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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司怀云知道五毒童子会不放心她, 但她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没有离开, 反而在暗中悄悄地关注着她和阿飞，并最终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
听到他那番话，她不禁也有些啼笑皆非。
“可是……”
刚开口，话音未落, 五毒童子便脸色一沉, 仿佛料想到她要说什么一般，阴恻恻地说道：“莫非你还非那小子不可？”
司怀云见他面上神情阴晴不定，心里也有些发懵。
她虽然与这名义上的“爹”相处了几年，后者对她也的确付出了许多，没有什么亏待她的地方。
她心里是感激不尽的, 并且在心里也将他当作整个世界的亲人来对待。
但是司怀云却依旧摸不清楚五毒童子的性格。不仅仅是她, 恐怕那个恶名远播的大欢喜女菩萨也搞不懂她干儿子的真实想法。
她只知道，五毒童子对待别人, 可不会这么心慈手软。
这么一思忖, 司怀云生怕她说“是”, 五毒童子就立马折回将阿飞少年给毒死了。
犹豫的这片刻功夫, 五毒童子便以为她默许了, 从牙缝里逼出一个冷冰冰的哼字, 便掀开马车上的布帘，朝外看去。
簌簌的雪花随风而涌，有几片落在阴郁的孩童苍白的面孔之上, 只显得他那薄薄的透出淡蓝色血管的皮肤几近透明。
“干爹, 你在看什么？”司怀云微蹙眉, 疑问道。
五毒童子一双眼睛看向外面，淡淡道：“我在看那小子追上来了没有，要想得到我的女儿，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说罢又看着她道：“之前你说要离开的时候，我索性给他下了情蛊，这样从此以后他就只忠于你一人。”
司怀云心里一惊，面色大变。
难道阿飞态度的转变，是因为五毒童子下的蛊？
“干爹，你为什么要给他下毒？”
五毒童子听到她的质问声，回答道：“因为下毒是最简单的一种，也是最有效的一种办法。”
他面上露出微笑，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说道：“小云，你可知这世上最易变的是何物？”
司怀云不明白他想说什么，摇了摇头。
五毒童子道：“是人心。”说罢又接着道：“人心变幻莫测，实在不可相信。干爹入江湖这么多年，见过一夜成仇的朋友，更见过无数因轻易相信许诺而落得凄凉下场的痴男怨女。”
“感情可以玩玩，若是当了真，那便得不偿失了。”
他神色缓和了下来，眸中情绪复杂，缓缓说道：“你是干爹一手抚养大的孩子，是我最珍贵的宝物。干爹怎么可能舍得让你受一点伤害呢？”
司怀云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头一次拒绝了五毒童子的抚摸，惊诧道：“干爹？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而且，这和他给阿飞下情毒又有何干？
五毒童子见她面色惊异，心中也是懊悔自己为何要将这话全盘说出，只得将剩下的心声收回，转而说道：“我没有看到有人的踪影，想必那少年是不会追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目光不离司怀云的脸，心中是万般的慈爱，仿佛自小练毒功，舍弃了人世间的七情六欲，长久形成的空虚寂寞一瞬间都得到了满足。
这是他亲手在雪地上捡到的，养大的孩子。
她喜欢的一切东西他都会帮她得到，无论用怎样的手段——只因为，太轻易得到的东西总不会动真情。
他怎么可能让她离开他的身边呢？
他本以为她长大了，他作为父亲可以放手了，但最终还是舍弃不下。
想到此处，五毒童子便觉得自己的行为毫无过错，内心那一丝的愧疚很快也消散了。
司怀云在五毒童子的注视下，只觉得压力山大，整个人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给紧紧束缚着，她甚至感到无法呼吸。
她觉得情况似乎有些不妙，自己似乎从来都没彻底地了解过五毒童子。
从五毒童子的话中，她敏感的察觉到了对方对她似乎有着极为强烈的占有欲，这其中绝对不夹杂爱情，但却比起爱情更加自私。
简单说来，她认为身体有残缺的五毒童子心灵上亦有着残缺，早就把她——这个活生生的人类当做自己的孩子，不，不仅仅是孩子，而是私有物品。
他可以满足她的一切愿望，但绝对不可能给她自由追求的权力。
她很感激他对她付出的一切以及真情，但却绝对不能失去属于自己的自由。
这对她的攻略任务非常不利。
那现在该怎么办？只有逃了！
五毒童子是使毒的好手，他用毒的手段可谓是无孔不入，几乎没有被人发现过。这样的人很显然心细如发，十分关注周遭的一举一动。
因而她若是想要从这样一个人身边逃走，几率几乎是0。
司怀云也有些着急，但最终还是平静了下来。
她想到了此行的目的。
