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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我宁愿没有那样的父亲”。罗钰从齿缝中嫌恶地挤出这句话,就仿似向地上轻蔑地吐了口唾沫。“至于亲兄弟么……”
他嘲讽地嗤笑一声:“我猜那人未必就希望这世上有我这么个兄弟吧。”
曲烟烟沉默不语。
她心中尚有许多疑问——这位静贵嫔为何出身浣衣局?她为何没在宫中居住,却独住在如此偏僻的村廓里,还能在宫外生下皇子?她又因为何事被赐了死?罗钰又是如何流落在外,宫中知道罗钰这个人的存在么?比如太后?比如……姚太傅?
上一世也曾恍惚听闻先帝是位多情种子,在一位宠妃暴病而亡后悲痛过度,以致于呕血数日,终究也是撒手去了。难不成,那位宠妃就是罗钰之母?既然如此深情,先帝为何又要亲手置她于死地呢?
太多的疑问堆积在心头,可是曲烟烟并不敢多问。沉默良久,只是微不可闻地摇头叹了口气,缓缓道:
“你既这么说,就该把这件事永远埋在心里,又为何带我来这里?你难道不怕我泄露出去,对你不利么?”
“我不过是个连皇室玉牒都没上的庶人罢了,无权无势,微如草芥。把我泄露出去若能对你有一星半点的好处,也算我还有些用处了”,他瞅着她摇头,淡淡地笑,“可惜,并没有。”
“虽如此说,但是……我还是不懂。”曲烟烟的目光依旧困惑。
罗钰将那白绫慢慢拉了下来,抖一抖上面的尘土,小心翼翼地折好收入怀中,这才望定了曲烟烟,面露端凝之色,郑重道:
“事实上,我母亲也是天潢贵胄,出身高贵,可她身故后却只得一陇黄土埋身,被弃在了这荒郊野外,坟前连块碑都不能立。她的娘家早在宗谱上将她除了名,夫家也没有妃园陵寝让她容身,也没有宗祠可以供奉香火,可怜我娘亲她竟成了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有好几次,她来了我梦中……”
罗钰喉头微哽,鼻音浓重,一时竟说不下去了。他忽然双手抱拳向曲烟烟躬身行下礼去:
“今天和姑娘说这件事……罗某豁出去这脸面也不要了,腆着脸斗胆恳求姑娘一件事——姑娘将来若能居于高位,能在那皇帝面前说得动话,唯求姑娘能帮我母亲美言几句,请他网开一面既往不咎,准许我母亲能迁入妃园安葬。罗某对姑娘感激不尽!”
他口中虽说的是“恳求”,脸上却并没有半分谦卑渴求之色,反倒面色铁青,拧眉立目,额角青筋直跳,显然这番话说得违心至极,也不知暗自下了多久的决心。
“也请姑娘转告他,若他能给我娘一个容身之处,罗某自会投桃报李,为他效命,决不食言。”
说完,罗钰一鼓作气便向曲烟烟长揖到地,颇有“为斗米折腰”的落魄无奈。
曲烟烟慌得连忙侧身避开,思忖半日,方正色缓声道:“如有可能,我自当尽力。只不知令堂犯了何罪竟被先帝赐死?你……好歹也把来龙去脉说给我听听……”
罗钰面露凄然之色,默了半晌,方勉强点一点头,缓缓述道:
“我母亲,闺名‘静姝’,本是北唐国君庶妃之女。北唐和北梁两国血脉相连,祖上原是同根,论起来我母亲和父亲也算是堂房兄妹。两国素有联姻,到了我母亲这里,仍是顺理成章嫁入我父宫中。北唐不过是个弹丸小国,一直靠北梁庇佑,我母亲又是低位的庶妃所出,所以她初入我父宫中不过封了个不入流的‘才人’。”
“可是我母亲性情柔顺,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偏我那父皇也是位酷爱丹青的风流才子,两个人一见倾心,恩爱非常,我母亲渐有椒房独宠之势,不久就有了身孕。她是宫中第一位有孕的嫔妃,如果能顺利生下孩子,那就是我父亲的第一个皇子——哦,是庶出的皇长子……”
“当时,太傅姚之谦和大司马魏源把持朝政,而皇后姚氏正是姚之谦之女,可姚皇后入宫两年却一无所出。我那父皇在国事上虽然能力有限,却也不是糊涂人。为了他这第一位皇子能顺利诞育下来,他对外隐瞒了我母亲有孕之事,继而又把她‘发配’到这个离皇城四十里外荒僻的小院子“幽禁”了起来……而两个月后,姚皇后终于有孕了。”
曲烟烟凝神听着,听到这里心中居然松了口气:明渊终于要出世了!大家都挺不容易的啊。
她忙催他:“然后呢?”
