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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同归尽

作品: 相见欢 |作者:非天夜翔 |分类:幻想奇缘 |更新:04-15 1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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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过我娘子!”段慕然灼灼盯着兀真,不高的声音里蕴着力量。沁莹试图拉起半褪的衣服,被兀真强按住手,宣示着他对她的占有。

他无法接近娘子和她的女儿。娘子娇嫩的肌肤裸露在寒冷中,心疼,却不能表露出来,只能用目光鼓励她。

她停止了挣扎,神情淡淡。慕然什么都看到了,再不必遮掩与逃避,自己这么多年就是这样被侮辱践踏。她已经万分感动,慕然没有嫌弃自己,还是那么深爱她执着地相救,可她总是令他失望……

兀真旋即从吃惊中冷静,碧眸中的张狂有增无减:“你没资格要求我!”虽然身在大宋,可他依然是这里至高无上的主人,秦桧之流全都对他俯首帖耳。大理小子尽管有本事死而复生,也难在大宋国土上跟他竞争。

“那么,我们决斗吧。”段慕然坚定地摊开手,白色衣袖延展开,他无论如何都要救出娘子。

“姓段的,你可不只是她的情郎!”兀真大笑着喝问:“你还想不想当大理皇帝?无须我动手,大理就会被弹指铲平,你拿什么跟我斗?”大理弹丸之地,无论大金、西夏还是宋国都可以轻易灭掉它,他难道不惧怕么?

“我只是一介草民。”段慕然答得淡泊,试探地前进一步,权位对他丝毫不重要。

兀真不依不饶地威胁:“少跟我耍雕虫小技,那我就杀了大理皇帝,让大理百姓做牛做马!”

沁莹心中轻颤,父皇与子民,他绝对做不到无情割下。她不会怪他,倘若他为了她抛弃家国,她反而不能原谅他。

段慕然静默瞬时,笑容中有一丝无奈。多年前、多年后,他都面临着一模一样的难题,国家、还是感情?大理小国寡民,他永远不可能有对抗金国的资本,决不能冒失地置举国百姓安危于不顾。然而娘子,在他心中同等重要,都比他的生命更重。

他悲悯地注视兀真,轻轻说:“你为了一己之私欲,连最爱的亲人都忍心戕害,还要害死多少无辜的人?你尽可针对我段慕然一人,杀剐由你。百姓是国之珍宝,你若奴役他们,他们同样也能推翻你!”

兀真利令智昏,完全听不进去。“听好了臭小子,要么你快点滚,要么你死在这里!”

她很明白,他可以在她的祖国作威作福,甚至比在大金更加颐指气使,大宋君臣就是他的帮凶。纵使慕然、表哥还是韦非文,谁也奈何不了他的倨傲狂妄。他们只是一群轻若尘埃的小人物,撼不动凌压其上的暴虐强权。

“兀真,你还不累么?”她柔声开口,定在慕然身上的视线疲倦地移向他:“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她忽然觉得了无生趣,厌烦了与他无休止的纠缠,还有什么方法可以了结?余光瞥向慕然,她心头升起一阵甜蜜,以及更多地不舍,悔没能珍惜与他此前的相聚时分。

兀真耸起眉,没有答案。深思许多次的结果,他还是任性地决定追索她。他为了她也失去过太多,怎可能放弃呢?更何况,她给他生下那么可爱的女儿,他渴望体验到一家三口的幸福。

他很想对她唱一曲深沉的燕子歌,叫她真切看清楚自己的心。天空中孤独翱翔的海东青,需要他的燕子来陪伴,她和女儿是他冷酷复杂的人生中仅剩的亮色。疼痛再度袭来,聚在他脑中,灼刺在心头。

段慕然安静而严肃,暗做好出手的准备。娘子与兀真的相互折磨,痛恨痴缠中别有一番惆怅的感情。可他毫无妒意,从来都包容娘子的所有。

这一刹那,沁莹察觉到兀真眼里的痛意,微扭头面向段慕然,使了个眼色。

说时迟那时快,她伸手抓向兀真的眼睛,嘴里大叫:“他毒痛发作了!”下一瞬,她挥手把青儿抛给段慕然,自己与兀真扭打在一起。

段慕然立刻接住青儿,小家伙被吵得揉开了惺忪的睡眼,看见大人们的混乱。

沁莹转眼就被兀真控制住,披散的长发覆在瘦削的身上,瑟缩得楚楚可怜。

“把女儿还给我!”兀真冲断慕然厉吼,被她死拽住胳膊。“你们都想死吗?”他粗暴地抽打她脸颊、身体,她闭口不语,倔强地忍受着。

“把娘子还给我,你不可能抚养好你的女儿!”段慕然振振有词回敬他。他尝试上前制止兀真,却慑于兀真对娘子的威胁而被迫后退。

娘子和女儿,他只身一人只能救下一个,不得不无能为力地眼看她受辱。

她急得催促他:“慕然你别管我,快走吧,他不会把我怎么样!”“不行!要走我们一起!”他皱眉断不答应。

他们俩心里都不愿考虑自己,而是全心全意想着对方。她亦在意女儿,就算她无法逃脱,也绝不能让女儿落到兀真手中沾染上他的恶毒!

