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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时候,易泓生吩咐人端了一碗安神汤过来,易泓生看着林舒喝下了。
只是不曾想,这汤太有成效,林舒一觉睡到了中午时分。
睁开眼睛,只觉殿外照进来的阳光极其刺眼,林舒缓了缓心神,想到得赶在发病之前离开的,要不让易泓生查出端倪她又该如何脱身。
所以林舒鲤鱼打挺般的一下子坐了起来,动作十分迅速的要穿鞋下床,不想殿正中小榻处却传来那如冬日暖阳般莹莹的声音:“醒了?”
易泓生上完早朝都回来了。他一直靠在小榻边上,伴着从外面照射进来的阳光,一丝不苟的看着林舒熟睡时的侧颜,一丝一毫,一分一秒都不想移开自己的眼睛。
因为易泓生知道,过了今天,就再看不见她了。
但一天一夜的思忖,让易泓生打定了主意。送她离开可以,但必是要派人暗暗跟踪保护,让他知道她的下落,这样,他的一颗心也有处安放。
易泓生清风徐来的温柔问话声,落在林舒耳朵里,却没有产出应有的效果,反而让林舒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林舒停了动作,转过头去看易泓生,声音里还倒着几分刚刚睡醒而未来得及散去的沙哑。林舒对易泓生道:“我该走了。”
易泓生看着林舒脸上那显而易见的急切,他感觉有点刺眼,同时心中某着犹如被刀狠狠的扎了一下般的,生疼生疼的。他在想,原来她是这样急切的想要离开这里!想要离开他么。
“用完午膳再走吧,我命人准备了你爱吃的饭菜,有煦日东……”
易泓生想说有煦日东生的,只是话才说到了一半,便被林舒冷冷的声音打断了。
“皇上莫不是想出尔反尔?”说完后,林舒弯腰穿上了布鞋,然后站起了身,径自往书案边走,一边走一边说:“即刻便走,不需收拾东西,我什么也不带。”
林舒是背对着易泓生将这句话说完的,她不知道自己是用怎样的毅力说出这几句话的。今日一别就是死别,自此以后,这世间再没有林舒也再没有楚煦。
所以她什么都不带走,无需带走什么,她心里装着对易泓生的思念就足够了。
这份思念沉甸甸的,坠得她整颗心一阵一阵的疼。
两个之间有那么片刻的沉默,直到易泓生开口说:“下午再送你走。”
这句话带着满满的命令与不可抗拒,一下子就提醒了林舒,他,易泓生,是皇上,是掌管齐国百姓生死的天子。她违逆不得。
他的一个决定,能让人生,亦能让人死。他不单单是她的恋人,亦是要对齐国百姓负责的那一个人。
林舒定在了原地,她突然感觉到一丝颓然与无力,脑袋里的“一枝花”即将就要发作,那种彻骨的疼痛令林舒感到恐惧。
与此同时林舒也心知肚明,她忍受不了那种疼痛,所以坚决不能在易泓生面前发作。
钟鼓楼上的钟声如期而来,已是正午时分,时辰不偏不差。
钻心的疼痛如毒蛇吐信般的窜到了林舒的脑仁上,林舒即使是事先已有所准备,但这种剧痛猛然袭来,还是疼得她眼泪哗然就涌出了眼泪。
易泓生在后,只感觉林舒瘦弱的肩膀猛的一颤,他的心也连带着跟着触动了一下,他迈出一步,欲往她身边走,林舒却猛地朝后伸出了手,示意他不要过来。
易泓生当然不知道林舒此时在忍受着一种什么样的疼痛,他只当是自己先时所说的话太重了。易泓生想他不该用命令而带有威慑力的语气和她说话。
所以易泓生和缓了语气,朝候在外面的宫女道:“伺候你们娘娘洗漱更衣,然后准备摆饭。”
“泓生……”林舒突然间就改变了语气,她语气变得十分温柔,用以前称呼他的方式叫他。
易泓生听到为之一震,他抬腿便要往林舒身边走,不想林舒又道:“我有件事要走,你先离开,一会再过来好么?”
