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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眼前一亮,兴致勃勃:”我听父皇说过,祭祀人魂而生的剑必有剑灵,但是碧落星河剑并未让我有此感应。若你真是辛家第二十九代家主,叫它一声,它可会答应?”
狗屁剑灵!辛极想骂娘,生出剑灵的剑是真正的神兵!那是极为罕见的机缘,必须集天时、地利、人和于一身,是那么容易铸出来的吗?语兵堂里那么多兵器也只能残留几丝铸剑师的意识,没有一把能生出自己的魂,徐家那把……他就算把眼珠子瞪脱眶都看不出来有剑灵!
“圣上!”辛极咬咬牙站出来:“臣有一言不得不说!”
“等会吧。”一看他就不会说什么好话,妫延在兴头上,不想听逆耳之言,不等辛家二兄弟再说什么,他已招手喊来内侍:“来,将碧落星河剑拿出来!”
“不若将那把半屠妖剑也一并拿出来。”二丫建议道。
这是、这是要死啊!辛牧急了。辛家两兄弟自小就和上代辛癸混在一起,成天琢磨兵器,眼力非凡,自然能看出碧落星河剑上,即使封印有人魂也因为祭祀方法的不正确而未能觉醒。剑灵的形成何其艰难,饶是辛家也早就无法做出这样的神兵。要不是因为这样,也不会在面对蛊雕的时候那般狼狈,被徐家两兄弟抢了风头。
二丫先打开的是那把割破她手指的长剑。
徐云风的铸剑技艺不赖,此剑还未完全铸成时便有了灵性,才会主动靠近她。这一次,内侍呈上它的时候,离她越近,就越有感应。它在剑匣中不住地轻微跳动,内侍感觉到了,看向辛癸的眼神相当惊异。
“陛下,成剑灵者乃不世神兵,徐家恐怕还没有这等本事,”她轻笑一声,把责任轻轻松松推给徐家,然后又道:“此剑虽未能有剑灵,但经我精血滋养,可与主人发生感应,灵性非常。”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剑匣开启,她伸手轻轻抚摸剑身,它立即发出兴奋的长鸣,剑身轻颤,寒光四射。
“有趣!”皇帝第一次看见此等奇景,直接从皇座上站起,好奇道,“兵器也会如人一般?”
“陛下小心!”虎贲军紧张地围过来,妫延却饶有兴致地走下台阶,围着辛癸手中的长剑转了两圈,惊奇道:“它真的有反应!”太神奇了!他不是太子,幸运地被选中,从封地召回登基,那时候上代辛癸已经死了好几年,是以他只是听说过辛癸在兵器上特别的能力,却从未亲眼见过。
若剑真能生灵,人魂附在剑上,岂非可以长生不老?皇帝浮想联翩。
皇帝信了就好。辛家二老松了口气,他们对视一眼,知道辛癸手中这把剑和语兵堂中那些一样,只对辛癸有反应,至于原因嘛……那要追溯到第一代辛癸是怎么出现的。
那可不是老天爷的恩赐,而是人为残忍地制造出了一个悲哀的生命。
辛家人从来不愿回忆,不愿提起。
以至于连皇帝都忘了辛癸是怎么来的,只知道一味追求所谓的神兵。
“你再试试碧落星河剑,它又如何?”妫延一指另一支剑匣,二丫却脸色大变,挡在皇帝面前,道:“陛下当心,此剑大凶!”
皇帝下意识后退两步:“怎么凶了?”
封太宰冷冷道:“妖言惑众!”
“此剑以横死之魂祭祀,非但不能与臣产生感应,还可能伤人!”
当通体乌黑、微微闪着星光的长剑被呈递到二丫面前的时候,果然没有任何反应。似乎除了辛癸之外,没有人能让兵器产生感应,即使二丫拿起它,也丝毫感觉不到上面附有任何意识。
为什么别人都做不到呢?