“然后……”罗钰怔怔出了会神,方又慢慢道:“那姚皇后是个信佛的人。她自觉这一胎来之不易,又关系到国本,紧张得坐卧不宁。到第五个月时,她向我父皇提出,希望搬到京郊妙香山的殊愿寺去住到临产。那里是菩萨的道场,清净庄严,腹中皇子受佛光加持,一定福泽深厚,能安然降世。我父皇自然是同意了。”
“又过了几个月,我母亲足月,有了临盆的迹象。可这事不知怎的走漏了风声,就传到了姚皇后耳朵里。北梁皇位历来有“传长不传嫡”的旧俗,姚后听了这个消息自然大为惊怒,她为了赶在我母亲生产之前,争得嫡出皇长子之位,一边立刻星夜起程回宫,一边竟冒险服下了催产汤药,而她当时腹中的胎儿才堪堪八个月而已。”
“啊?!”曲烟烟由不得惊呼一声。看不出姚太后那样一个清心寡欲之人,当年为了这权势和大位,也是如此果断狠绝。催产……她对自己和孩子还真能下得去手!
“然后呢?明渊怎样了?太后平安生产了么?你们俩究竟谁是哥哥谁是弟弟?”虽然现在明渊已经好端端长到了二十岁,她听到这一段还是十分紧张,忍不住连珠炮般地发问。
罗钰扭过脸来看她,唇边微微露出一抹自嘲的笑。“你终究也只是关心他的生死安危罢了。”
“我……”曲烟烟结舌,脸上有点热。她不大自然地掩饰着轻咳一声,假作镇定地正了正脸色,道:“你接着说。”
罗钰垂下眼帘默然不语。冷风卷着几点雨星子呼哨着从已经破烂不堪的窗纱里吹进来,身上立时觉得清寒透骨。曲烟烟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当时的天气,比现在还要冷得多,已是滴水成冰的隆冬时节……”罗钰再开口时,声音板板的如同照本宣科,不带一丝感情和温度。
“那姚氏突然决定回宫生产,实在太过突然和仓促,身边随驾的侍卫和宫女并不太多;那天偏又下起了雪,山路就格外难走。原本最多一天就能赶回去的路程,拖到了半夜竟连一小半的路都没走完。可姚氏是算着时辰服下的催产药,肚子里的孩子已经等不得了。于是,她竟在那能冻死人的大雪天,把孩子生在了马车上……”
曲烟烟的两手下意识地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只觉得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罗钰看她一眼,淡淡一笑:“你以为这就完了?不,远远没有。”
他摇了摇头:“她和那些宫女侍卫们大概都没想到,半夜的山里除了奇寒无比,还有一群很久没吃过东西的……饿狼。”
曲烟烟直直地看着罗钰,脸色倏地变得煞白,但仍极力镇定地问:“然……然后呢?”
“然后?”罗钰慨然一叹:“冰天雪地遭遇饥饿的狼群,侍卫不过十几个,剩下的就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你想会是什么情形?”
曲烟烟脑海中立刻出现了一幅凄惨血腥的画面: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伴随着啃噬血肉的声音,到处是断臂残肢血流成河……她浑身禁不住瑟瑟发起抖来。
罗钰继续道:“不消半个时辰,那车外的兵卒和宫女几乎被吃了个干净,可是狼群却越聚越多。姚氏所乘的马车所用的虽是最上等的西域神骏,脚力非凡,奈何一路狂奔,终究摆脱不掉穷追不舍的狼群。姚氏为了保命,甚至把车上最后一名宫女推下了车……”
“啊!”曲烟烟睁着惊恐的眼睛,禁不住惊叫出声。她简直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幅绝望恐怖的画面!
罗钰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有怜惜和不忍。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别过脸去,继续缓缓道:
“可是这依旧没有完。一个宫女也扛不了多久,很快又有恶狼直扑向了姚氏所乘的马车。而这时,车上除了姚后自己和新生的婴儿,已再没有可以推下车的人了……”
他忽然神情古怪地望住她,停了好半晌,方沉沉道:“我刚才忘记说了,姚后在马车上产下的,其实不只是一位小皇子,而是……一对双胞兄弟。”
在一片死寂中,曲烟烟双手颤颤地捂着嘴,双目圆睁,只管呆呆地瞅着罗钰,却仿佛突然失语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她恍惚想起,曾听母亲偶尔提过一句,说明渊本来是有个双胞胎兄弟的,只是那孩子本就先天弱,落草时又是不足月,才生下来不到半个时辰就去世了。
因为这是姚太后的痛处和忌讳,是以宫中从没有人多嘴谈起。二十年过去了,那早夭的婴儿早就被人淡忘,即使在老一辈的人脑海中,大概也只剩了个极淡极淡模糊不清的影子罢了。
对曲烟烟来说,那个小小的婴孩与她更无甚干系,所以从来也不曾挂过心。
可是此时此刻,罗钰提起这件陈年旧事,不知为何,她看着他脸上古怪的神情,背上的汗毛突然间根根直竖,一种恐怖已极的感觉从脚底瞬间蔓延到了心里。
难道那孩子,其实并不是因为不足月而死……?!
曲烟烟觉得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成了冰冷的一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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