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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场,专供口味猎奇的富贵人家玩乐的地方。
建在隐蔽的地下,在这里,每日都有比斗,将奴隶和凶猛的妖兽关在巨大的铁笼子里厮杀,直到一方死去,才算结束。
看台四方都坐满了人,许多人激动亢奋到站起来振臂呼喊,发出像猩猩一样的叫喊。
血腥刺激下,自然少不了各种赌注,除此之外还可以另行花钱挑选妖兽或者奴隶,肆意凌虐。
“陈公子,别看他年纪不大,他可是我们这里最凶戾的一个,十岁就上比斗台了,到现在还活着,有他的比赛,更是满场喝彩。”暗场负责招待贵客的,自然是样貌身材都极为出挑的女子,香鸢那双眼睛似一潭秋水,波光盈盈朝身侧的华服公子送去,面对揽在腰后游走的手,也仿若浑然不觉,只自顾自柔声解说。
“即便再凶恶的妖兽,遇到危险也是要躲闪的,可这少年比狼崽子还狠多了,伤再重都是迎敌一往无前,悍不畏死到叫人浑身血液沸腾呢。”
陈荣身形干瘦,就像被骄奢淫逸掏空了般,脚步有些虚浮,游走在腰后的手往下大力一抓,笑,“想不想体会真正的血液沸腾?”
香鸢娇笑,“讨厌。”
身体似游鱼往前蹿出两步,拿过一旁铁架子上的长鞭,“陈公子,接下来就看你的威风了。”
那鞭子跟寻常鞭子不一样,厚重不说,还有倒刺,泛着冷光。
几个身强体壮的护卫从后面的暗道里拖出个人来,手腕粗的锁链叮当作响,苍白清瘦的少年显出身形。
他被拖拽的狼狈,但脊背依旧挺直,微低头露出森白的牙齿,像极随时要扑上来的的凶兽。
陈荣看向衣衫单薄残破的少年,少年虽然瘦,但精劲肌肉看起来蕴含着强大的爆发力,那双漆黑眸子里野性的冷戾寒光,更是激得他兴奋舔唇。
脸上残忍的笑意浮现,眼底肌肉跳动,一把握住鞭子,“打折他的腿,让他给我跪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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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荔气喘吁吁赶向暗场。
再次穿书,她最担心的就是能买下曲清眠的灵石还有没有,幸而在郊外挖出那个坛子,仍旧是满当当的,就跟她第一次穿书时一样,最担心的大石终于落地。
她是身穿,□□凡胎的,不会武功更没有灵力,一路赶来全然不顾路人目光,铆足劲的甩开了胳膊跑。
桑荔知道,晚去一分,曲清眠就要多受一分罪。
她恨不得快一点,再快一点,早些将他从黑暗泥淖里救出来。
一片呼喝叫喊声中,桑荔没去看中央的比斗台,而是凭着记忆快速找到暗场里管事的。
拿到身契,管事的领着她穿过一条长廊。
长廊两侧金台铸就的长明灯火光摇曳,嘈杂声逐渐淡去,桑荔能听见自己急切的脚步声,还有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吸声。
管事的面白无须,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一双不大的眼睛笑眯眯的,不着痕迹在桑荔身上扫过,“姑娘愿意拿出这么多灵石赎一个奴隶,倒是少见。”
暗场这样的地方,流通货币主要是金银票子,灵石更为珍贵,是普通富贵人家也没有的,而眼前这个姑娘虽说容貌出众,但一身棉布衣裙,全身上下更是半点首饰都无,难免引人探究。
且要买下的这个奴隶,可以说是暗场里最贵的一个。
不光是因为他最能赚钱,还因为这奴隶身份恐怕不简单,是要承担风险的。
当年管事的还只是账房伙计,一个全身拢着黑袍的人抱着个婴儿前来,不光不收银钱,还反倒给他们金子,让暗场只管欺辱虐待,但也不要轻易折磨死。
听起来,倒像是有莫大仇怨似的,在那人撩起黑袍拿储物袋的时候,管事的瞥见一块月白色玉牌。
他如今能成管事的,便是因为见多识广且有眼色,那玉牌他一眼就认出来了,但装作不动声色的样子,也从未与任何人提及。
是宫里连帝王都要敬上几分的大祭司。
婴儿在暗场里长大,十三载过去了,那位却再也未曾来过,兴许是当他已经死去。
思及此,管事的又悄然打量几眼。
桑荔绷着脸,走得很快,“多话。”
她清楚记得,上次穿书用所有灵石买下曲清眠之后,暗场安排人偷偷的跟上了,根本没必要给他好脸色。
“哈哈哈,这奴隶眼神不错,小爷就是要看你狗一样趴在地上,越凶越好!”
