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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作品: 倨傲王爷:唯宠小刁妃 |作者:木瑶瑶1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01-01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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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多战乱,城门一开,儿女情长尤为一文不值,抵不上紧急关头一发子弹的用处。正由此故,长沙城那段短暂的安稳岁月显得弥足珍贵,人们愈发讲究享乐,借此深刻地感受到活着。

????旧长沙有童谣,唱“一月花开二月红“,唱的是枝上杜鹃似血的浓。

红府内院生海棠,外墙种杜鹃,枝干交错盘桓,历百年生得树冠高耸足二丈。晚春谷雨后发,遇雨水打落去便是满园的红。二月红差人倚树修了座青石花台,醒时弈棋醉时唱戏。台子虽在外院,旁人也去不得。

???他张启山自非旁人。

???风里斜飞着雨,炉上烧酒漫着白雾,茫茫一片掺入酒香甚是好闻。二月红兴起难禁多贪了几杯,面上已凭白染了层胭脂红。仍不尽兴,又径自换盏斟上一杯,晾着来人许久。张启山自始便看他一人酌酒,现下方带三分愠怒沉声开口,眉心仍是皱起

???“怎么,二爷邀我一叙却不赏杯酒?“

???二月红闻言一阵哂笑,未放下手中酒杯只朝酒壶斜扫一眼,懒怠应声

???“佛爷好生矜贵,酒壶就在桌上,难道还要红某屈身递去?“

半晌未闻人应,他又添了一句

“我红府鄙陋,不懂待客之道,佛爷若觉着不舒坦,红某立即差人送客。“

???张启山迎上他满眼戏谑,相顾无言良久,暗握的拳倏然一松

???“二爷既不愿留客,张某何须自讨无趣。“

???说罢压了压帽檐起身欲走,二月红忽地扬起了声,话间不住轻笑

???“佛爷要走,也不急这一时。“

???二月红伸手提过酒壶,替人悠悠斟了一杯,不疾不徐打着趣

???“说古人有四喜,为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他一手敛袖目视清液自壶口缓缓泻出,不过半掌大的酒杯,却斟了许久。唇角斜蓄一抹笑,抵着醉意摇摇晃晃站起,双手执杯朝眼前人委身敬上

???“佛爷这就占了其一,可喜,可喜。“

???浓醉袭得二月红身子有些站不稳,张启山欲伸手来搀,他一下侧身轻巧避过,堪堪立住又续上那番话

???“红某还未向佛爷道贺,实为罪过。况红某自视与佛爷交情匪浅,更是当罚!红某在此敬佛爷薄酒一杯,权当赔罪。“

???张启山听罢迟迟未接过酒杯,他仍绷着躬身敬酒的姿势,抬头瞧了人一阵,只将杯置于桌上便直起了身,眉间全无先前半点客气

???“佛爷不肯恕红某失礼?“

????久不闻下句,只有晚风携雨袭入花台。酉时将近入夜,宽袖浮风,渗得二月红打了个冷颤。这一颤,酒倒是醒了几分。雨夜看不到黄昏,只觉天色似打翻了的墨盘由淡转浓,直至将二人身影一并吞入其中。

???晚间愈寒,张启山终是接过银杯,二月红面上随即带起了笑,被他无声收入眼底。张启山闭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未料这酒甚浓,甚苦,立时只觉有火从舌根烧及五脏。二月红忽地清脆抚掌

???“既然佛爷受了红某赔罪的酒,又执意要走,红某定不强留。”

???“管家,送客。“

???张启山仍阖着眼稍缓喉中灼烫,待听得身后管家请离,只将酒杯放回原处不再与他言语,由管家领着一路淋着雨径直出了红府。

???花台只余一人,也不坐下,只对着台前杜鹃残瓣负手独立。管家回来时见已彻底入夜,提盏风灯低声问话

???“二爷,是否挂几盏灯到台子上?“

???回应清冷苍白

???“罢了。“

??????立春后,红府对外称二月红打算谴散梨园,就此隐退,闹得满长沙城愕然。

世言九门二爷的戏妙绝古今,红家梨园规矩又极严,故寻常人一票难求。即便如此,那梨园却场场满座。红府名角的终场戏不收银钱,进得梨园的宾客或是颇有些权势,或是与红二爷交情匪浅。

