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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 林随州人单影只。
他独自坐到天亮, 看了眼窗外腾升起的霞光, 林随州闭闭眼点开了电脑, 他找到一个文档, 里面赫然是几张照片和个人文档, 其中还有一段视频, 他将文件整理出来发给了助理。
[林随州:把我发给你的东西曝光并且交给警方。]
刚上线的助理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问,老老实实的去安排他交代的事。
林随州关闭电脑, 起身捞起衣服准备去医院。
助理处理这些不过用了半天时间,下午,有人在网上发布了几条关于L姓明星吸毒藏毒的微博, 接着, 又发出了视频。
视频拍摄在半夜,人头攒动, 模糊不清, 但还是能依稀辨认出里面人的身份。
无疑是历长风。
历长风吸毒很快冲淡了前面林随州和江糖离婚的事, 大众对历长风感官本身不是很好, 如今这事儿曝光出来, 可想而知他会被千夫所指。
粉丝们自然不相信欧阳会做出这种事, 苦苦雇佣水军帮忙洗白,更重要的是刷下前面话题,然而更坏的结果出来了。
警方通报, 某L姓艺人因藏毒被捕。
罪名落实, 并不是有人栽赃污蔑,路人愕然,粉丝们百口莫辩。
关于网上的响动历长风毫不知情,被捕时他正在家里睡觉,自从被江糖拒绝后,他已经两天没有出门了,看着破门而入的警察,还没等历长风说什么,对方就出示了证件和搜查令,很快,他们在他柜子里找到了一包还没来得及处理掉的白色粉末。
“请您和我们走一趟吧。”民警冲他笑的嘲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鄙夷。
半梦半醒的历长风顿时清醒,挣扎着想要逃开他们的禁锢:“等一下,是谁让你们来的?是不是林随州。”
“抓你就抓你,你管谁报的案。”民警懒得和历长风多说,架着他向楼下走去。
此时小区门口已狙击了不少记者,看他出来后,闪光灯噼里啪啦落了过来,很是晃眼。
历长风蓬头垢面,盯着眼前的人群和记者出神,看着不远处的警车,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完了。
反应过来后,他开始拼命挣扎,对着镜头咆哮出声:“我是被陷害的!我没有吸毒!我是被人陷害的!!”
肯定是林随州。
林随州要让他死,要让他一败涂地。
历长风苍白的嘴唇不住颤抖,他固执的不想上警车,挣扎中,不耐烦的民警按着他脖子把人强行塞了进去。
这一段是直播,网友和江糖在电视上围观了全程。
看着电视上肆意张扬的青年人,江糖内心忍不住惋惜,她曾经提醒过他,可惜他不以为然,身为艺人,黄赌毒不能碰,可他不懂,甚至想陷害给别人。
事情曝光突然,除了历长风外,《我的老公是渣男》剧组也受到了牵连,网剧原本预定在11月播出,这事儿一出,档期自然要重新调整,一直压着不播也有可能。
看热闹的路人们也想到了这事儿,纷纷对江糖表示了同情,更多的是对历长风的遭遇表示幸灾乐祸。
[糖纸聚集地:崽崽的第一部剧啊,心疼。]
[huodahuerni:估计是不会播了,心疼江糖。]
[矿泉水:我一个路人是真的开始心疼江糖了,这剧看路途还挺期待的。]
[糖妹儿我老婆:之前黑糖的历粉呢?你们家主子被抓了,现在不出来蹦跶了?]
[路由器:他们能蹦跶个锤子,历长风这次算是凉了,吸毒一生黑。]
[小雪花啦啦啦啦:啧啧啧,幸好滚出华娱了,他哪里来的脸去瞧不起华娱?]
[爆米花:华娱的艺人没的说,个顶个的正能量,现在想想,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
江糖又翻了翻评论,历长风这事儿一出,倒没人关注江糖和林随州了,想想也是好事儿。
她放下手机,看时间差不多后,收拾东西去学校接初一,然后去医院看林爱国。
接到初一再去医院已经是六点左右,等江糖领着孩子进去,梁深和梁浅早也已经到了。
两个小家伙还没意识到奶奶生了重病,在病房里又跑又跳,吵得人不得安定。
初一放下书包,呵斥住弟妹:“梁深,浅浅,安静点。”
两人一秒乖巧。
“去给奶奶洗个苹果。”
梁深听话去洗苹果,洗好后,盯着那红彤彤的苹果咽了口口水,“奶奶,我先帮你吃一口,看看有没有虫子。”
咔嚓一口咬下,清脆甘甜。
林爱国叹了口气,伸手在他头上狠揉了一把:“我们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个傻孩子。”
林梁深:“奶奶,我不傻。”
说完,又低头咔嚓咔嚓一阵啃。
等他吃完后,林爱国看向江糖和林随州:“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孩子说会儿话。”
两人点点头,离开了房间。
林爱国靠着柔软的枕头,眼前的三个孩子各有各的优秀,此时一个在看窗台上的花儿,一个在吃,剩下一个小初一帮忙掖被子。
她不禁牵了下唇角,“你们都过来。”
林爱国声音有些虚弱,浅浅凑到她床边:“奶奶,你怎么啦?”