林舒妥协了,她此刻走不成,那就只能让易泓生离开,决不能让易泓生发现她中毒了。
易泓生见林舒瘦弱的肩膀在不停的颤抖,他以为林舒在啜泣,心里一揪一揪的疼,伴随着心疼的,还有那么一点欣喜与期待。易泓生在想,他爱她,她亦爱他,所以她只是在和他赌气,她也是不想离开他的吧。
“煦儿,你哭了么?”
林舒只是祈求的让他不要过来。
然而易泓生却不管林舒的话,他怀着期待的走了过去,出乎意料的,他没看见林舒在哭,而是看到了她惨白的双颊和满头的虚汗。
“怎么了?”易泓生关心的问了一句,就要吩咐人去传太医。
而疼痛已经让林舒失去了理智,她满心想的都是不能让易泓生知道,不能让易泓生知道。所以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她咬着牙推开易泓生,声音沙哑中带着颤抖的说:“要么你走,要么我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来人,传太医!”易泓生怎么能将这样的林舒一个人扔在这里。
林舒见他还不走,无奈间她摔了案上的瓷壶,动作迅速的弯腰去拾起地上的碎瓷片,一点也不吝惜的抵上了自己的脖子。
碎瓷片已经划破了林舒的手指,滴下了一些血腥的红色,然后林舒却丝毫不肯罢休,那抵在脖子上的碎瓷片已经划破了脖子上的肌肤,林舒牙齿打颤的问易泓生:“你走不走,我数三个数,你不离开,我就离开。”
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死在易泓生面前,对他来说是残忍,但对林舒来说是解脱。
“一”
“二”
在要数到三时,易泓生明显见林舒用了手劲,已经做好了就要去划脖子的准备。他真的害怕了,伸出手,用商量的语气道:“走,煦儿,你别冲动,我离开便是。”
易泓生终于走了。
在他迈出钰涵宫门槛的那一刻,林舒便一下子趴在了地上。真的好疼,再没有力气了。
她厉声命令候在外面的宫女,太监,没她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林舒就跌在地上,爬着去找银针,然后用昨日对抗疼痛的方法,挺过这彻骨铭心的最后一次疼痛。
等出了宫,她便了结了自己,再没有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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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泓生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么的心情走回仁育殿的,他一入殿门,就见太监来到他身边道:“皇上,梁国来的檄文。”
“放下吧。”易泓生拖着无比沉重的脚步,看了看那封心,只让太监将心先放下,此时此刻,他那里有心情去看这封信呢。
“是梁国皇帝孙启的亲笔信,来人传此信和舒妃娘娘有关,还传皇上不看会后悔一辈子。”太监在旁怯懦的说道。
一听到和林舒有关,易泓生马上拿起那封信,拆开看了看了。
信上写道:朕乃阴子骁,当年在楚煦脑中种下了“一枝花”,此毒每日正午发作,发作时疼痛不能自己,中毒者七七四十九天后七窍流血而亡。此毒除配毒之人外无人可解,要想让楚煦活命,拿将山来换。
阴子骁,隐去子小,不就是个“孙”字么,原来阴子骁就是孙启,当年梁国的太子,现今梁国的皇帝。
易泓生看完信后,拿信的手不觉猛颤,他双眼通红,脚步踉跄,转身往钰涵宫奔来。一便走还一边在心中安慰自己,不会的,林舒不会中毒的,昨晚上太医刚给林舒诊过脉,林舒除了思虑过重外,没有大病,所以林舒不能中毒,这只是孙启的诡计罢了,是对付他的对策!
对,是这样,一定是这样!易泓生到此刻还在安慰着自己,直到奔到钰涵宫。
钰涵宫宫门口站着一众太监宫女,殿门紧闭,易泓生呵退众人踹门而入,然后一眼便看到了疼的已不可方物的林舒。
他慢慢走了过去,一把将跌坐在地上的林舒抱了起来,然后掰开林舒手心里死死攥着的一寸长银针,哑声唤了声:“煦儿!”
