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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9月1日
今天晚上我就能见到姥姥了。
幸福和兴奋、感慨交织着把赵斐心脏填充的满满的,像个十足十的小孩子一样两眼放光,时不时咧着嘴傻笑。旁边站得像棵小树般笔挺的男同学无意间侧过头来,立刻扭回头去微微抖动着身体,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古怪笑声,看得出他压抑的很辛苦。
讨厌。
赵斐抿着嘴偷偷瞪他一眼(她连他的名字都没记起来),提醒自己这是开学典礼,把注意力集中到操场前方主席台上正慷慨激昂发言的校长身上。话说她真的把学校忘得差不多了,除了班主任老杜本人还给她留下些许印象,其他各位老师需要和科目姓氏在脑海中核对一下,有的能勉强记起来,有的则忘得一干二净。
校长也是如此。主席台背景墙上写着“南京xx中学开学典礼”一排大字,也没摆几盆鲜花装饰装饰,看得出当时的中学校园还是非常简朴的。蓝衬衫黑长裤、不多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校长看上去就非常严肃认真,刚刚念完上学期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积极分子名单,要求大家戒骄戒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李依桐的名字从校长口中冒出来,难怪,印象里她一直是班级学习最好的那一小撮尖子生,深受老师喜爱。不过代表初三年级上台发言的学生代表是一班班长,这是个戴着黑边眼镜的男生,铿锵有力的号召同学们在新学期里自强不息,努力奋斗,分秒必争,全力以赴,实现自身的追求和梦想。
听上去简直像从网上摘抄的范文,不过赵斐明白,这恐怕大半是对方自己努力写出来的--大部分人家里连电脑都没有,更别说上网搜索了。对于习惯上班用电脑、平时用手机的赵斐来说,不过两天而已,好像漫长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不过看书的人多了不少。今天上学路上她就看见公交车上有好几个有座位的人抱着本书啃,甚至前面有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一只手抓着扶手,另一只手把英语书捧到眼前,这情景令赵斐着实不太习惯,继而有些兴奋:小时候确实是这样子的。
她盯着主席台旁边的旗杆,五星红旗正高高飘扬在师生头顶上。这场景熟悉又陌生,刚刚久违的《义勇军进行曲》旋律在耳边响起时,赵斐胸中汹涌澎湃,鼻子发酸,强忍住要哭的冲动--升旗典礼对她而言早已过了好多好多年。
当年参加毕业典礼好不耐烦,一心盼着快点结束,可毕业了就再也没回来过,校服压在箱底再也没有碰过。
于是校长发言也顺耳多了。“1999年,学校取得优异成绩,中考成绩态势喜人,升学率进一步提高。与此同时,学校的基础建设得到进一步加强。。”
“我代表全体老师,在新的学期里,对大家提出新的要求。第一。。”
相形之下,班主任杜老师的发言就简单粗暴多了。“同学们,你们没有时间了。”
“今天是1999年9月1日,距离中考,还有多少天?”他站在讲台上环顾仿佛得了绝症的全班同学,“谁能回答我?”
黑板报还没写上倒数计时,不过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果然杜老师随便点起一个男生,后者一点磕巴都没打。“2000年6月16号到18号。”
杜老师示意他坐下。“满打满算,还有九个半月。”
“刚才我从外面进到我们班,还有点不习惯,以前是初二三班,现在是初三三班。以前呢,你们还是中不溜的,下面有初一垫底,上面有初三扛着。今天一开学,原来的初三三班毕业了,你们是初中里头最大的。”
“今年你们会承受初升高的升学压力,这种压力比不过你们高三面临的高考压力,没有那么难,压力也没那么大,但是本质上没什么不同。以咱们南京为例,最好的学校是南外,稍次一档的是南师附中,金陵,一中,中华,四大名校,这个大家都知道。再往后的是什么学校?十三中,九中,二十九中,南航附中,宁海,等等等等。这是个优胜劣汰的过程,好的更好,坏的掉队,被淘汰。你们今年十四岁,如果不好好学习,考一个好高中,好大学,人生有什么意义?”