三个孩子中,就属浅浅长得漂亮,也最像林随州,大眼珠子和林随州小时候一模一样,对于小的,大人总是偏爱,林爱国也不例外。
“奶奶生病了。”
浅浅小脸忧愁,小脸蛋贴在了她干瘦的手背上:“那你什么时候能好呀?”
吃完一个苹果的梁深打了个饱嗝,火速又洗了一个干净的给林爱国:“一看你就不吃饭,能吃就不会生病,奶奶你快吃,吃完就好了。”
“……”
果然是个小傻蛋。
林爱国又开始愁了。
“先放下,我有话和你们说。”
“嗷。”梁深没敢造次,放下手上苹果乖乖坐在了椅子上。
三个孩子排排坐,大眼睛都盯着她。
看着长大不少的孙子孙女,林爱国突然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多陪着他们,内心更有些遗憾,再也不能见到他们长大时的模样了。
“奶奶快死了。”林爱国是个直肠子,不会和孩子们撒谎,也不会美化死亡,离开就是离开。就算他们是孩子,也没什么必要隐瞒。
浅浅歪歪头:“和……和欧阳的外婆一样吗?”
死这个字眼对他们来说有些陌生。
浅浅皱眉,想到再也没见过的欧阳和外婆,她不禁变得难过起来,“为什么呀?”
“奶奶生病了。”林爱国细心解释着,“等我睡着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那就是和欧阳的外婆一样。”浅浅眼眶陡然红了,她难过的爬到林爱国怀里,“我不要你死掉,你死掉的话,浅浅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会想你的。”
浅浅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就算和奶奶没有生活过太长时间,可她仍然爱着她,就算她有些凶,动不动骂他们,她也很喜欢。
林爱国抿抿唇,轻轻抚摸上浅浅柔软的耳垂:“等奶奶不在了,你们要好好听妈妈的话,可以吗?”
“嗯!”三个孩子重重点头。
“尤其是你,梁深。”面对梁深时,林爱国的脸立马板了下去,“你最不听话,不要以为我不在就没人管你了,以后你要懂事些,知道吗?”
梁深瘪瘪嘴,不情不愿点点头。
最后,林爱国的目光放在了初一身上。
他如同他名字那样,是最独一无二,最特别的人。
初一不像妹妹那般流露出悲伤,更不想梁深懵懂,他眸光清明平静,像是早就接受了将要到来的结果。
“初一。”林爱国声音柔和下去,“奶奶并没有嫌弃你的阿无。”
初一愣了下。
她说:“一直以来,你都是最让我骄傲的孙子。”
他眼睛瞪大,有些不敢置信。
“你要快乐的长大,好吗?”
初一睫毛颤颤,日光被一片阴霾所遮挡,奶奶的脸比乌云还要灰暗,她眼中已没有了往日的明光,似是马上枯竭的蜡烛,独自散发着最后的热度。
初一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难受的让他说不出话来。
直到很久以后,初一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叫做悲恸。
“……好。”最终,他点头应下。
林爱国长舒口气,挥挥手打发了他们:“去叫爸爸妈妈进来吧。”
初一跳下椅子,拉着弟弟妹妹出了病房。
走廊长椅上,林随州正靠着江糖睡着,自从林爱国生病,他已经几夜没有合眼了。听到动静,林随州顿时惊醒。
初一走到他们面前:“奶奶让你们进去。”
江糖看了眼林随州,说;“那你们在这里不要乱跑。可以吗?”
见他们点头,两人起身而入。
“您好些吗?”看着削瘦下去的林爱国,林随州眼神中的悲伤更加浓郁。
“坐吧,你们。”
“您想说什么就说,不用管我们。”林随州握住她的手,林爱国常年拿枪,掌心布着厚厚的老茧,手骨也比一般女人大,这双手抱着他走出狼窝,拉着他长大,隔了这么多年,才发现如此瘦弱娇小。
林随州垂着眼眸,紧紧攥紧她五指。
眼前的画面有些残忍,江糖咬咬唇有些不忍看。
“你看看你们的样子,我不说就是怕看到你们这要死要活的德行。”林爱国在林随州脑门上戳了下,“你要好好照顾老婆,知道吗?”