??????堂下满座。

??????台后二月红一手撑膝,一手对镜勾眉。梨园管事候在一旁,二月红瞧着镜中像,置笔问人

??????“张大佛爷可到了?“

??????“回二爷,一早便遣人去请,只是那小厮现下仍未回府,也不知佛爷...是否不来了。“

??????他最怕听到这话,当下呵斥

??????“没回来就再遣人去请!红府何时差这几个小厮了?“

??????管事见人发怒陡然一惊

??????“是,是,这就去请。”

??????“您让给佛爷留的正台前儿的位子,园子里已吩咐下去了。“

???????二月红不置可否,转而一态从容以指腹捻去唇角多余的红脂。

??????鸣锣开场,戏子登堂。二月红一身绫罗锦缎并点翠头面,正搭臂袖随鼓乐踏步踱出,笑比桃花媚。只他自知心底忐忑,视线一出幕布便迫切寻向正台前的座席,直至确切对上那人双目才堪堪安下心。

??????且见他凤目婉转顾盼生情,举止似杨妃扶醉含羞,可堪芳华绝代四字。闻得琵琶长笛起,翻腕抛袖朱唇轻启

???“惟愿取,恩情美满,地久天长。“???

????唱得一曲终,二月红带妆返场谢幕。他面上盈笑说完致谢的客套话,目光最终移向台前独坐的张启山。终场唱出长生殿也算图个美满,他又偏偏选了全剧第二出,正应了他贺人新婚的意。

???????“红某有位相知多年的故人,交情极深。”

???????“下月故人婚娶,红某知这故人向来不惜金银俗器,便唱了这出明皇与杨妃定情的选段,私以前人佳话贺长沙城张大佛爷新婚。“

???????话语未尽,他避开张启山愈渐沉重的目光,转而看向台下众宾,以免痛心至声颤

???????“红某在此贺佛爷与尹小姐似明皇与贵妃,鹣鲽情深,鸾凤和鸣,一如比翼连理。“

???????台上方语罢,台下众人纷纷向张启山道贺,对这位长沙布防官皆是能巴结些则匆忙贴上去。张启山搁下手中茶盏站起身,待众人噤声,话语间略带些愠怒质问台上人

???????“二爷应比张某更清楚,明皇与贵妃最终情断马嵬,天人两隔。恕张某无知,二爷口口声声说的这是哪门子的好寓意?“

???????满堂寂然,二月红似被这番话堵住了口舌,吃了哑声。是,他是有私心的,如何见得张启山与旁人举案齐眉长相厮守?私心里,他甚至不止一次嫉妒得想亲手杀了他的娇妻。

???????堂下私语声渐起,诚然,张启山当众扫了二月红的脸面。二人相视良久,张启山沉着脸色披上副官递来的军官式斗篷,出言打断喧闹

???????“二爷这礼张某不敢收,还请二爷在张某成婚当日亲自出席向尹小姐致歉。“

??????说罢他理了理领口,转身与副官径直走出戏楼。堂内只留二月红一人满目怅然,碰巧他原欲称病推掉请帖,怎奈张启山这是在众宾面前开了口,逼着二月红在他成婚那日出席。

??????张启山的婚事是长沙城的大事,自然声势浩大,满城皆知。一袭嫁衣更衬得尹新月花颜月貌,出尽了风头。二月红喜着红衣人尽皆知,只道那日他一身朱赤长衫出席,细看却比新娘嫁衣的正红更甚,甚至红得刺目。

???????婚宴上,除去张启山夫妇敬上的酒,余下的酒他一并称病推了。他不敢醉,他不知醉后是否还能控制住他嫉妒得想杀了新娘的欲望。

???????张府的灯火明了一夜,华堂重彩下觥筹交错。因呈梨园一事,二月红躲不过罚酒祝辞,缓缓续了一杯酒,环指握杯沿徐徐起身向着身着婚服的二人,作了一个唱戏的身段,擒笑启唇以戏腔慢吟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

???????一腔曼音恍而止了半晌,阖眸一字一顿唱道

???????“岁岁常相见。“

随后举杯一饮而尽。

歇息?