“不可能!”兀真墨绿的眸泛着火光,声如碎金:“你们谁也走不掉!”沁莹与段慕然眼色相碰,两人毫无惧意,他们相守在一起共同面对险境。

兀真看进眼里,他们默契而甜蜜地交换着深情,把生死置之度外,不禁妒火中烧。这么多年没得到过她半分感情,顶多只是偶尔被她当作大理小子的替代,这太不公平!

密室幽暗的烛火笼罩着他们三人,聚散分离、生死相契,他们三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又到了抉择的紧要关头。她暗想,这次不能再让慕然受伤,他必须好端端地出去。

“密室里有机关,随时可以启动,把这里炸灭焚毁。”兀真冰冷倨傲指向一边,慢条斯理地说:“密室之外,布置着大量你们宋国的精兵,只会听从我的调遣。”

接着,他炫耀地用唇轻触她的额角:“沁莹,你说呢?”她贴着他的脸,怔望慕然,眼神凄楚而迷茫。

僵持间,段慕然神色淡然,竭力不让娘子瞧出自己的焦虑。他离开沈家时,已叫斑斑花花分头去向嘉锡和韦非文报警,可是,即便他们赶到,恐怕也无济于事,反而将陷入危险。

也许最好的办法便是以他的儿相要挟,可他做不到利用一个小孩子,而且还是她的女儿。青儿正在怀中对他笑,激起他油然而生的喜爱。

兀真清楚他们夫妻团聚之心有多么强烈,她在他身边的每时每刻都痴想着大理小子。好啊!他要看他们还能使出什么办法,他都有能力把他们轻易拆散,让他们做不成好梦!

“慕然,请你保护好青儿。”她脸上闪现羞愧之色,忽地小声求夫君。她生下女儿给他蒙羞,反还要他代为照料。

段慕然与兀真神情各异。段慕然轻点下头,感激娘子的信任,他同样会令娘子放心。兀真愤怒不已,手扼在她颈间使力更重,她为何不肯把女儿交给自己?

“还有,小胖是你的儿子,他一直很想见到父亲。”她又露出点点微笑。后悔没有早一点让他们父子相认,居然还叫儿子赶跑他。

“我?是吗?”段慕然这时却有点无措。他真的有了儿子?尽管觉得小胖与自己想象,却从不敢确定他会是自己的儿子。当初中秋月圆短短几日恩爱,竟让他们拥有相爱的果实……

她竟有了忍俊不禁的心情,笑得娇俏,重逢后第一次如此开怀。死生攸关之际,好像才彻底放下压抑心间的重负,不再那么自卑与封闭。

“给我闭嘴!”兀真受够了他们之间的卿卿我我,他忍了这么多年不属于他的孽种,到头来她却当自己的面揭开真相!

喜悦刚过,段慕然马上意识到她话语中的诀别意味,揪心道:“庆莹,我不许你胡思乱想!”

然而,她已沉下脸色,冲他冷冷地说:“走,你答应照顾我儿女!”