林随州勾唇轻笑:“不用您说我也知道。”
“还有江糖……”林爱国看向她,“人活一世,不要让自己受委屈。谁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不用留情面。”
“嗯,我知道。”
“如果洲洲对你不好,你就离开他,千万不要为了孩子忍让。”
她鼻子有些酸:“……他不敢对我不好。”
林爱国扭头看向林随州,一双眼细细端详着他,她看的那般仔细又是那般不舍:“粥粥从小过的可怜……” 顿了下,“不过你现在有家了,不用怕了,你要好好活下去,过下去,好好教育孩子长大。”
“妈。”他阻止住她,“你不要再说了。”
林随州很怕自己又掉眼泪,更怕的是林爱国难过。
只有他知道他的母亲这一辈子过的有多不容易。
她此生遇过两个男人,一个此生不见,一个……阴阳两隔,而她的挚友,死在了她面前,她见识过了太多离别,也许死亡对她才是最好的归宿。
林随州明白,全都明白。
只聊了几分钟,林爱国便又睡了过去,她闭着眼,呼吸微不可查,林随州闭闭眼把眼泪强逼回去,轻手轻脚起身,弯腰给她把被子整理好。
做完一切后,林随州揽着江糖离开病房。
孩子们累了,躺在椅子上全睡了过去,看着那一张张甜美的睡颜,林随州落寞的心情有所缓解。
他上前几步把小女儿抱在怀里,浅浅吧咂两下嘴,紧紧拉住了他领带。
江糖坐到他身边,身体往过贴了贴:“你靠一下。”
林随州很听话的靠了过去。
走廊上人来人往,步伐匆匆,时不时听到人的哭喊和笑声,人生百态,生老病死全部融在这个小世界里。
林随州半眯着眼:“我中午去看墓地了。”
“嗯。”
“我妈想睡在我生母那边,可是我想让她和养父同穴。”
江糖静静听他说着。
“她总是一口一个党和人民,其实内心很迷信。”林随州牵了下嘴角,“我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去生母那边,她想给他们一个交代……”
林爱国想亲口告诉他们,他们的儿子长大了,她好好的把他养大了。
这些事林随州都知道。
可是……
“她虽然不说,但应该是想和父亲在一起的。”
林爱国的爱情并不细腻,和养父生活的时候,甚至听不见他们有所交流,但林随州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感情,那种甜蜜不动神色的流露在两人身边。
养父死的时候林爱国没有掉一滴眼泪,干脆利落准备葬礼,最后又没心没肺跑出去旅游,有人说她根本不爱对方,为的只是林家家业,对于这些,林爱国从来没有过解释。但只有林随州看见过她一个人在洗手间哭,哭的肝肠寸断,哭的几近晕厥。
后来夜里,那个向来坚强冷硬的女人像是小女生一样小心翼翼把养父留给她的东西整理好放在身边,甚至一遍一遍对着照片细语呢喃。
“她会不会怪罪我?”
林随州攥紧拳头,把脸埋在了江糖肩窝里。
江糖没说话,轻轻摸了摸他头发。
好一会儿,林随州的情绪有所平复,他起身把浅浅送到江糖怀里;“你带着孩子先回去吧,我今天留下守夜。”
看着困得眼皮子都没睁开的孩子,江糖就算不让放心也只能点头应下:“那我晚一些过来陪你。”
“不用了。”他唇角勾起,“外面乱的很,你一个人出来我不放心。”
江糖鼓鼓腮帮:“我更不放心你,你看你现在……”
话音未落,他的唇贴了过来,一片温热。
江糖瞪大眼,神色愕然。
四唇相贴,简简单单的温存,再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很快,林随州拉开两人距离,他深邃迷人的眼窝渗着笑意,瞳眸深处倒映着江糖微红的脸。
男人那修长的指尖轻轻滑过她白皙的脸庞,声音喑哑低沉:“最近辛苦你了,老婆。”
江糖睫毛颤颤,什么也没说的领着孩子们离开医院。
目送他们身影消失后,林随州转身重新进入了病房。
*
回到家,江糖安顿孩子们去休息,又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她心里不放心林随州,一想到他好几天没好好吃饭睡觉,内心更是不安,他要是顶不住晕倒在医院,没人照顾怎么办?
江糖皱眉一脸忧愁,看着外面深沉的夜色,最终决定去医院陪在他身边。
打定主意后,江糖下楼去厨房热了点吃的,用保温箱装好,又去拿了两身衣服,检查一遍确定没落下的后,江糖拿着钥匙准备出门。
然而就在此时,林随州的电话打了过来。
她将电话接通,话筒那头,他呼吸绵长,迟迟未语。
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冷夜中,男人声音沙哑异常,“江糖,我成孤儿了。”
啪嗒。
她手上的袋子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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