陆季迟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刚要拒绝,忽然一道疾风袭来,扶着他的女人惊叫一声,软软倒了下去。

“姑娘,好了。”压得极低的声音,听起来似远似近。陆季迟努力睁大眼,却依然什么都没有看清,他拧眉,凭感觉往前踉跄了两步,想说什么,脚下忽然踢到什么东西,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去。

“姑娘!”

低低的惊呼声响起,陆季迟却听不清了。他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冰冰凉凉,香香软软,好舒服……

他忍不住抱紧那“东西”,下巴往“它”身上蹭去。

那“东西”似乎挣扎着推了他两把,但陆季迟这会儿已经彻底迷糊,只剩下本能了。

“流氓!放开我家姑娘!”

头发被人用力地拽了一下,陆季迟吃痛之余稍稍清醒,刚要抬头,便听一个软糯好听的女声淡定地说:“晋王殿下喝多之后不慎落水了,赶紧喊人将他捞上来。”

喝多之后不慎落水?

陆季迟迷糊的脑子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下一刻,怀里的人用力一挣,将他推了出去。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却不想脚下一空……

噗通。

一声大响之后,冰冷的水花淹没了他。

“哎呀!这里有人落水啦!来人!快来人呐!”

陆季迟:“……”

他想骂人,意识却开始消散,没一会儿,黑暗席卷而来。

***

陆季迟是被舔醒的。

湿漉漉的大舌头,上头长满了倒刺,一下一下,舔得他脸皮都快要掉下来了。

“……蛋……蛋哥饶命。”意识终于从冗长的黑暗里挣脱出来,他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恍惚间,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大眼。

琥珀色?不对,他家二蛋的眼睛明明是绿色的……

陆季迟茫然了片刻,定睛看去。

黄毛黑斑,体格矫健,一双明亮的琥珀色大眼下,满口森森利齿……握草!这哪儿是他家胖成球的猫主子二蛋,丫分明是只成年大花豹啊!

陆季迟瞬间清醒的同时差点吓尿,偏那大花豹见他醒了,竟似乎很高兴,一个劲儿舔他不说,还“喵喵”直叫地挺着大脑袋往他怀里钻。

从前只在动物园里远远围观过这些大家伙的陆季迟:“……”

豹子的叫声居然和猫主子一样萌……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大家伙哪儿来的啊?!

“殿下醒了?”

忽然有陌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陆季迟下意识抬头看去。

三十来岁的男人,高大如熊,肌肉结实,刚毅的脸上盘踞着一条食指粗长的刀疤,狰狞中带着一股“老子很不好惹”的匪气。他穿着一身玄青色云纹圆领袍,墨发束冠,腰佩长剑,竟是一副古人的打扮!

再一看自己身上盖着的绣花锦被,还有这屋里古香古色的摆设……

陆季迟静静地懵逼了一会儿,扭头闭上眼睛。

他一定是在做梦。

“……殿下?”

“喵?”

“殿下怎么了?”

“喵喵?”

然而那一人一豹的声音并没有消失,反而越发清晰了,陆季迟:“……”

用力掐了自己两下后,他睁开眼,对那面目凶狠的男人招招手:“你过来。”

男人有些不解,但还是照做。

陆季迟一把抓住了他粗糙的大手。

男人:“……?!”

好真实的触感……陆季迟木然地扯了一下唇,想说什么,脑中有什么陌生的东西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

“……殿下?”想起自家主子平日里视女色为粪土的样子,魏一刀眼角微抽,忍着心底的恶寒开始思索,如果殿下真像外人猜测的那样是个断袖,自己要不要从了他。

陆季迟不知道这哥们凶狠的外表下有颗蠢萌的心,沉默片刻,僵硬地松开了他的手:“那什么……我再睡会,你先出去吧。”

魏一刀如释重负,飞快地缩回手:“殿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看起来不大对劲啊!

“没,我就是有点困,你去吧。”

见他坚持,魏一刀虽然心中不解,却还是带着大花豹退下了。

陆季迟在床上僵坐了一会儿,瞥见不远处案桌上放着的雕花铜镜,慢慢下了床走过去。

倒映在铜镜里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鼻挺眉浓,五官俊朗,长得非常好看,只是神色倨傲,眼神阴沉,有种“全世界都欠我五百万,我早晚要讨回来”的中二感……

陆季迟嘴角微抽,用力揉了揉脸,才把这叫人蛋疼的表情揉散。

再一看,好多了。只是……

他这是赶上传说中的穿越大潮了?