二丫其实猜到了,但她还是很失望。本来以为有机会和爷爷、和娘沟通的,她真的很想他们,哪怕让她就此赌一赌也愿意。
“那这把,还不如另一把咯?”纵使这是陨星石铸造的宝剑,皇帝也兴致缺缺,挥挥手:“既然你亲人因它而死,就赏给你吧。”
徐宁急忙跳出来:“陛下,碧落星河剑吹毛短发,可削金断玉,是难得一见的宝剑啊!不能与此女生出感应,也不能证明什么!”他着急之下,冲口而出:“此女在乡野间长大,或是向人学了些戏法,专门骗人!”
妫延面露不悦:“你觉得朕是傻子?”
“臣不敢!”徐宁惶恐道。
封太宰精准抓住了关键:“既然碧落星河剑对你无感应,怎能证明你有亲人确实因它而死?”
“因为臣亲眼所见,万万不敢欺瞒陛下,”二丫淡淡道,“不然,以臣之力,为何宁愿冒着杀头危险,也要将那二人斩于刀下?”
这是在以结果推及过程,仔细一想,好像也没错。
皇帝皱着眉头,没说话,他不想考虑这么复杂的因果关系。
“陛下!此女一心想嫁入我徐家而不得,因爱生恨,蓄意报复!”徐宁开始翻旧账:“此女名声有瑕!她学习妖术,指使妖兽谋害离火城一豪绅,更女扮男装,鸠占鹊巢,欺骗世人,长达六年!”
“妖兽?口说无凭,徐公可有证据?”
徐宁气得半死,你杀人不用拿证据,老夫句句实话,却要我拿出证据?
偏偏皇帝还顺着她的话问了:“对啊,证据何在?”
徐宁语塞,支支吾吾:“有、有一妇人本可作证,但却被辛家带人殴打驱逐,如今……”
“驱逐殴打?”辛极冷笑:“那妇人蛇蝎心肠,长期迫使辛癸假扮男儿,更时不时殴打虐待她,待她入牢,还想杀人灭口,此事青州牧唐岐可作证!我辛家未追究她的罪责,已是仁慈,莫非还要准许她接近我家主,趁机蓄意谋害?”
辛牧也淡淡开口:“徐大人,你想要陛下颁旨去找一个民妇,宣她上殿作证断案?可笑,可笑,陛下日理万机,若为这区区小事……”
徐宁气得老脸涨得通红:“自然不敢让一介民妇辱没大殿,但我儿在此,他可证明此女确实劣迹斑斑!请陛下宣我儿上殿!”
二丫微微一愣。
徐云风也来了么。
皇帝听得津津有味:“徐云风?此人难道是……”他瞥一眼辛癸。
“臣本与他私下定情,谁知竟是仇人之侄,臣只能叹息一声所托非人。”她垂眸,用袖子上的辣椒水抹了抹眼睛:“陛下,旧事小臣原本羞于启齿,但是如今徐大人咄咄逼人,诬陷臣有斑斑劣迹,臣不得不为自己证一证清白。当时臣为柳府一奴婢,和柳家公子长得有几分相似,为了隐瞒柳家公子意外横死一事,柳府夫人下令让我假扮。我被逼无奈,不得不出,背上无数道伤口,尽是柳氏长年累月的折磨所留下。徐公若不信,叫御医过来一验便知。”
“你胡说!”徐宁睁大眼睛,怎么还有这一层?他不知道!那柳妇没告诉他!
“若非徐家公子因此怜惜臣,臣也不会钟情于他,”二丫擦了擦红通通的眼睛,“当时臣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徐公极力阻扰我二人成亲,是徐寅和徐狩决意收我为义女,支持我嫁给徐家公子。陛下,若非家仇,这二人可以说是我的恩人,臣何必杀他们,断了自己的好姻缘?”
哦哦!说得很有道理!
妫延大手一挥,阻止徐宁继续叨逼叨,下令:“让医女,哦,还有徐家那个小子,都进来。”
他笑眯眯对辛癸道:“你如果没有骗朕,朕就原谅你的这次胡闹。”
*
徐云风上殿的时候,皇帝很感兴趣地问他:“听说你差点娶了辛癸?”
辛癸?