啪——
长鞭的破风声中,那嚣张兴奋的声音还在继续,“你们站远点,看爷来喂给他琼浆玉露。”
桑荔隐约听见前面左边那间暗房里传出的声音,她气得胸口起伏,快速往那边跑。
未等进门,浓烈的血腥味和刺鼻的尿骚味扑面而来,两个护卫伸手拦住,“什么人!”
桑荔目光越过去,只能看到一个岔开腿背对她的人,曲清眠的身影被彻底遮挡。
她猛力去推守门的护卫,急到脸通红,“我已经买下他了,你们让开!”
管事的声音不紧不慢在身后接上,“听她的,退开。”
没了阻拦,桑荔跑过去一脚踹向还在那兜头淋尿的陈荣,踹的他一个趔趄。
突然跑进来一个姑娘,陈荣吓了一跳,等看清容貌,眼睛亮了。
管事的客客气气走过去跟他协商,退还银钱,并且另行补偿。
陈荣倒是很好说话的样子,摆了摆手,目光牢牢定在那蹲下来的曼妙身姿上。
桑荔看着被打折腿、按到地上跪下的曲清眠,心里揪疼。
他从头到脚都是湿的,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掩不住纵横交错的鞭伤,有些地方完全血肉模糊。
青乌色长鞭就扔在旁边的地上,倒刺上卷着血珠碎肉。
尿液混着血淌在一起,浓烈的气味熏得人几乎作呕,但桑荔全然不觉般凑近,抬起衣袖去擦拭他脸上的脏污。
那是唯一有好肉的地方了。
桑荔动作细致轻柔,有些酸楚。
第一次穿书,她初见曲清眠,所有的认知还是系统灌输给她的,因为知道他在将来会是血腥残暴的大反派,所以看到他被虐待欺辱,她不仅无动于衷,还认为他活该。
如果不是朝夕相处生活三年,被梦魇折磨下后知后觉的失悔,她根本不会这样纯粹公平去看待一个被贴上了标签的人。
他现在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年而已,瘦削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他。
经受非人的折磨,如同野兽般不断厮杀,也没有谁教会他去懂得人该有的情感和同理心,有的只是生存环境带来的对生命的漠视,有什么道理去苛责他日后变坏呢?
少年的眼眸没有一点光彩,像是极致的黑夜,死寂阴冷,在桑荔的擦拭下仿若回了魂,僵了一瞬,眸色陡然淬满冷意,微低下头,死死盯住她。
许久未说话的嗓音喑哑粗粝,比隆冬还要冰寒。
“别碰我。”
桑荔知道接下来要面临什么处境,不敢耽搁,置若罔闻的回身将他背起来。
甚至在紧张下,她忽略了只会像狼一样低吼的少年,怎么能清晰的吐字说话。
曲清眠将手臂不断收紧,眼里凶戾显现。
桑荔的脖颈被紧紧箍住,有些透不过气。
她背着人快步往外走,以为他是害怕,轻声安抚,“没事的,我会保护你。”
曲清眠眼睛里浓烈翻涌的情绪顿住,出现困惑和茫然。
她好像,是在关心他?
