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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
二月寒冬。
北方南下的冷空气持续发力，H城断断续续地飘了几天小雪，空气冷冽又清爽。
简小之穿了一件长至小腿的黑色羽绒服，双手插着口袋，腰背挺直，步态从容地从租住的小区走出来。
临近春节，街面上的商铺关了一大半，马路上空旷得很。
于是，街对面停着的那辆蓝色林肯车，就格外地引人注目。
简小之对豪车无感，随便掠过一眼，径自往前走去。
君合律所所在的天际大厦离这里不远，沿着人行道步行十几分钟，再拐个弯就到。
没走几步，后头开上来一辆黑色宝马，沿着路边停下。
简小之微征，掉过头去看。宝马车的前窗玻璃缓缓落下，露出康骏的那张俊脸，笑容亲切，“上来。”
这种情况偶有发生，简小之回他一个笑脸，“嗯。”
跑两步绕过去，拉开副座的车门坐进去。外头冷，脸颊冻得微红，她使劲地搓一记脸，笑眯眯地寒暄，“这么巧。”
康骏从文件包里抽出一份资料，递给她，“老大收来消息，S市的卓恒集团要在H城发起一个收购案，届时会聘任律所处理法律上的事务。这个标的很大，咱们律所要尽力争取。所以，这个春节怕是要加班了。你跟我这一组，负责法案研究。这份是相关资料，你先看看。”
简小之微微有些愣，眸底浮起些看不懂的情绪。迟疑片刻，她接过资料，“可是，春节期间我要去一趟S市。”
“缺席一两天没关系，实在不行，咱们可以网上交流。”
康骏不甚在意，“这件事情目前还在保密阶段，你基本功扎实，法律检索的速度很快，我特意跟老大要了你。”
简小之“哦”一声，垂下头，状似认真地看起来。
康骏笑着瞥她一眼，一边启动汽车，一边给她做背景介绍。
“卓恒集团主营电子产品，集团公司旗下有两大上市公司，实力雄厚。10年前，卓恒开始跨行业发展，涉足金融投资、互联网影视传媒行业，俱都做得风生水起。卓恒本身没有上市，财务状况不明。然而去年，胡润富豪榜将卓恒董事长卓柄恒收入其中，排名靠前，保守估计，身价超过五百亿人民币。
这一回，他们想要收购本城的雪牛游戏，应该是看中了其中的游戏资源，想与旗下的灿星娱乐优势互补，开发基于游戏的影视作品……”
简小之默默地听，突然扬起头，“他们会派谁来做这个收购案？”
康骏摇头，“目前还不知道。”
简小之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继续看资料。
说话的这点时间，汽车已然缓缓地驶入天际大厦的地下车库。
停好车，一左一右，二人从车里下来。
康骏穿了一件简洁的黑色羊绒大衣，身形一如既往的优雅斯文。他个子高，与同样高挑的简小之站在一起，很是和谐。
边走边聊，还是收购案的事情。
简小之有心事，眉头轻轻蹙着，没留神一脚踏去了车道，刚好一辆车从后头过来。
“当心。”康骏眼明手疾，使劲地拽住她。
收势未及，二人近乎于抱在一起，车子擦身而过。
好险呐，简小之眉毛挑得老高，旋而又悟出姿势不妥，耳根浮起些微红，急急地站直身子，“谢谢。”
康骏微笑着看她，眉眼专注，“你没事吧。”
“没事。”简小之尴尬地笑笑。
刚想走，又觉得哪里不对，犹豫片刻，她转过头去看。
眸中掠起狐疑，不远处停着的蓝色林肯车，是之前在小区街对面看到的那一辆吗？
再仔细看。
脑子里“嗡”的一下。
卓云霄就坐在驾驶座里，便若梦里时常见到的那样，眸光幽沉，吊儿郎当地勾着唇，半笑不笑地看住她。
她惊起，条件反射地直起腰。
动作过于突兀，引来康骏疑惑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朝那个方向瞥一眼，“认识那辆车？”
简小之反应了几秒，才摇头，“不认识。”
康骏很深地看她，言语却是淡淡，“那走吧。”
简小之咧一记唇，很努力地笑，“嗯。”
寻了之前的话头，俩人细声慢语地聊起来。
主要是康骏说，简小之温和地笑，附和着点头。她步姿从容，背影上看自然得体，其实心里头毛躁得很。
卓云霄你丫的神迹啊，这样都能找过来？！
……
失魂落魄的一天。
愈不想看什么，愈来什么。
康骏给了她一个检索条目，全是关于卓恒与雪牛游戏的。资料摊在桌上，老半天也翻不过去一页。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时间，简小之依旧佛祖坐定一般，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回家的打算。
后头有人拍她，“哎？你今天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慌乱地转过头，大眼睛里覆了一层迷雾，略显茫然地问，“有事？”
“我没事，但是我感觉你有事。”
拍她那人叫周颜，也是个实习律师。她家世不错，五官端正，性格直率，平日里好打个抱不平，有点女汉子的气场。
凑过头去小声道，“在律所，咱们实习律师处于食物链的最底端，每天都跟打仗似的，不能松懈啊。”
简小之微怔，“很明显吗？”
周颜瞪圆了眼，“当然，你明显的人在魂不在，康大走进走出，默默地看你好多回啊。”
简小之干巴巴地“哦”一声，转过身去整理书案。
见她这般淡定，周颜很不满意地拽她一记，“你啊，别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摆出一副清高的模样。咱们现在是僧多肉少，一日放松，百日无用。”
简小之晕一记，复转回头，“我哪有清高，你别乱讲啊。”
周颜聊兴甚浓，扯了转椅过来坐下，摆出长聊的姿态，“我有收到线报，老大跟HR的人讲，咱们这一拨的实习律师，最后只能留三个。经济、刑辩和离婚三大组各一个。”
简小之拧一记眉，“可咱们这批有九个实习律师，三比一会不会太残酷。”
“君合一直都是这个留用比例。”
周颜嗤笑她没见识，“告诉你是让你长点心，别以为康大对你另眼相看就十拿九稳，波姐一直盯着他呢。你没看见么，她每回都是脱了外衣去办公室送案卷，还会虚心请教些法律问题，不呆够十分钟不出来。呶，刚出来。”
话语间，那个被周颜戏称为“波姐”的同期实习律师秦湘，挺直了腰板，趾高气昂地走进来。
她是这拨人里唯二的研究生学历，长相妖娆，心气极高。
冷冷地瞥她们一眼，拿上外衣走人了。
周颜啧啧称道，“胸挺得辣么高，唯恐男律师们不识货，看不出她那个是D杯似的。”
简小之淡然，“你也可以啊。”
周颜使劲地挺一记胸，哼哼然，“我的硬件也不差，但是我打算去离婚组，李大是女的，不好这一口。”
简小之忍俊不住，胸口的郁结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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