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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月明怔了怔,却见叶轻迅速唤来无花无果两位丫鬟便退了下去。身旁的袁青青朝她嘟囔道:“这番言谈真是奇怪,一辈子绿叶一般惨淡下去岂不无趣?若是换作我宁愿活如园中的牡丹,争一朝春夕。”
季月明点点头,却沉默了下来。
袁青青见季月明无欲谈此事,听着无花无果的弹奏,便转口道:“方才那些丫鬟弹琴不错,如今这两个丫鬟阮拨得也精湛,再瞧叶娘子方才那般口舌灵辩的,我是怎么也想不到那方卞舍得弃如此。”
季月明看了她一眼,道:“你以为凭她的身份能够开这么一家书坊代表如何?”季月明回过头去看台上的无花无果,“我只能说那方卞没眼光。”
袁青青面上臊得厉害,只道:“季姐姐说的是。”见到季月明又将视线放在门外,于是问道:“季姐姐是还有人未到吗?”
季月明拨着道:“并无,只是一直听这些过于无趣了。”
在旁斟茶的丫鬟无风听言道:“季小姐若是觉得无趣,可移至后院走走,赏赏花如何?”
顾玄琪道:“此番提议甚好,也可看看这锦绣书坊如何乾坤?”
众人内心皆是蠢蠢欲动,季月明亦如此,于是点头道:“如此甚好,且带路罢。”
无风授命带路,领着一行人出大厅,穿过回廊,等金光拨开树丛直逼人眼,扫视周遭,尽是奇花异卉,还有彩蝶穿隙假山流水。
季月明喟然一叹,“真是好风景,原以为大厅摆设都是精湛了,没曾想此处更是玄妙。”
无风道:“季大小姐,若是天气好时,平素我们还会在这里与叶东家一起刺绣练琴。”
沈荣妍嗤笑道:“这般听来,叶东家倒是什么都会,弹琴拨弦还会刺绣。”
无风看了沈荣妍一眼,笑盈盈道:“这位夫人着实夸大了,叶东家并非什么都会,只是会的稍微多了那么一些。”
顾玄琪调侃道:“一直听传闻‘幽州有佳人,荣华若桃李’,没曾想这叶娘子也如此绝妙。”
沈荣妍知他在暗激自己,却忍不住讥讽道:“常言道是驴是马得拉出来溜溜,这些个丫鬟是抚琴拨阮是不错,但并非叶娘子本人不是?”
周遭人暗暗心惊这沈荣妍城府深重,这一番话看似寻常无二,却是让人进退两难,若是不应这沈荣妍出来拨一拨琴,倒成了这叶娘子是墙上的芦苇,但若是应了,这不就是埋汰了身份,真真成了唱戏的角?
众人心思如此想,向着无风探去了看戏的眼神,却见无风微微而笑道:“这位夫人此言不错,前方有处地,正是奴婢们平常学琴刺绣的地方,夫人小姐们皆可去看看。”
众人疑惑无风此言何意时,无风又道:“里内的绣屏皆是叶娘子所刺。”
季月明有些心动,“我倒是要看看这叶东家的绣艺如何。”
无风伸手作请姿势,一行人又变道来到了一处用屏风隔成的屋子,其间陈设多列书案,上放古筝或琴,正堂中间置放一鼎大香炉吐着滚滚香烟。
沈荣妍目及四处,最终落于正前方,“看不出来,这叶娘子还会茶道?”
旁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虽不大喜沈荣妍,不过沈荣妍其父到底是茶道大家,关乎茶不至于差到哪里去,是以众人静默无声,只待这无风丫鬟如何接话。
而无风只笑笑,“这位夫人说笑了,叶娘子对这些只是爱好罢了,故而茶具买得齐全了些,摆在这里就是平素教习我们练琴刺绣时刻,得空就沏上一杯小憩。若真照这位夫人所言,岂不是谁家茶具精致完整便是有一手好茶艺?”
沈荣妍气笑了:“你这丫鬟真是伶牙俐齿,是你家东家教你的罢。”
无风回道:“从小待的地方埋汰了些,略懂人情知世故,所以不得已会说了点,及不上东家零星半点。”
在座个人莫不掩唇低笑起来,沈荣妍方想对峙却被一旁的惜芸拉住:“夫人,您现在身份不同了,您可是代表老爷,行事得斟酌几分,况且,今天这茶话诗会是季大小姐开展的,她头上可是季老爷......”
沈荣妍一下怔住,环顾四周各色面孔,终是深吸了口气,没再说话了。
季月明看了看桌上的茶具,转眼投向四处的绣屏,说道:“这些图案绣得可真细致。我记得这处地方叶娘子才买下来不久罢,这些绣屏皆是这段时间绣得?”