盯着镜子里那张与自己只有五分相似的脸,陆季迟陷入了沉思。

他记得出事的时候,自己刚参加完混蛋老爸的葬礼,那时天色阴沉,风雨大作,他开着车爬在回家的路上,心情不怎么好,这时一熊孩子突然冲出马路,他急急踩下刹车,被人追尾了。可当时大家车速都不快,按说不会有什么大事才对,怎么一眨眼,他就变成这什么大周朝的晋王殿下了?

扶着椅子慢慢坐下,陆季迟郁闷地翻看起脑子里那份不属于他的记忆。

陆季迟,十八岁,当今天子昭宁帝的异母兄弟,得封晋王,因生母曾对昭宁帝有恩而颇受圣宠,然而……

“不过就是晚生了几年,论出身论能力,他哪点儿比得上我?凭什么这皇位就没有我的份儿了?!你们且看着吧,这偌大的江山,迟早有一天会落入本王的手中!放心,只要你们跟着本王好好干,事成之后,本王定叫你们一个一个的全都加官进爵,封侯拜相!”

脑中浮现自己这张脸的主人拍着胸脯迎风叫嚣的模样,陆季迟:“……”

有病得治啊年轻人!

还没消化完,外头突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殿下!您睡着了吗?”

是方才那大兄弟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陆季迟犹豫了一下,回到床上躺好:“进来吧。”

古人迷信,在找到回去的办法之前不能露出破绽,不然怕是药丸。又想到相依为命的亲妈方珍珠女士还在等着自己回去,陆季迟心里发堵,狠狠叹了口气。

“殿下!好消息!咱们的计划马上就要成啦!”门被推开,魏一刀满脸喜色地冲了进来。

陆季迟回神,莫名有种不妙的感觉:“什么计划?”

魏一刀一愣:“就是刘美人那计划啊!殿下忘了?”

刘美人……陆季迟翻了翻原主的记忆,整个人都不好了。

刘美人是原主费了大心思安插进后宫的探子,原主让她找机会接近昭宁帝,给他下点会让人精神错乱的药,好让他失去对朝堂的掌控,自己乘虚而上。刘美人之前一直不得宠,所以这计划一直没能顺利展开,前些天她终于得了昭宁帝的宠幸,这才传出了好消息。

“孙先生让我来告诉殿下,他已经派人去助刘美人一臂之力了,殿下放心,这回咱们肯定能成功!”魏一刀压低声音,面露阴狠之色,“过了今天,宫里那位就会一步一步成为咱们的傀儡,殿下的大业……”

陆季迟木然打断他:“具体什么时候动手?”

“刘美人前些天刚承宠,陛下对她正新鲜,最近都是去她宫里用午膳的,所以我估摸着她应该会在一会儿吃饭的时候……”

魏一刀露出能吓哭小孩儿的狞笑,正要继续展望一下美好的未来,就见陆季迟连滚带爬地蹦了起来:“备车!马上备车!”

这个时候备车做什么?该吃午饭了呀!魏一刀有些发懵,但他向来对陆季迟唯命是从,虽然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多问,只飞快地叫人备了马车,在陆季迟的吩咐下往皇宫去了。

☆、第2章

马车飞奔在去往皇宫的路上,陆季迟翻着脑中关于昭宁帝的记忆,心里闪过了一万句妈卖批。

先帝昏庸,不理朝政,日常除了跟妃子们玩生娃游戏就是没玩没了地嗑药。磕着磕着,最终在三年前把自己嗑死了。

他死后本该太子继位,可太子却被人二皇子派人给杀了。二皇子又被三皇子和四皇子联手抹了脖子,再之后五六八三位皇子加入混战,先帝几位兄弟也趁机浪了一把,一群人为了皇位杀红了眼,弄得民不聊生,整个大周摇摇欲坠。