但只瞬息,漆黑的眼瞳重又覆上郁色。
他知道,她的示好都是假装。
收紧的手臂终究放松。
他现在还不能杀她,等到安全的地方,他不会再留手!
桑荔走得很快,入了人来人往的集市后,又几个折转溜进一条不起眼的巷子。
然而跟来的人到底都有些本事,且有两拨,一拨是暗场的人,远远吊在身后,想摸清能拿出这么多灵石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还有一拨是陈荣的护卫,他见色起意,想将桑荔掳走,追得尤为紧,几个飞纵便追上来。
桑荔呼吸粗重,紧张到冒汗。
然而背上的少年虽瘦,骨架跟肌肉是当真沉,她咬紧牙以最快的速度奔跑,还是甩不开那些人。
夏季燥热,巷子的高墙挡住大半阳光,几根竹竿凌乱靠着,墙角尽是潮湿的暗绿色苔藓。
桑荔不管不顾闷着头,使出吃奶的劲,继续跑。
陈荣的护卫足尖一点,手成鹰爪想将人擒住。
只是不等碰到,那背上的少年豁然扭头,目光森森,一把抓住靠墙的竹竿狠狠捅去。
距离太近,有两个护卫根本来不及闪躲,胸膛直接被捅穿,还有三个护卫反应过来,躲开的同时铿锵拔出长剑。
桑荔猛然被推的趴到地上,背上的人挣脱了,力道不小,她的膝盖和手心磕在地上,钻心的疼。
她忍住疼飞快扭头,便见曲清眠顶着刺穿身体的剑,凶狠的扑了过去。
几声惨叫以诡异的音调戛然而止,喉咙皆是被咬断,鲜血喷溅。
桑荔看到透穿曲清眠的薄剑,连忙爬起身赶过去,害怕到眼眶泛红,“你不要吓我。”
少年的脸苍白清瘦,此刻唇色也是淡白,一声不吭的将剑抽出来,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想,怎么会吓到你呢,你巴不得我死啊。
桑荔近了才看清剑伤的位置不在要害,松口气的同时,也宽慰自己,曲清眠体质特殊,不会有事的。
她打算再次背起他,余光却瞥见尸体腰间的锦袋。
买下曲清眠花光了所有灵石,她身上连半个铜板都没有,当即飞快拆解。
在拆下两个锦袋后,暗场的人出现在巷子口,桑荔不敢贪多,一把塞进怀里便背起曲清眠继续跑。
好在七拐八拐,暗场并未打算抓人的情形下,彻底甩开了。
桑荔不敢在城里逗留,她清楚天道的压制,人多的地方总能莫名摊上事,现今她只想保护好曲清眠,去一个偏僻的小镇生活,好好教导他,改变他的将来。
繁华喧嚣逐渐抛在身后,桑荔认准方向,拖着踉跄的步子抓紧赶路。
小道越来越荒芜,杂草萋萋,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午后的阳光炽烈,汗滚到眼睛里,刺痛酸涩。
她眨眨眼,挤去多余的水分,一路咬牙坚持,口腔里已经有了血腥味,她提着气不敢松懈。
曲清眠趴在她背上,伤口处的血还在缓缓往外渗,破烂的衣衫彻底看不出原本颜色,在阳光的炙烤下干成硬块,又逐渐被血浸润。
他的左腿被打折,耷拉着晃荡,细瘦的脚踝处有锁链长年累月勒出的深痕,显得更细了。
阳光照在身上,明显的热度。
而胸膛处,背着他的单薄脊背透出浅浅温热,一缕缕如柔软发丝般,将他缠绕。
草木越来越盛,青葱间一路的血迹。
失血过多下,曲清眠意识逐渐模糊,眼皮撑不住的耷拉、阖住。
他感觉自己像躺在一片干燥轻柔的云上。
无所依靠的心,得到安定。
但很快,急速坠落、削骨去肉的剧痛猛然回笼。
曲清眠眼睛闭得紧紧的,蹙着眉,在梦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
都是装的,是为了杀他。
装的。
她装的……
不要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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