“上一个职高?中专?技校?早早步入社会,开始找个工作,挣个仨瓜俩枣?你们还年轻,人生刚刚开始,前面还有好日子等着你们,还有丰富多彩的人生,我不希望你们过早步入社会,背上生活的包袱。”
“如果你们这九个半月不努力,不好好学习,也许你们这一年松懈了,没有全力以赴,那么等你们四十岁,五十岁肯定会后悔。你们肯定会想,当年初三我为什么没有听杜老师的话,为什么没有好好学习。。”
其实用不着等那么久,二十岁那年,悔恨就铺天盖地侵入骨髓,慢慢把整个人淹没。可惜天下之大,却买不到后悔药。赵斐使劲儿捏住拳头,小指指甲刺得掌心有点疼。
一番慷慨激昂深入人心的发言之后,不知道其他同学怎么样,赵斐已经热血沸腾了,恨不得现在就拿起书扎起头发,来个头悬梁锥刺股,一口气读书读到深夜。
不过下一个环节却是换座位。早把这茬忘得一干二净的赵斐看着杜老师高高站在讲台上指点江山,“来,全班同学,起立。”
和以往没什么不同,个子高的调整到后排,个子矮的维持不变,或者左右调整。班级后排被男生占领,不过有个看起来足有一米七的女同学也被调到后排,不过她立刻举手提出反对意见:“杜老师,我视力不太好,再往后看不清楚黑板了。”
身后男同学发出不满的“切”表示抗议,不过她并不在乎,依然高高举着右手。大概杜老师还是考虑到男女因素,让她保留原座位不动。
自己。。现在有多高?有一米六嘛?看看身边吴媛媛,再看看左边隔着一条通道的女同学,赵斐记得自己是中专那会儿蹿起个头,最终长到一米六九,女生里算高得了。
果然她和吴媛媛都没变动座位,左前排的郭英洁也保持不变。
把全班同学赶鸭子一样轰得拎着书包团团搬家之后,杜老师宣布,每隔两周全班同学以每列为单位轮换座位,也就是说现在赵斐是左边第三排,下下周就是第五排了。
紧接着杜老师进入他的本职工作:头两节课都是语文。首先被拿出来批点的是假期作业,不过时间这么紧,赵斐很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看过昨天收上去的练习册。
显然是没有的。
简单评价几句之后,杜老师表现出一种:“你们交上来的东西我都看了,写的都很一般,一定没认真写”的态度,随之开始带大家复习上学期的重点知识。
这令以为他会开始讲新课的赵斐惊喜交集:她还以为得靠自己把前两年的东西死记硬背呢,现在看起来太悲观了。她像刚入学的一年级小学生死死盯着杜老师的一举一动,抄板书划重点,思路跟着他走,时不时在本上记个不停。
“走呀,走呀,下课了,真墨迹。”直到郭英洁拉着她左手连连摇晃,还在抄笔记的赵斐才反应过来,下课了,杜老师端着老式水杯出教室了,同学们聊成一团,不少人正兴冲冲往外跑。
这么多人去厕所?被郭英洁揪着一路跑下教学楼,赵斐迷惑极了:厕所她看到了,就在走廊尽头啊?直到冲进小卖部,她才反应过来:该买零食了。
小浣熊干脆面和酸奶,郭英洁挑了富士饼干和火腿肠,付钱的时候赵斐想用支付宝或者微信,却发现只能付现金--好在她兜里有钱。拎着战利品往回走的时候,赵斐看到好多男生跑到学校门口买烧饼夹肉之类。
好多年好多年没吃到小浣熊了,赵斐欢快的嚼着,还从袋里发现一张花花绿绿的水浒卡片,看起来很中二的小李广花荣。
回到座位时,吴媛媛正举着英语书默读单词,手边放着面包牛奶。赵斐对她敬佩得笑笑:人家学习好不是没有理由的。
“下课跟我去我家吧。”郭英洁靠在课桌上啃着饼干,拎着她的笔袋甩来甩去。
她遗憾得摇摇头,“今天我得去我姥姥家。”
“你姥姥家?”郭英洁奇怪的问,“你不是礼拜天才去嘛。”
这是真的,舅舅家并不近,下学过去的话回自己家天都黑了。“我有点想她了。”赵斐实话实说。
英语老师抱着一摞卷子进来了,郭英洁只来得及掸掸饼干屑就得回座位了,不过她好像有点不高兴。
卷子拿到手里才发现是去年期末考卷,这令原以为上来就要考试的赵斐长出一口气:她真不敢保证能考到多少分。试卷结合英语书,这节课上也是复习上学期学过的东西,赵斐发现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难,单词她接触过,大段阅读理解仔细研究起来也是小孩子水准,逐渐适应完形填空选择题什么的,信心一点一点回到她身上:还有九个半月呢。
这种信心一直延续到下午化学课,不过随着时间推移,“我能行”和旺盛求知欲逐渐被即将见到姥姥的喜悦覆盖。下课铃一响,甚至来不及等化学老师先走,赵斐就拎着书包像逃脱牢笼重返蓝天的小鸟一般冲出教室。
鉴于两家都一直没搬地方,路线还是非常熟悉的。在老式公交车上晃晃悠悠将近一个小时,下车又走了十五分钟,总算站到舅舅家门口。敲门时赵斐心脏几乎跳出胸膛,怦怦,怦怦。。
门开了,黑眼镜,整整齐齐抿到耳后的白头发,黄澄澄的金耳钳子,大花罩衫--那个只存活在记忆中的身影如今活生生站在眼前。
“小斐啊,怎么着今儿过来了?”姥姥朝她招手,就像以往无数次那样。“赶紧的,外头多热,冰箱有冰棍。”
倒退十八年回到这个熟悉而陌生的世界,赵斐没有哭:有点奇怪,但也不是不能接受;见到年轻的爸爸妈妈,赵斐也没有哭:没有病痛,没有失望,她巴不得爸爸妈妈永远像现在一样充满活力;回到久别的校园见到童年好友,赵斐依旧没有哭:能重新考试,重新选择人生道路,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此时此刻,她的泪水汹涌而出。还能见到你真好,还来得及,我还来得及把你留在我身边。赵斐一头扎到姥姥怀里哇哇大哭,倒弄得老太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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