徐云风怔愣当场。
还没有人告诉他这个大消息。
他满肚子腹稿全无用处,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陛下指的是她,辛家第二十九代辛癸。”辛牧看向刚和医女一道从里间走出的小姑娘,拱手道:“徐家公子,辛二十九娘身负家仇,自然不能同你再谈儿女情长。老夫为二十九娘的长辈,辛家族长,如今代替她同你说声抱歉,便算恩怨两清。徐家和辛家不该反复纠缠,要共同为陛下效力才是。”
老滑头!
徐宁愤恨地盯着辛牧,心想我徐家损失大了,你一句抱歉了事,天下怎么有这么便宜的事!但是他却不敢冒然让儿子开口。徐云风上殿实乃不得已,他的变声期没有过,若贸然发声让皇帝不喜,以后再也不会有御前露脸的机会。
皇帝挺喜欢看臣子互相撕来撕去,他笑眯眯问徐云风:“听说你在一小城认识辛二十九娘?那时她是女扮男装,被一妇人折磨?”
这不是徐云风想回答的问题,他要说的是他三叔四叔的惨死,和她处心积虑的设局欺骗。
但是陛下的问题不能不答。
他望了一眼在他身前站立的黑衣少女,她的背影纤细中透出几分冷漠,让他。感觉异常陌生。
“是。”因为声音嘲哳难听,他不敢多言,简短回答。
她依然没有回头,连一个眼神也没有施舍给他。她是不敢,还是不愿?就算她说的都是真的,她为什么当时一个字也不透露给他?
他就这样不值得信任吗?
在皇帝面前,徐云风克制着自己的怨愤,深深低下头去。。
辛极立即站出来:“陛下,医女就在此,可以作证!”
太宰迁怒地瞪了徐宁一眼,大好局势,被这个蠢材完全毁掉。要知道徐家原本是占优势的,因为辛家那边既无物证又无人证,全靠一张嘴忽悠,他们这边却是能够实实在在证明那丫头是杀人犯,半条洛水大街的人都能作证。
如今被什么兵器还有什么离水城的事情一搅和,以皇帝的玩心,他肯定早忘了原本要断什么案子!
太宰决定站出来提醒一下皇帝今天的重点:“陛下,臣有事要……”
“陛下,臣也有事要奏。”这时候,秦子阳突然跳出来,噎得太宰气红了脸。
徐宁立即道:“陛下,臣同样也……”
“你们今天一个个的话真多,等会吧,”妫延最烦听老头子长篇大论,摆了摆手,“等医女出来。”
这是存心要一究到底了。太宰面色不虞,瞪了徐宁一眼,徐宁也很无奈,他也不知道事情会被搅和成这样!
这时,检查完毕的医女面色凝重地走出来,悄声对内官说了几句,内官连忙悄声禀告皇帝。经年累月的鞭痕,触目惊心,难以彻底消除。女儿家好好的美背,就这样永远毁了。
只是这鞭痕虽在,却不能证明是谁所为。
而且说实话,这件事和今日的案子确实没有半点干系。
皇帝沉吟。
“唉,”秦幽蓉黛眉轻蹙,满面愁容,“若换作是我,又是丧亲之痛,又是奴役鞭打,定然是挨不过这经年的折磨,宁愿死了也好过苟活。”
“爱妃勿要胡言!有朕护着,谁敢伤你!”
“是呀,”秦幽蓉望向皇帝,破涕为笑,目光温柔,“幸好我幼时便遇见了你,不然我那么小,怎么保护得了自己。”
是啊,六年多以前,当年的辛癸还是个小孩子。
秦昭妃有意无意,又提醒了皇帝这一点。那时候连辛家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她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么是什么理由,能让一个好不容易脱离苦海、有机会嫁入高门做正房夫人的女子,铁了心要打破这美好的一切,不惜一切代价杀死未来夫君的亲人?
若非血海深仇,怎会不顾一切?
不说证据,只论情理,答案显而易见。
反正,今天的闹剧他也看够了。
他肯定要把辛癸留着用的。
“爱妃真是朕的宝贝。”皇帝揽着美人的腰,眼神往下轻轻一扫,目光清明。
大局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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