这时大周最强大的外敌北夏也趁火打劫,突然进犯……外忧内患,风雨飘摇,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大周要完的时候,生母卑微,不受帝宠的小透明七皇子横空出世,一锅端了上述几位兄弟和皇叔,成功登上皇位。

称帝后,他先是以雷霆手段平定内乱,后又御驾亲征,率领十万大军击退骁勇善战的北夏雄师,成功保住了大周江山。如今大周虽然还没有彻底从那场混乱中缓过来,却也一直在他的励精图治下慢慢恢复,相信再过个十年八年,必定能重现曾经的繁盛富强。

——没错,原主想反的,就是这么个能与秦皇汉武相比肩的牛逼人物。

陆季迟简直想给他跪下了。

同为皇家血脉,不甘屈于人下,想造个反夺个位什么的其实并不难理解,历史上杀父弑兄,成功上位的狠角色也不少,可问题是,得看情势啊少年!

这昭宁帝要是个先帝那样的废物点心也就罢了,可人家不是,人家是个能把你秒成渣渣的大佬,这么以卵击石的,是嫌命长呢还是嫌命长?!

又回想起昭宁帝处置前头那几个死鬼兄弟时凶残的手段,陆季迟头皮发麻,忍不住就催促道:“再快点!”

外头赶车的魏一刀有些不解,但想起自家殿下的破脾气,到底没敢多问,只越发讨厌了昭宁帝几分——这是得有多坏,才能叫他家殿下连这点儿时间都等不住,要亲自进宫去看他倒霉啊?

正想着,到地方了,陆季迟跳下马车,拔腿就往后宫跑。

为了避嫌,已经封王的皇子是不能再随意往后宫去的,但这会儿情况危急,陆季迟根本想不起这茬。魏一刀想提醒他,还没开口,就看见了昭宁帝的贴身内侍林福来。

面白无须的老太监正笑眯眯地与一个身穿水碧色襦裙的少女见礼。

少女垂着头,看不清容貌,只露出白皙的下巴。她身量不低,身段窈窕,袅袅婷婷地站在那,与身后那个发面馒头似的丫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说不出的优雅美丽。

不过陆季迟这会儿并没有心思欣赏美人,下意识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倒是林福来和那少女听到脚步声,回头与他行了个礼。

“见过晋王殿下,殿下怎么这会儿进宫来了?”

陆季迟认出林福海的身份,学着原主的样子傲慢地看了他一眼:“本王找皇兄有事,他人呢?”

“陛下在御书房……”还没去刘美人那就行!陆季迟心头一松,林福来咪咪一笑,继续道,“教刘娘娘写字呢。”

陆季迟:“……”

说话不喘气会死啊?!

心塞无比地转过身,陆季迟向原主记忆中的御书房跑去。路过那少女时,她恭敬地福了一下身:“恭送殿下。”

声音温柔软糯,听着有些熟悉,但陆季迟这会儿哪有功夫管这个,什么反应都没有地跑了过去。

少女余光看了他片刻,微微勾唇,带着丫鬟与林福来告辞,转身往后宫走去。

而陆季迟……

刚进门就看见刘美人正端着一碗汤往昭宁帝嘴里喂什么的,少年心里大喊一声握草,想都没想就冲上前抢过那汤,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

半晌,陆季迟在一片死寂中放下手中瓷碗,对昭宁帝干巴巴一笑:“我……正好有点儿渴了。”

昭宁帝是个长相斯文的青年,五官只称得上清秀,但天生一双笑眼,看起来十分和善。他如今也不过二十六岁,正是年华最好的时候,穿着一身月牙色常服的样子,看起来像个儒雅的书生。

然而陆季迟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这位大兄弟是只笑面虎,吃人不眨眼的那种。因此见他回神后盯着自己不说话,陆季迟心里又念了一句妈卖批,然后使劲一掐大腿,眼睛就红了。

“我……臣弟失态了,臣弟知错,只是皇兄,我方才……”他低着头,蔫哒哒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可怜,“我方才做了个梦。”

他向来骄傲张扬,何曾有过这样萎靡的时候?昭宁帝眸子微闪,挥手示意刘美人等人退下,这才温声道:“行了,一碗汤而已,说说,什么梦竟能把你吓成这样。”

