衣服上不属于她的大片血迹,别的什么也没有了。
细心把身上的脏渍和血迹洗掉,顾白苏就近找了几味止血消炎的草药,嚼碎了再吐出来,敷在伤口上。背上的伤口敷起药来虽然比较困难,好在小孩子身体柔软性好,使使劲也就成功了。
把这一切做完后,她依靠在一棵小树下,以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睡着了。她知道在这种什么情况都不明的时候,睡觉是很危险的,况且她还是个小孩子。但这具身体确实太疲惫了。想必是顺流漂了很远的地方。
人很累的时候,往往能够睡得很沉,顾白苏就是如此,一觉醒来,明媚的阳光已换成漫天星斗,她却以为自己才刚刚睡下。
眨了眨两下眼睛,很快就清醒过来,她隐约觉得这副身体的体质相当不错。月光如水银流泻,她摸出胸前的挂坠,透过月光看去,坠子如水晶般剔透晶莹,发出淡淡的红光。
看了很久,都没有发现特异之处的顾白苏叹了口气,将它放回衣内,仰脸看天,发呆。
今晚天色极好,不见任何云层,干净得只有星月。深蓝的夜空上,宏大而璀璨的银河静谧地流淌,张扬着宇宙古老的华丽。
“古代的星空真好看,”顾白苏仰着头,努力让眼中的泪水咽回嘴里去,轻轻露出了穿越后的第一个微笑,“或许,这真是我的命吧。”
两年前,师父为她占了一卦,告诉她,今年她会有一个逆转时空颠覆命运的劫数。
“如何化解?”她支着脑袋朝师父笑,觉得师父一副“佛曰,不可说”的样子好像街上算命的老神棍。
师父深深地望着她,依旧高深莫测的模样,道:“顺其自然。”
“这劫,柳暗后就是花明。”
顾白苏以手搭额,忍不住叹气,当真,很想师父那张皱巴巴的脸了。还有那些欠扁的家伙们,那些生死以诺的伙伴呵。
只是此生,不知是否有望再见。
努力把泪水吞下,有点郁闷地把自己摔进草里,身上的伤口疼得她直抽冷气,好不容易干涸的泪腺差点又要泛滥。
呈大字状躺着,就这么看着星空发呆,呆着呆着,顾白苏渐渐有些饿了。
是了,这副身体到现在还没进过食。
顾白苏更加郁闷了。
不知道有没有愿意自杀的兔子过来撞撞树?就算有,她也不能生吃一整只啊。
“唉……”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决定就近去摘点野果子吃。南方的自然界,物产还是很丰富的。可惜,喜欢晚上出没的动物朋友们,也是不少的。
望着满树黄澄澄的小枇杷,顾白苏绕树一周,挑了枝桠最低垂的一处,使出浑身力气向上一蹦,小胳膊奋力向上挥动。抓,我抓我抓,我再抓……抓住片树叶也行啊……
“果然够不着,”顾白苏很沮丧,这副身体实在太小太弱,况且还有伤,“不知道爬不爬得上树。”
突然间,顾白苏觉得背脊一凉,她微微皱了皱眉,背倚着树干,朝四面看了看,却不见异样。
刚刚似乎有东西在盯着她看。
“错觉吧。”
继续仰头望着这棵树,她很认真地点点脸蛋,想,为什么她一定要吃枇杷呢,为什么她不选择白天就早点走出这片林子呢?最重要的是为什么附近就这一株果树呢?
“姑娘。”
就在顾白苏跪在草地里,一边爬一边在枇杷树下搜寻熟透了掉落的批判时,她听见了一个稚嫩的童音。
那是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头发简单的向后梳着,一身精致的云纹绣蓝衣,似乎被树枝挂破了几道,胸前坠着一个金长命锁,腰上悬着一柄长约一尺的小剑。
“你在叫我?”顾白苏直起身,看了看他,又环视一下四周,微微挑眉。这样一个富家公子模样的男孩,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树林里?
“是,姑娘,”男孩可能是第一次搭讪,显得有点局促,他使劲抿了抿唇,道,“你是一个人吗?”
突然间就明白刚刚的背脊一凉从何而来,顾白苏笑了:“你刚刚不是都看见了。”
男孩明白白苏的意思,却只淡淡道:“我只是想确认下姑娘的身份而已。况且,这是我家的树林。”
好霸道的话!顾白苏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男孩,笑容依旧:“那树林的主人,您迷路了吗?”
男孩一窒,抿了抿唇,盯着她,不说话。
顾白苏也不恼,就着月光,端详起男孩的面貌。
这确实是一个极漂亮的男孩子,英挺的眉,乌黑的眸子,精致的双眼皮,耸直的鼻梁,优美的唇线,虽然五官没有到长开的时候,脸蛋尚是粉嫩嫩肉嘟嘟的,上面还有几道黄黑的可疑痕迹。但可以想见日后的模样,必是极清俊的。
被一个女孩子盯着看这么久,男孩有些恼怒,忍不住开口:“喂。”
话一出口,男孩就后悔了,“喂”这么没有礼貌的字眼,实在不应该从他嘴里说出来。
“怎么?”欣赏完可爱儿童的顾白苏现在很满意。
感觉眼前的女孩对他的无礼并不在意,反而心情很愉悦的样子,男孩咽下嘴边的道歉,接着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有打火石吗?或者火折子?”古代应该都这么叫吧,顾白苏不确定地想。
她居然不回答我的话!男孩再次恼怒了,这个小女孩真没有教养,不知道别人的问话要先回答的吗?看她这一身脏兮兮的粗布衣服,果然是穷人家的孩子吧!