“你怎么又回来了?”林舒疼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弱弱的要去开口问易泓生,他怎么又来了。
然而易泓生却制止了她,易泓生双眼猩红的看着林舒,然后压抑着声音,温柔的说:“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什么都知道了。”
林舒便也不再说话了,她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易泓生,只听易泓生吩咐外面宫人道:“去请太医来,将太医院里的太医都叫来,朕不信治不好舒妃。”
“没用的,你忘了我自己就是个郎中么。”林舒躺在了易泓生的怀中,到此时感觉疼痛有点缓解了,她伸出满是针眼又血腥的手,轻轻拂过易泓生的脸,然后带着几分缱绻与温柔的说:“泓生,我求你一件事?”
泓生,好久没这样叫他了,林舒感觉他们又回到了从前,两人最快乐的那段时光。
“煦儿……”易泓生覆上林舒的手,声音中满是疼惜,如果有可能,他情愿替她受这份疼,遭这份罪。
“杀了我了吧,我忍受不了了,杀了我,啊。”林舒祈求道。能死在易泓生怀中,她无怨无悔。
“煦儿,你忍一忍,我们一定会想到办法的,你相信我,啊,你相信我!”易泓生死死的握着林舒的手,用祈求商量的语气说道。
“没用的,在短短四十九天,就是华佗在世也找不到解药的。”林舒摇头,“泓生,我真的忍受不了了,求你杀了我,啊,给我解脱。”
“不!”易泓生握着林舒的手又加重了一分力道,他看着林舒承诺:“你信我,我觉对不会放弃你的,华佗找不到的解药,阴子骁不是有么。”
说到这里,两人皆停顿了一下,最后林舒看着易泓生问:“江山和我,你选择哪个?”
易泓生几乎是没有迟疑,直接答道:“我选你,我选你,煦儿!”
林舒听后,欣慰的笑了,有易泓生这句话就足够了。至于江山和她,易泓生没有选择的权利,他再是大齐国天子,也只是一个凡人,千万百姓和她一人性命,孰轻孰重,不言而喻,所以易泓生没有选择的余地。林舒想她一人性命,在万千百姓之间,又算什么呢。
林舒到最后还是昏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发现一切都风平浪静了。
她躺在舒适的床上,头上的剧痛没有了,小恬在身旁侍候,仿佛刚才发生那些都是梦一般,现在才是真实,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林舒现在想要是一睁开眼睛回到小的时候,回到还没遇见易泓生的时候,回到她父亲楚夫岩还没死的的时候,该有多好,她还是那个潜心研究医术,每天活得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楚小姐,该有多好啊!
“娘娘,该吃药了。”小恬在旁笑着说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关于林舒和易泓生先时所说的那些话,只有两人知道而已。刚在林舒昏晕之时,宫里面几位太医轮流给林舒诊脉,结果一致,都是林舒并无大病,只是思虑过重,多多歇息,放宽身心,开些滋补的汤药,悉心调养着也便是好了。”
小恬的声音彻底惊醒了林舒。
林舒苦笑了笑,开口问小恬道:“皇上呢?”
刚才回想起刚才皇上抱娘娘上床,用那种疼惜又怜爱的眼神看娘娘,小恬心里便是欣慰。
“先时侯爷进宫来,皇上去见侯爷了。”小恬笑说。
秦挚来了,两人见面有要事相商?必是讨论齐梁两国大战之事。
林舒站了起来,是她该走的时候了。
“娘娘,先把药喝了吧。”小恬跟着林舒走了过来,劝林舒喝药。
林舒接过了药碗,轻晃了晃,并没有打算去喝,而是吩咐小恬道:“去为我准备纸笔来。”
小恬虽是不解,但大抵是将纸笔摆在了桌子上。
林舒提笔写字,小恬并不识字,所以林舒写什么,也不用回避着她。
林舒只在纸上写了两句话。第一句是:不可为了她而受孙启辖制,要不她死不瞑目。
第二句便是:她走后,请善待钰涵宫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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