陆季迟搜了搜原主的记忆,一边用掐自己大腿一边低声说:“我梦到七岁那年,皇兄为了救我差点溺水而亡的事情了……”

昭宁帝一怔。

“那时我年幼不懂事,见荷花池里的锦鲤长得肥硕,非要下去抓来吃,却不小心滑了下去,若不是皇兄正好路过,及时将我捞上来,我怕是已经……”大腿好疼,陆季迟在心里将原主吊起来狠狠抽了两下,眼睛越发红了,“那时天冷,皇兄挣扎着将我送上岸,自己却小腿抽筋,险些没能上来。”

想起单纯美好的少年时光,昭宁帝眼神微暖:“是啊,幸好你哭得大声,将附近的禁卫军引了过来。”

陆季迟也配合地目露怀念,但很快就抿了一下唇:“那时我心里十分感激皇兄,还暗暗发誓要一辈子对皇兄好,可是后来……”

“后来什么?”不动声色地扫过少年胸前不慎沾到的汤渣,昭宁帝感慨似的说,“朕记得那件事之后,你有一段时间很黏朕,朕走到哪儿你都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但好像……不到一个月吧,你就不愿意搭理朕了,问你你也不说,只撅个小嘴说朕太讨厌。”

陆季迟沉默半晌,低声说:“是八皇兄跟我说,皇兄救我,并非出自真心,而是……而是借此引起父皇的关注。”

这事儿是真的,但其实原主也记不清到底是哪个哥哥跟他说的这话了,反正八皇子已经是死鬼一只,陆季迟没有任何负担地将黑锅甩在了他头上。

“原来是这样。”八皇子确实是个喜欢搬弄是非的人,又想到当年先帝确实因为这件事情对他好了一阵,昭宁帝摇头失笑,“难怪你突然就不肯理会朕了。”

晋王的生母容妃是镇远侯府嫡出的姑娘,身份高贵,才貌双全,很得先帝喜欢,加上晋王又是先帝十一个儿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先帝非常宠爱他。娇生惯养长大的孩子,自然比旁人傲气些,得知自己视为救命恩人的七皇兄并不是真心想救自己,而是在利用自己之后,他气坏了,再也不愿与他往来不说,还处处欺负他。

若不是容妃在昭宁帝登基前最困难的时候拿自己的性命助了他一把,陆季迟觉得,就原主那作天作地的样子,早就被昭宁帝送下去和几个死鬼兄弟做伴儿了。偏他还不知珍惜,卯足了劲儿要造反作大死……

陆季迟觉得自己真是倒了血霉了,穿到这么个家伙身上,憋了又憋,方才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看向昭宁帝:“皇兄当年……是真心想救我的吗?”

昭宁帝似乎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顿了一下后笑了:“当然是真心的,朕再功利,也不会无耻到去利用一个年幼的孩子。”

不等陆季迟回答,他又意味不明地挑了一下眉,“你向来骄傲豁达,今儿怎么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了?还有方才那急吼吼的样子……”

他状似随意地敲了一下椅背,陆季迟心头却跟着“咚”地跳了一下。

他怎么感觉这大兄弟好像知道原主暗地里干的破事儿……这念头叫陆季迟背后发凉,想都没想就往死里拧了大腿一把。

“难怪梦里母妃一直骂我,说我对不住皇兄!原来……皇兄,对不住,是我不好,我不该听信老八那王八羔子的挑拨,误会了你这么多年……”

看着嗷的一声扑过来抱住自己,呜呜大哭的陆季迟,昭宁帝:“……”

第一次,他发现自己看不懂这熊弟弟了。

果然是长大了,心机更深了吗?

正思索着该说些什么,熊弟弟又说话了:“母妃昨晚狠狠教训了我一顿,皇兄,我跟她发了誓,以后再也不跟你对着干了!咱们,咱们往后相亲相爱,好好儿地做兄弟!”

看着那双一扫往日浑浊,再看不见半点野心的桃花眼,昭宁帝一怔,不知怎么竟有一瞬间想要相信这话。

但也只是一瞬间罢了,他垂目一笑,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般懂事,你母妃见了一定很高兴。”

陆季迟也不失望,他的态度转变得那么突然,昭宁帝会马上相信才有鬼,不过眼下的危机好歹是解决了,他心下微松,暗暗舒出口气。

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卖个蠢叫昭宁帝更相信自己一点,昭宁帝又说话了:“你这一直做梦的,可是昨晚在安国公府惊着了?说来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怎么好端端的落了水,可有大碍?”

