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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的视线越过那女人侧脸的遮挡,看到了自己,逢羽在角落的位置坐下,对酒水一概不通,随便点了点什么,倒霉地,偏偏是最烈的vodka,火辣辣地冲刷喉咙。
什么时候又往那儿望过去,交叠的两道身影已经不见了,她更乱了,止不住地想他们正在做着什么,撑着桌子站起来,一步三晃地摸索到卫生间,推开一扇门,扒着马桶呕吐,上气不接下气。
察觉到有人出现在身后,逢羽回身,抬头,熟悉的男人垂眼看着她,他头顶上方灯光强烈,刺得她眼睛快睁不开,抬抬手遮挡,见他的帽檐在脸上投下阴影,只有薄唇和下巴在她视线里是清晰的,上半部分如同阴霾笼罩。已经无需分辨了,她现在一眼就知道这是郁乘莱还是那个人。
她蹲在马桶边,更加把自己缩成一团,无视他身后门上的蓝色男士标示,小声地问:“你怎么在女厕所?”
章诺偏脸看了下别处,嘴角呈现一抹讥讽的笑,侧着脸的时候,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睛,上面覆盖着长而密的睫毛,他的每一个细节都让她那么喜欢,准备走开时,逢羽慌着站起身,要留住他。
感觉到外套的衣摆被她扯住,他拧着眉回身,她伤心的模样让他有一瞬间的恍神,然后她视线定在他嘴唇上,伤心被酒精转化为愤怒,“去你妈的章诺!”她中气十足地骂了一声,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清脆的一声响,逢羽清醒过来了,手心麻了,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章诺脸侧着,额前头发散乱地挡住眼,他歪歪脖子,逢羽眼睁睁看着他冷淡的眼睛呈现出风暴一样的怒气,然后自己被他推到墙上,他的手抓着她的脖子,另一只高高扬了起来。
逢羽紧紧闭上眼睛,等待它落下来。
“章诺!你在做什么!”
一道女声的出现解救了她,这声音好像在记忆深处出现过,此时穿过她的耳朵穿梭在脑海,寻找着它的以前,她睁开眼的时候,女人正惊讶地看着她,她留着齐肩的中长发,脸颊削瘦,细长的眼睛尾部上扬,涂暗色的口红。
见到这张脸,那道声音终于在她记忆里搜寻到同类,然后影像呈现出来,那个个性张扬,从来不好好穿校服的女孩子,和她并排坐在台阶上。
“逢羽,怎么是你?”她说。
章诺松开了她,他掐着她脖子的时候,她难受,他放开她的时候,她轻飘飘的像一根没有依靠的稻草,无力地贴在墙上,强撑着自己身体不要滑落下去。
看着面前的女人,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
季麟希从来都不是个好学生,但她一直都跻身在重点班级,抽烟、喝酒、隔三差五地去十八岁禁止入内的场所跳舞,爱玩爱闹,讨厌学习,偏又成绩佼佼。
记得有次课堂上一个同学上课打盹儿,老师一巴掌把人打醒,点着脑门教训,你什么臭毛病,一看书就睡觉!一旁,季麟希脸趴在书上睡得正熟,同时还微妙地打了个响鼻,老师尴尬地咳一声,继续教训那个同学,看看人家季麟希!连睡觉都不忘学习……
季麟希长得漂亮,人也仗义,在班里很得人气,虽然总不遵守学校纪律,但很会讨老师欢心,和各个老师关系都很亲近,所以他们对她的胡作非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逢羽和她相反,她是典型的好学生,课上认真听讲,放了学庄嬏的车总准时等在校门外,她从不沾手季麟希那种放肆的课余生活,同处一个班级,从未和季麟希讲过话。
她不喜欢季麟希,也知道季麟希不喜欢自己,这个人总那么肆意张扬,一定很看不惯她们这种墨守成规的好学生,尤其逢羽长相出众,穿的用的庄嬏也从不含糊,她座位经常被女同学们围住,探讨她身上一件漂亮的衣服是在哪儿买的,或者用什么牌子的护肤品,皮肤怎么会这么好?