尽管内心惊涛骇浪，她的表情却未有多少变化，只得装作失落的样子沉默不语，仿佛在为和阿飞的分别而感到难过。而过了一会司怀云面色如常，又主动与五毒童子说话：“干爹，我们现在是要去找李寻欢么？”
“我曾经听人说，李寻欢有一把从未失手的飞刀，真的有那么神奇吗？”
五毒童子冷哼道：“竟连你这样的小孩子也听过他的名字。江湖中人说，小李飞刀，例无虚发。我倒是要看看，是我先毒死他，还是他的飞刀先取走我的性命。”
“不过，此行我们先不去找他。”
五毒童子见她情绪似乎恢复了一些，神情更加温柔，伸手往她腿上盖了一件毛毯。“李寻欢此人神出鬼没，我们现在赶往关外恐怕见不到他的踪影。等我在关外的探子有了消息，我们再去寻他也不迟。”
“那现在我们去哪儿？”
五毒童子道：“去江南。我听人说中原的江南是个好地方，你从小在苗疆长大，没有见过那般美景。干爹先带你去那里好好游玩一番，再作之后的打算。”
司怀云心凉了半截。
阿飞住的地方显然不是江南，而是边境的一处荒野之地，离那富庶美丽的长江以南地区隔了千里之远。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那少年，如今却又再一次失去了他的行踪，被迫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目光慢慢移到了五毒童子那张苍白清秀的脸上，内心缓缓的叹了一口气。
不过，她可以不用担心自己的小命受到威胁了。
至于从五毒童子身边逃走去找阿飞的事情，也只能先缓缓了。
静待时机，才是现在的自己最需要做的事情。
……
从荒凉的边境地区到达江南之时，已是早春时节。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司怀云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又长高了一些，因为吃住条件算不上好，一路上尽管走走停停也依旧很疲惫。再加上心绪烦乱，她的身体比起之前愈发的瘦弱纤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只觉得自己的脸也快和五毒童子一样，白的几近透明了。
从马车上下来，走到江南水乡的街道上的时候，她感受到了早春还带着些微寒意的风，以及并不刺眼的阳光。
只因为五毒童子奇特的相貌和身材，他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常常走在阴暗处，又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几乎没有几个人发现他。
司怀云收回了放在角落里的目光，早已习惯了背后有一道视线的她，在满目皆绿的风景中，心情逐渐也舒畅了不少。
石桥两旁翠柳的柳枝随风飘荡，犹如妙龄少女纤细的腰肢。河水绿如翡翠，光滑的犹如一面镜子，却又柔得如同情人的眼波。
河两边的廊棚里坐满了人，或是闲聊或是惬意休憩，热闹非常。
河岸上，柳树下，站着一个穿着淡粉色衣裳的娉婷少女。
司怀云的目光一瞬间就被吸引了去。
那少女的身边围着好几个打扮不凡的俊秀公子，这些公子哥们仪态尊贵，显然不是出身于寻常人家，却一个二个如同着了魔一般，如众星捧月一般将那少女围在中心，拼命地想要讨好她。
这让她也有些好奇，那少女究竟是怎样的美人？
因此在路过那里的时候，她稍微驻足了一下。目光刚落到那少女的脸上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双潋滟的美目。
那双眼睛微微上挑，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柔媚和动人的韵味。当她望着一个人的时候，目光会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一丝挑逗，可第二眼看过去的时候，那双眼睛却清澈动人，天真无邪，让人想要将其好好的呵护。
司怀云自然看呆了。
当她望向她的时候，那拥有着绝美容貌的少女也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回眸瞧了她一眼，可此时司怀云形容憔悴，又非常的痩，只能算得上一个清秀佳人，因而少女很快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走吧。”五毒童子瞧也不瞧那少女一眼，反而走上前提醒司怀云道。
司怀云回神，兴致勃勃的说道：“干爹，你看那个姑娘，简直就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啊——”
五毒童子这才看了那少女一眼，却立即摇头道：“只不过是一个自诩美貌，想要将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肤浅女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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