☆、第3章

昨晚安国公七十大寿,原主去参宴,喝多之后有些内急,便提前离了席,后来……陆季迟努力想了想,发现原主的记忆到这里就断了,后面剩下的都是他自己的记忆。

所以被人色·诱,对人耍流氓,又被人推下水什么的,不是梦,而是真的?!

想起当时那种浑身发热,难受至极的感觉,陆季迟嘴角微抽,穿越大神坑他啊!给他选了个这么猥琐的穿越时机!不过很显然,原主应该也是被人坑了……

至于是谁干的,陆季迟翻了翻他的记忆,没找到答案。他也没深思,昭宁帝还等着他的回答呢。

“就是喝多了不小心踩空了,没什么大碍,多谢皇兄关心。”这事儿关系到他的穿越,没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陆季迟不敢说实话,便只不在意地摆了一下手。

昭宁帝挑眉,也没有多问。

“那就好,”他举杯抿了口茶,片刻笑眯眯地说,“说来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有看上什么姑娘?若是有,跟朕说说,朕给你做主。”

“没有,”不等昭宁帝说话,陆季迟就学着原主的样子嫌弃地哼了一声,“装模作样的,看着就烦。”

“也不是所有姑娘都这样的,你认真找找,肯定能找到合心意的。”昭宁帝笑了一下,随口似的说,“或者你说说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皇兄给你找一个?”

这是试探!

陆季迟心下微凛,撇撇嘴露出一个勉强的表情:“也行吧……不过要长得好看,性格温柔但不烦人的。”

他这么干脆,昭宁帝就真的有些诧异了。

这熊弟弟一直上蹿下跳地想找个得力的岳家做自己的助力,这事儿别人不知道,他却是一清二楚的。如今……

昭宁帝心中沉吟,面上却什么都不显地笑了:“行,朕叫你皇嫂亲自给你把关。”

***

一出御书房就对上魏一刀懵逼的双眼,陆季迟轻咳一声,拍拍他的肩膀:“回府。”

魏一刀下意识跟上,走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殿下!你方才怎么能……”

他声音响亮,说话跟打雷似的,陆季迟吓了一跳,忙打断道:“回府再说。”

没看四周都是宫女太监么!

“可是……”

“闭嘴!”

“……哦。”

看着这一脸委屈的大兄弟,陆季迟心累不已。

手下的人不是中二病就是缺心眼,就这还想造反做皇帝呢?原主怕不是个傻子吧!再一想方才面对昭宁帝时那种胆战心惊的感觉,他忍不住就加快了脚步。

虽然昭宁帝一直笑眯眯的态度很温和,但他有预感,他是知道原主想做什么的。

之所以没有采取行动,应该是记着原主生母的恩情,可再大的恩情也总有消耗完的一天,何况今天这事儿性质严重,已经不是从前那些可以容忍的小打小闹了。反正他要是昭宁帝,原主要是真对他动了手,他肯定不会再放过他——都说小人难防,一个已经对自己心生歹意的人,谁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陆季迟越想越觉得蛋疼,默默诅咒了穿越大神几句,低声对魏一刀道:“马上传令给刘美人,计划暂停,不许妄动。”

魏一刀想说话,陆季迟没给他机会,“我怀疑皇兄已经知道我们的计划了,如今正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魏一刀顿时脸色大变,半晌才努力压低了声音:“怎么会这样!难道……难道是咱们的人里出了内贼?!”

见他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还主动给自己补了个完美的借口,陆季迟沉默片刻,肃然点头:“所以在查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

“不能轻举妄动!”

“……对。”

“殿下放心,我这就去办!还有那个内贼……”魏一刀目光凶拧地捏了一下拳头,“胆敢出卖殿下,看老子怎么捏爆他的脑袋!”

陆季迟:“……”

你高兴就好。

两人说着往宫外走,走着走着魏一刀突然一拍脑袋:“差点忘了!早上孙先生来报,说是太后昨晚逛御花园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一跤,殿下快去看看,给她看老人家请个安吧!”