此时,朱嘉锡从朋友宴席上跑出来,在小鸽子指引下焦急赶到西湖,家中的变故令他准备好恶战。韦非文也不顾皇帝不悦逃离宫宴,担忧未婚妻的安危,随鸽子前来。

他们会合后,盯着湖滨密林间一片黑黢黢的楼阁,商量着查看究竟。

不料,秦桧鬼鬼祟祟的身影一闪而出,语带威胁:“两位公子若一意孤行,休怪老夫不讲情面!”他在老实地为主人做看门狗。

密室里,段慕然迟疑地后退了一步,纯净的眸光离不开娘子。他不会抛下她,只是继续留在这里,并无益于解救她。而且,他需要先保青儿安全。

青儿碧眸闪烁,咿呀叫着“娘”,却得不到娘溺爱的回应。

沁莹扭头埋进兀真怀中,看也不看爱人与女儿离去。能在有生之年回到家中,见到了亲人们、儿女也有了托付,她已足够满足,其实没太多可留恋的。

如果还有遗憾,那就是没能告诉慕然:她对他的爱从来没有改变,下辈子还会爱他。唉,不告诉也好,她不忍心他为自己难过,为爱人难过的滋味,实在太痛苦煎熬。

“唔,他会落入乱箭的包围!”兀真唇划过她柔香的发丝,阴险地说。

她惊声质问:“你不管你的女儿么?”“他会拼死保护我们的女儿,不是吗?”他捧着她的脸,冷酷笑起来。

她仰脸平淡地望他,目不转睛,手抚摸向他峻刻的眉心。“沁莹,我和女儿都需要你。”只有当他们两人相望时,他才能吐出心中所期。

她缓缓抬起头,封住他的唇,双臂环住他的脖子、秀发轻抚他的脸。“兀真,我们同归于尽吧!”她无望悄语,想用生命与他最终了断。

他正感讶异,她忽地发力把他推倒,瘦小的身子硬压住他。他倾倒的身体恰好碰到机关,启动了了毁灭的引信。

慕然当年与她诀别时,是不是也这么平静?她最后依然在想他……

“轰”地一声闷响,火光从漆黑中窜出来,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嘉锡与韦非文搡开阻拦在前的秦桧,直扑进去。

他们一眼看见,白衣男子怀抱小妹的女儿,竭力躲闪着四处袭来的飞箭。猛烈地火焰迸射,火星四溅到他们身上。虽对此人心存芥蒂,可他们还是合力相助,帮他从箭雨中脱身。

“快带孩子走!”段慕然甫一脱险,便把青儿递给嘉锡,毫不犹豫跃入大火中。秦桧忙喊叫官兵扑火,寻救主人。

段慕然屏住呼吸,在浓烟与灼浪中奋力摸索,发现密室被烧得面目全非。“娘子,是你做的傻事么?我们好不容易重逢,千万别弃我而去!”

一根燃烧的横梁突然倾斜下来,险些砸到他身上。他灵活地在摇摇欲坠的密室里穿梭,却没有找到娘子以及兀真的半点踪迹。他脸被烫得生疼,眼睛快要睁不开,承受着炙烤的滚痛。

“娘子你在哪里?”他苦苦找了半晌一无所获,找不到她决不会罢手。

他猛然间从密室炸裂的墙壁上,窥见了湖水的粼粼波光。密室紧挨着西湖,难道他们在……于是,他从墙壁裂缝中挤了出去。

就在他钻出去的瞬间,密室轰然倒塌,他侥幸捡得一条命。可如果娘子有个三长两短,还不如不要这条命。

他立在湖边,抹了把罩住眼帘的黑烟,极目四望。片刻后他瞥见,湖水之中,一团裹着烟尘的碧影随波起伏,娘子无声无息漂在水面上,

“娘子!”他热泪盈眶跳进水中,一点点接近她。然而,她没有一点回音,触到他手中是冰凉的温度,安静得一动也不动。

“庆莹!”他心下惊恐,抱起她快速游向岸边。她白面如雪,几乎听不到呼吸的气息,头上一道深深的创口流着血,染红了他的白衣。

他不清楚她从密室里落入湖水中的过程,但可想而知,她孱弱的身体受到了巨大冲击。

“庆莹挺住,我们很快就回家。”欣喜的泪变成了悲伤,他亲了亲没有知觉的她,赶紧给她止血、为她续入真气,伤心得泪如雨下……

嘉锡叫韦非文把青儿带回家,也在湖畔搜寻小妹好久。白衣男子抱着小妹朝他走来时,他心里“咯噔”一下,小妹伤势非常重。

“你叫什么名字?”他担忧地紧盯小妹,对白衣男子仍未放松警惕。

“我叫段慕然,算是令妹的……夫君。”段慕然收回泪水,坚决地恳求:“请不要赶我走!”

小胖眼巴巴守在门口,见大人们回来开心地冲上前,又怯怯停住脚步,娘身上怎么流那么多血、还不声不响?

段慕然脸色沉重,答应把娘还给他,却抱回来伤重不醒的她。“小胖,对不起。”他对儿子无比惭愧,做父亲的太无能。

“娘能醒来么?”小胖顿时呜呜哭起来,抹泪问他。他难以回答,手按在小胖肩头,执著道:“我会一直陪着她,等她醒来。”

青儿这时号啕大哭,他把孩子抱过来柔柔轻哄。青儿就是自己的女儿,他头脑中从来没有她与亲生儿女的分别。他看到女儿颈间露出一个小小的碧玉药匣,心痛娘子曲折的感情。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云归不知处。”

与嘉锡为她疗伤后,段慕然坚持守在娘子床边,一夜恍若迷离的凄梦。

沁莹昏迷没有醒来。她头上裹着白色纱布,淤血还在往外渗,紧闭的双眼深陷进去,气色枯萎得没一点活力,微弱的生机悬于一线。她不会推拒他,她的家人也不会再怀疑他,他如愿伴她身畔,却是伤悲满怀。

“求求娘子为我醒来,咱们还有那么多话没说呢!”他握着她粗糙的手,喃喃地呼唤她。

说好了要一齐去看山茶蝴蝶、风花雪月,他顽强地活下来了,她也不能食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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