季麟希很针对她,女孩子之间的敌意凭空出现不需要理由,即便逢羽从未去招惹过她。
她渐渐地发现了各种各样的恶作剧,交给老师的作业本上会被画上一对□□的野狗,下课后她站起来准备出去活动,腿脚却迈不开,绊倒了凳子摔在地上,发现鞋带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人捆在凳子腿上,看书时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唇齿被墨水染黑了,季麟希和几个男生坐在桌子上,恶劣地笑着,让他们看她狼狈的模样。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季麟希大概忘记了这句话,逢羽抹了抹黑乎乎的嘴巴,端起杯子朝她走了过来,平静地站在了她面前,季麟希猛然意识到这是要做什么,下一秒,被一整杯黑乎乎的墨水泼到了脸上,逢羽把杯口朝下,看,一滴不剩,全部还你了,喜不喜欢?
季麟希把脸上淌着的墨汁擦下来,越抹越黑,白净的女孩一下子变成了包公,只剩眼白和牙是干净的,有人憋着笑,肩膀暴露地颤抖,她恼羞成怒地从桌子上跳下来,跑出教室。
战争号角终于正式打响,她们自此成为死对头。
夜深到了一定程度,马上就要到凌晨了,红砂的歌唱了一整夜,季麟希和章诺在她面前,他们昼伏夜出和兽类相似,而她连酒力都抵抗不了,是红砂的不速之客,挂着熊猫一样的黑眼圈从他们身旁绕过,脚步绊了一下,她趴在地板上哼哼,并没打算起来,她已经这么失败了,临走还丢了脸,心想就这么死了吧,她闭上眼,没想到的是,漫天的醉意趁机极速席卷,牢牢将她裹住。
第一次的宿醉,做了一晚让人心率飙升的梦,到处找着郁乘莱的身影,发现自己正埋在深海里,手脚艰难吃力地游,终于发现了他,但她不敢接近,担心的是他皮囊下藏着一头有倾盆大口的鲨鱼,那是章诺,他在用这个外表诱惑她,在等她接近就一口倾吞,又有一只柔软的触手戳了戳她的脸颊,逢羽回过头,看到一只长着季麟希的脸的章鱼,她恶作剧一样地笑着,朝她喷了一脸墨汁。
眼睛慢慢睁开,逢羽醒来,模糊的视线聚焦,眼前是季麟希放大的脸,卸了妆,没那么漂亮了,憔悴极了,把她吓了一跳,躲开她戳着自己脸颊的手指,然后看到周围陌生的环境,她睡在一张硬硬的小床上,房间里乱糟糟的,有吉他、架子鼓、还有电子琴,盒装的牛奶和几包膨化零食就放在床头,头顶是一个黑色的电风扇。
“这是哪儿?”她紧张地问。
季麟希耸肩“呵”了一声,“我该先回答你哪个?”
逢羽四处张望,又问:“郁乘莱呢?”
季麟希看了看她,说:“这里没有郁乘莱。”
窗帘被季麟希拉开,“唰”得一声,阳光应声照射进来,逢羽眼前黑了一下,又看到她伸展胳膊,脱掉了上衣,里面没穿胸罩,贫乳,逢羽把脸别开,季麟希发现就转过了身,逢羽又看看她的背,很白,上面攀附着好几颗小小的痣,一道道骨骼显而易见,以前就在一起洗过澡,她好像比上学的时候更瘦了,不知道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季麟希换上一件深蓝色的高领毛衣,撑开皮筋把头发扎起来,看着大开的窗帘愣了愣,尴尬地又过去把它拉上。
看着她不自在的脸,不与对视自己的眼神,逢羽突然想起,她这样的手足无措,是不是在内疚,是不是就是因为不敢面对她。
内疚什么呢?
几年前的背叛,几年后的又一次伤害,她更内疚哪一个?
季麟希坐在床边,她似乎也不适应几年后和逢羽的单独相处,指甲挠了几下被单,又捧住脸搓了搓,回头看一眼逢羽,目光相撞,她立刻再把脑袋偏回去。
一簇无名火越燃越旺,逢羽披上外套,下床穿鞋,走到门口时回身看一眼她,季麟希,这个她曾经最好的朋友,这么多年,真是辜负了她一次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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