陆季迟心里惦记着保命外加想法子回现代的事儿,不大想去,但佘太后是昭宁帝的生母,也是他名义上的母后,不去不行。

“知道了,你赶紧去,别耽误正事儿。”他说完,默默叹了口气,转头往寿宁宫去了。

***

“太后困乏,正在休息,太医吩咐过不能惊扰,是以,王爷还是先回去,等太后好些了再来吧。”

佘太后出身低微,性格木讷,与亲儿子昭宁帝关系都很一般,更别说是其他便宜几个儿子了。因此她不肯见他,陆季迟也没有觉得奇怪,只学着原主的样子与那出来回话的宫女说了几句客套话,这便告辞了。

魏一刀已经走了,陆季迟独自走在出宫的路上,纷乱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虽然才刚刚大学毕业,但他的人生从小就充满了天雷和狗血——混蛋老爸婚内出轨,为了小三抛妻弃子,小三嫌弃他年纪大了不中用,叫他做了绿毛龟。绿毛龟伤心又愤怒,死前把巨额遗产全部留给了糟糠妻的儿子……反正比电视剧上演的都精彩。所以虽然穿越这种事很玄幻,但陆季迟还是很快就整理好心情,开始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首先是保命——这个倒不是特别难,原主生母对昭宁帝有恩,一般情况下昭宁帝不会要他的小命,只要小心些,别暴露身份,然后不要继续作死就行了。

其次就是想法子回现代——这个就比较困难了,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过来,又是怎么穿过来的。

看来只能去昨晚的事发地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了。还有那个试图勾引原主,以及后来把他丢下水的妹子,她们没准也能知道什么……

“我说掌嘴!你们都聋了吗!”

突如其来的娇喝声打断了陆季迟的思绪,抬头一看,是个衣着鲜亮,神色骄纵的女孩儿,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正指着一个身穿水碧色襦裙的少女要打她。

少女乌发低垂,身姿窈窕,虽看不见脸,却也难掩美丽。她身后跟着一个白胖白胖的小丫鬟,两人一瘦一胖,一高一矮,站在一起有种莫名的喜感。

因着这个,陆季迟一下就认出了她们是自己之前进宫时遇到过的那对主仆。不过原主并不认识她们,反倒是那个要打人的女孩儿,陆季迟只看上一眼就知道了她的身份:九公主,先帝最宠爱的女儿。因生母成太妃与原主的生母是表姐妹,她向来与原主交好。

只是这丫头任性骄纵,妥妥的熊孩子一枚,她们怎么惹到她了?

骨子里的正义感叫陆季迟没怎么犹豫就要上去帮忙解围,谁想少女却说话了:“公主息怒,只是不知臣女做错了什么,竟叫公主这样生气?”

声音软糯,莫名熟悉,陆季迟一愣,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昨晚那个推他下水的妹子。

虽然当时迷迷糊糊的不能确定,但从感觉上来说很像……

莫非就是她?!

“见了公主不行礼不说,还敢出言顶撞,五姑娘莫非还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说话的是九公主身边的大宫女,见她撸起袖子就要对自家姑娘动手,白胖丫鬟急了,忍不住就要开口反驳,却被少女一个眼神制止了。

“臣女不敢,方才……”少女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张白皙温婉,美丽至极的脸。

陆季迟瞳孔一缩,有种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的感觉。不过再漂亮也是个未成年少女,他欣赏两眼之后就十分正直地收回了视线,只在心里暗暗琢磨:虽然那会儿确实是他活该,但这妹子看起来温柔又端庄,应该做不出直接把人往河里推的事儿来?

“废什么话,动手!”

九公主显然不打算听她的解释,少女无奈,只能退后一步道:“公主是君臣女是臣,您要打我,我自然不敢不从。只是进宫前舅母曾派人来吩咐过,让我出宫之后去见她,说是大表哥从军中回来了,想与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一起吃个饭。未免长辈见了担忧,可否请公主开恩,将这掌嘴之刑改成别的惩罚?”

九公主愣了片刻后嗤笑出声:“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竟还敢与我讨价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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