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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等路信睡着了之后, 庄梓宁才轻手轻脚出了屋子。
路信看起来很疲惫，和庄梓宁聊着聊着, 在他无意识的情况下，就闭上了眼睛。
路信知道庄梓宁穿的是自己以前不想要并且打算扔了的衣服的时候, 也没有说什么, 只说了一句“小表妹你穿着还不错”，这个话题就算是结束了。
出了屋子后, 庄梓宁发现院子里没有人, 灶屋里倒是隐约能听见谈话声。
庄梓宁走过去, 正想进去, 听见里面的说话声后，便收住了脚，躲在了外面。
“夏华啊，刚刚你外婆给你二姑打电话的时候，你二姑说小学毕业以后你妈妈想把你接过去……”
“外公！我……我不想, 我就想在营都读书。”
“哎, 随你吧, 反正你外婆也没有同意。”
“嗯。”庄夏华的声音很闷, “外公, 碗筷都洗好了, 我先做作业了。”
“你去吧。”
庄梓宁一慌, 赶紧装作刚刚才过来的样子。
刚走到门口, 就看见了已经出来的庄夏华, 扬起笑容：“哥哥, 大表哥睡着了。”
庄夏华的脸上还是闷闷不乐的表情，根本来不及收起来，只好垂下脸。
“好，宁妹儿，哥哥今天在屋子里做作业，陪着大表哥，你待会儿乖乖自己在院子里写作业，知道吗？”
庄梓宁眼中闪过担忧，很想安慰他，可是最终也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好。”
等到看着庄夏华进了屋子，庄梓宁才转身进了灶屋。
庄爷爷正在理着没有烧净的柴火，看见庄梓宁进来了，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又看了看她的身后，问道：“宁妹儿，你哥哥呢？回屋子里啦？”
庄梓宁点点头，坐到庄爷爷旁边，说道：“嗯，哥哥说回屋子做作业。爷爷，哥哥好像不太开心，他怎么了吗？”
庄爷爷想摸摸庄梓宁的头，突然想到自己的手才摸了柴火，脏得很，又赶紧收起来，笑着说道：“没什么，宁妹儿你也去做作业吧，早些做完，这几天陪着你大表哥好好在乡下玩一玩。”
知道庄爷爷不会对自己多说什么，庄梓宁有些小失望，自己还是太小了啊，家里人有什么事情都不会和自己分担。
……
庄梓宁一个人在院子里写着作业。
本来是计划昨天晚上把作业写完的，可是和庄奶奶去转圈的时候，碰到了村里的沈大娘。
听她说，李家李四的儿子，也就是李光威的爸爸买了一台电视机回来，现在村子里好多人都过去凑热闹了。
庄梓宁也有些好奇。
现在是二十世纪末，1998年，在她的记忆中，这个时候，虽说不是家家户户都有了电视机，可是即使是在农村，好多人家应该都有了电视家啊。
平时的生活什么的，庄梓宁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困难的地方。
要真说有什么不太方便的地方，就是这里太过封闭了。
从村子到县城，或者是从县城到村子，只有走路到大马路上，那里或许会经过长途车，抬手一招，便会停下。
村子里和马路对面村子的人都把那条泊油路叫做大马路，其实平时来往的车辆少得可怜，而且路上坑坑洼洼的。
有清楚情况的老人知道，这条所谓的大马路，不过是当初政府投资失败的残品。
……
庄奶奶也好奇这个电视是个什么玩意儿，带着庄梓宁和其他几个婆婆大娘，浩浩荡荡一行人加入了看热闹的队伍。
庄梓宁乖乖地拉着庄奶奶的衣角，听着旁边大人们的谈话。
“沈家婶子，你说的这个电视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我也不知道呀。不过听我孙娃子说，是个黑框框，里面是个白玻璃，然后玻璃上面就有人，活人！”
“活人？！”
其他婶子大娘听到沈家婶子这么一说，全部大吃一惊。
“活人被关到框里去了？哎哟，那个造孽哟！”
“老关家的，你说说，你这说的什么话？肯定不可能是活人被关进去了啊！”
“对啊，关家婶子，你咋孙子都有了，还这么……这么……我孙子说的那个词儿是什么来的……”
“天真。”庄梓宁默默补充。
“对，就是天真！关家婶子，你都是做奶奶的人了，别那么天真！”
“就是就是。”沈家婶子也跟着附和了几句，然后继续说道：“我家孙娃子说了，人家那是用相机拍的，然后我们就能看见了。”