“哪能。”无风笑道,“再是刺绣厉害的,一个人也不可能短短这些时日就能绣出这些,都是奴婢们和东家一起绣的。”
季月明怔了怔,不知哪处的女子惊讶道:“这些刺绣个个精致明眼可见功夫之深,莫不成这叶娘子有如斯眼力,尽挑会刺绣的女子?”
此人说得过于荒诞,但不若如此,未必还是叶娘子现教?两者相比她们宁愿相信前者。
楼下水深火热,一直在二楼的沈荣锦却有些百无聊赖,在一杯茶快见底时终是见到门口走进一人,网巾裹发,以一枚玉簪固定,大襟宽袖的袍衫随行走而显出其身子的清秀,正斟茶的惜宣抖了抖,道:“小姐,怎是张公子?”
沈荣锦也微微惊异,她虽与张元安相识也不过几个照面,但从其行为举止便知他是尤为恪守礼仪之人,像如此惊世骇俗的诗会怎会参加。
“这张公子看来也不似面上表现那般喜爱小姐,不然怎出席这样皆是闺阁女子的诗会!”惜宣如此埋怨道,未等沈荣锦敲点一二句,便见她转了转眼,突然扑哧一笑,道:“这张公子倒是有趣.......小姐奴婢可能知晓张公子为何来此的理由。”
沈荣锦对上惜宣戏谑的眼神,不由愣了愣,瞬时恍然了过来,心中不由生出些许羞意:“谁给你的胆子,肆意揣测主子的心思?”
惜宣早就摸清沈荣锦的性子,知道她不过是佯怒作威,“小姐不也如此想?”
沈荣锦不由笑道:“你就只打趣我,可瞧你这段时日是长了些本事.......我就是有些奇怪,之前见名册上倒是没有张公子的名字。”
“许是后来添上的吧.......”惜宣喃喃,“那季大小姐平素行事向来如此脱节。”
沈荣锦这边还和惜宣猜测,那边的张元安已随着下人带路进了后院,待看见一院子的红绿娇人,张元安羞意更盛,不由得伏低身子请礼问好:“在下张元安,打扰了。”
在座的人皆是大家闺秀,平素便是出门最多只是在幽州附近转悠,遇上节日或是年下才驱至远地,故而消息闭塞,对于张元安身份知晓的甚少,金潘扯了扯身边的沈荣妍:“妍姐姐,这位公子面生得很。”
沈荣妍捏着帕子道:“你可记得前些时间来沈家的那位诰命夫人?”
金潘点点头:“倒是有那么点印象,我当时远远看了一下那诰命夫人的轿子,银色的舆顶,盖帏用皂,垂下来流苏是用五彩羽毛做的,这般奢华的轿子在幽州甚少看到。”
沈荣妍听到此话,面色有些不好,但还是继续说下去:“那是中州长史夫人的轿子,而眼前这位公子是中州长史的嫡孙儿。”
金潘瞳孔放大,“中州长史?”这可是什么簪缨世家!若是他看上自己,那不就从此平步青云?
另一边的顾玄琪作揖道:“张公子别来无恙。”
张元安看见顾玄琪在场不自觉皱了皱眉,有关顾玄琪与沈荣锦之事他略有耳闻,且不论那天他与锦姐儿湖边交谈时沈荣锦如何恪守礼仪,便是这顾玄琪因在一处同读书几许时间,早便知晓他这人看似丰盛俊朗,但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底子早就烂透了.......
顾玄琪与锦姐儿早有芥蒂,不知两人相见锦姐儿是否遭受羞辱.......心思虽然转了这么一转,但张元安显山不露水,只回了个揖道:“顾公子。”
若真要拿一物来比人,张元安是松竹既正且直,高洁悠远,而顾玄琪则是污浊的泥水混沌不堪,是以两人虽是相识且在同一书院有过同窗之谊,但并不对盘。
季月明并不知悉这其中的弯绕,只知两人有过同窗的情谊,以为叫上顾玄琪到底不至于让张元安生出窘迫之感。
“张公子。”张元安寻声而望,一名穿着轻烟银罗云衫的女子正对他笑得十分柔和,“小女季月明。”
张元安观望着女子正站在众星捧月之处,有些了然道:“可是延绥巡抚季老爷之女?”
季月明闪了闪目光,这下笑意又深了几分,“正是,没想到张公子您还记得我。”
张元安愣了愣,搜肠刮肚的,还是没想起来自己和季月明是在何处相见过,不过大众广庭之下,自己若是回驳她没与她相见过只怕会让她落了面子......思及此处,只好抿笑道:“不知令父身体可还康健?”
季月明的笑容多了些女儿的娇俏,只道:“多谢张公子关心,家父有皇恩佑泽身体十分康健,倒是家父时常与我提及你,想起从前与张公子还有徐老爷对弈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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