纵使心里恼怒,男孩依然决定保持自己的风度,便回答了她的话:“有火折子,你要做什么。”
“把你的剑和火折子都借我,”白苏笑眯眯地伸出手来,补充道,“你明明就生气了,为什么不说出来?唔,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气什么。”啧啧,整张小脸都气得扭曲了,难得说话时声音没发颤。
这一次,男孩脸涨红了,也不知道是因为气恼,还是心事被揭穿的窘迫。虽然在月光下,白苏并不能看清楚他的脸色。而且她也没心思看,拿到工具的白苏非常开心,对男孩笑得灿烂:“你饿吗?”
女孩仰面,笑靥如花,明亮的眸子直直望进着他的,盛满星光。
男孩顿时看得有点呆住,听到白苏的问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恩。”
很好,白苏满意地小手一挥:“那我们来吃鱼吧!”
照着白苏的指示,男孩拾了一大堆树枝,小小的身板有些承受不住,歪歪斜斜地走到了河边。
放下树枝直起身,男孩就看见白苏挽起裤腿,站在萤火虫飘舞的河边,拿他的小剑一条接一条地刺鱼。
“你回来啦,树枝够吗,够了就去那边的石头上生火吧,”白苏非常有气势地挥舞手里的小剑,把火折子扔回给男孩,“我很快就好了!”
从来没有用剑杀过鱼的男孩,歪着脑袋想了想,又回去捡更多的树枝。
然后,找到那块巨大平整的岩石,默默地坐下,生火。
生好火的男孩,默默地坐着,看白苏用那把小剑削树枝,然后把鱼去鳞,开膛破肚,洗净。
男孩在一旁,默默地把削好的树枝串上鱼,开始烤。
白苏把手里的植物叶子的汁液挤出来,滴到鱼肉上,“兹啦兹啦”,鱼肉上泛起白泡。
“很香,”不知道白苏滴的是什么植物的汁液,但是香味很快四溢倒是不争的事实,男孩很佩服地看向这个似乎比自己要小的女孩,“你很厉害。”
“谢谢,”白苏非常愉悦地指指手里的鱼,“可以吃了,当心鱼刺。”
男孩安静地开始啃鱼,白苏在一旁能够感觉到,这是一个家教很好的孩子,即使是在野外,啃一条不算美味的鱼,动作依然很优雅,虽然吃的速度极快,能看出他确实饿了,但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真正是“食不言”。
男孩吃完鱼后,白苏还在啃着,没办法,她吃鱼一向很慢。男孩看了看白苏,又扭过头去,过了一会,又扭回来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白苏抬眼看他:“怎么了?”和他相处后,白苏明白,这厮绝对是个闷葫芦,有话憋在心里,不主动问他是绝对不会说的。
男孩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迟疑了一会,指了指白苏的小腿,落在她腿上的目光很快缩了回来。
腿上的伤口吗,她有注意伤口不沾水的啊。白苏不明所以。
看到白苏一脸迷惑的样子,男孩心想,她应该是娘亲没有教导过,所以不知道吧,我有义务要提醒她的。于是涨红着脸,鼓起勇气解释道:“姑娘,女孩子的小腿不可随便露出来。”
呃,白苏差点把嘴里的鱼刺吞下去。老天,这孩子要不要这么早熟!
突然白苏就很有逗逗面前这故作老成的小男孩的意愿:“我是小孩子嘛,露小腿又何妨,而且我喜欢这样。”
男孩小声回答:“可男女七岁不同席。”
“可什么可,”白苏冷不丁一脚把男孩踹下石头,“快去河边把自己赶紧洗洗干净,否则不要回来和我说什么礼教。”
无辜摔下石头的男孩很有些郁闷,无奈道:“喂……”
“快点去。”白苏扔下手里已经干干净净的树枝,也跳下岩石,一把拉起男孩往河边跑去。
她叉着腰,故作凶恶地瞪着男孩,粗声道:“脱鞋,捋裤腿。”
“噗”,男孩忍不住笑了,“能不能别这么凶,我洗就是。”说完便提起裤腿,开始慢慢清洗自己的手和脸,倒也一派自如。
白苏笑道:“我也看过你的小腿了,咱们扯平。”
“那不一样,我是男的。”男孩对于白苏的理论觉得很无奈。
白苏不在意地摆摆手,径自爬回岩石上,趁男孩在河边的时间,她将岩石上烧火的灰烬清理掉,在原来火堆烧烤过的岩石上铺上厚厚的枝叶,离枝叶一米左右的的地方重新生了一堆旺盛的火,将一些艾草放在四周点燃。
这一切做完后,白苏朝男孩招招手:“过来睡吧。”
虽是夏日的夜晚,林子里的气温还很低,但是这块岩石却暖暖的,很舒服。艾草的味道淡淡飘过,男孩和白苏并排躺在枝叶上,听着耳边的虫鸣,男孩明明觉得身体很困倦,但却怎么也睡不着。
男孩轻轻开口:“姑娘,你还醒着吗?”
“醒着。”白苏以手枕头,有点郁闷地看着银河,白天睡多了,晚上竟然睡不着。
“你家在哪?出了这片林子,我差人送你回家。”
“不用,”白苏闭上眼睛,平静地说,“我家很远,到不了的。”
“怎么会?”男孩有点讶异地转过头来看着她。
“就是如此,不要谈我家了吧,”白苏侧过身来,有意转移话题,“我是顾白苏,你叫什么?”
“我叫连城璧。”男孩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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