“相机？什么相机？”
“拍的？”
“哦哦，这个我知道，我听……”
于是，庄梓宁听这些婆婆婶婶从电视机是什么东西转换成相机这个玩意儿。
这些婆婆婶婶的年纪加起来都好几百岁了，可是这个时候，他们就像是小孩子一样，在遇到新事物的时候，充满兴奋，充满好奇。
不过，庄梓宁发现了，她们好像都不喜欢这个关家婶子。
以前她和奶奶溜达也没有见过这个关家婶子，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
因为好奇，庄梓宁在接下来的路上，偷看了好几次这个关家婶子。
发现即使其他婆婆婶子嘴里说着嫌弃的话，可是这个关家婶子也还是乐呵呵的继续跟着他们走着，像是没有受任何影响，又继续说话，又继续被讽刺。
……
到了李家大院那边，庄梓宁远远地就看见了被村子里的人包围住的李四家的门外面。
李四家是整个春岫村最有钱的人家，倒不是李四能干，而是他的儿子李阿久能干，在隔壁海州市里做生意，干得红红火火的。
李四家在前两三年就修建了三层小楼，去年李阿久又帮着李四的其他几个兄弟，也就是他的几个叔叔们，一人修了一栋两层小楼。
走的时候还带走了自己的两个表兄弟，据说是在城里帮他们找了一个合适的工作。
等到庄奶奶他们走近的时候，就听外面的人说，李家里面已经有好多人了，现在根本进不去。
庄奶奶和其他婆婆婶子都有些失望：“嗨哟，进不去了。”
庄梓宁也有些失望，她还是有些想看看这个年代的电视机是个什么样子的。
她踮起脚，试图从人群中的缝隙之中看清楚那边的情况，可是无奈，什么也看不到。
正当庄梓宁想要放弃的时候，她看见了从人群里钻出来的几个小身影。
是李光威和其他几个小朋友。
李光威也看到了庄梓宁，愣了愣，皱着鼻子冲着她办了一个鬼脸，然后飞快和其他小朋友跑开了。
庄梓宁：“……”
人太多，最终的结果就是，大部分人都失望而归。
庄奶奶和庄梓宁回到庄家之后，都可惜了好久。
“老头子，都让你别喝那口酒，快点吃快点吃了，要不是为了等你吃完饭，我这边好去洗碗，说不定我和宁妹儿就能看到那什么电视了，都怪你！”
庄爷爷喝得二高二高的，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就听见“怪你怪你”，虽然搞不懂自己又咋的了，可庄爷爷还是习惯性地道歉：“我错了我错了，老婆子，你就别念叨了——”
“什么叫又咋的了？怎么的，现在，我连念叨几句还都不可以了啊？果然，年纪大了，心就散了吗？”
庄爷爷头晕晕的，总之庄奶奶说什么，他就附和什么，最后慢慢地打起了呼噜。
躺在床上的庄梓宁终于松了一口气。
乡下的房子不隔音，爷爷和奶奶有时候吵架起来又不会特意控制音量。
因为两间屋子挨着的原因，庄梓宁经常能听到他们吵吵闹闹的声音。
不过还好，爷爷奶奶的生物钟是晚上八点之前上床，九点之前睡觉。
偶尔听到他们吵吵闹闹，庄梓宁只当是在听八卦了。
……
十月一日，庄梓宁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写完了语文和数学作业。
没想到，这些个作业看起来不多，写起来还是挺费时间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庄奶奶又说了路信几句。
“路信，等会儿让你弟弟妹妹带着你去村里的小卖部，你去给你妈打个电话去。”
路信不愿意，用筷子戳了戳饭，“外婆，我不想去。”
“不想去也得去，不然你妈还以为是我挑唆你，不让你打电话回去的，说不定今天下午她就回来了！”
路信停下了戳饭的动作，眼珠子转溜了一圈，有些惊喜：“外婆，你是说，只要我打了电话，我这个国庆节就可以不回家？”
“当然不是。最迟七号早上，你外公就送你去县区里坐车，你八号就得去上学了。”
路信其实也不想去上学，不过现在能不回家六天已经是非常出乎自己的意料了，他生怕他外婆反悔，赶紧答应：“好好，我吃了饭就让夏华和小表妹带我去打电话！”
庄奶奶：“嗯，等等给你们一人一些零花钱，去小卖部买些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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