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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天意有先天性心脏病，所有的运动都只能是浅尝辄止，所以尽管喻天晴看得十分投入，他的兴致也异常高涨，不过在运动了一小会儿之后，天若瀚就结束了练习，让他回书房去休息。
天意脱下面罩扔给一边的仆人，把佩剑收进剑袋里。喻天晴跟着好奇心十足地上看下看，对他身上击剑服的材质很感兴趣，天意一边拉开拉链一边对她笑道：“姐，想不想学剑？我的教练是一位奥运金牌选手，女选手，你跟着她肯定可以学得比我更好。”
“这是什么理论？”喻天晴笑，“要是个男选手我能学得更好还差不多，女选手嘛，比较适合你。”
“为什么女选手比较适合我？”天意不解地问着，喻天晴嘿嘿地笑，接过他的白色羊皮手套，把手伸进去试试：“你的手真大啊天意。”
“有专用的女式手套。”
“击剑装备也分男女的吗？”
“当然了，女剑手比赛训练的时候还要在里面加穿一件……”天意说着顿住，喻天晴此时正在研究他脱下来那件防护背心下面穿在双腿间的细带子，不知道这根t字裤似的带子夹在腿间，男士们会不会觉得多有不适。她没有听太清天意说的话，只是随口笑问：“一件什么？”
天意脸上发热：“一件……保护……”
“保护？保护什么？”
“就是……那个……”
天意支支吾吾的语气反而让喻天晴集中起了注意力，她抬头看向他，歪着头问道：“你在说什么呀？什么保护？保护什么？”
天意脸上通红，眼睛往喻天晴胸口飞快地瞥了一下，声音低不可闻：“就是……保护的……内衣……”
喻天晴从内心深处觉得感慨真感慨，不都说欧洲人比中国人开放很多，怎么一提到内衣，这个金发碧眼的欧洲男孩却比她这个黑眼睛黄皮肤的中国姑娘还要不好意思，难道贵族们接受的教育里不包括这方面的吗？
她清清嗓子，摆出一副学术的微笑说道：“保护胸部的内衣是吗？啊，原来还有这个啊，设计得真周到。”
天意不好意思接她这个话茬，低着头只顾脱衣服，三下两下把击剑服的上衣全部脱掉，露出了里头虽然瘦、但绝不弱的身体。喻天晴还打算继续说教两句，好让他不这么尴尬，可她的眼睛突然间瞪大，奇怪地发现在天意心脏部位的皮肤上，居然有一个中国八卦阴阳鱼形状的图案。
“这是什么？纹身？”
天意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这是我小时候做手术留下来的疤。”
“手术？”喻天晴皱紧眉头，“不可能，哪有手术会留这种疤？”
“是啊，就是手术的疤，我背后还有一个，你看。”天意说着转过身去，在心脏后背的位置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阴阳鱼图案，淡淡的青色，略高出皮肤表面，看起来诡异无比。她下意识地用手抚上去，在那个圆形图案上来回地轻轻摩挲：“怎么可能呢？这根本一点也不象是伤疤！这是阴阳鱼啊，难道你以前没见过的吗？”
“阴阳鱼？这是什么鱼？”
喻天晴绕到天意面前：“你没回过中国，电视上应该也能看到的呀，还有电脑上也很多的，你没看过？”
“电脑上？我家的电脑上没有这个。”天意脸上的疑惑真实得让喻天晴没办法怀疑他是在装傻，她定定地看着这个□□着上身的金发大男孩，严肃地问道：“网络，inter，网站，你不明白？”
天意点点头：“我明白，爸爸妈妈以前出去旅游的时候，我们就通过网络打电话，视频聊天。”
“这不就行了，你上网一搜索，什么东西都能查到的呀！”
“网络还能查东西？”天意抓抓头，“没人告诉过我，我还以为就是打电话联系用的。”
“老天爷啊，你到底生活在十几世纪啊！”喻天晴长出一口气，“走走走，我带你去长长见识吧！”
天意不仅没有上过学，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新月堡，从小到大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古堡周围两公里内，他不认识外面的朋友，不知道现在流行什么歌，最当红的电影明星是谁，更不象别的同龄人那样沉迷于网络、游戏或是毒品。
喻天晴现在觉得肩上的担子很重，难道天意小时候遇到过绑架之类的事件，所以天若澄和她的外国丈夫才会对自己的孩子这么保护过度？可是总不能一辈子把他关在古堡里吧，这样白纸一张的天意，将来要怎么适合复杂的社会？
喻天晴拉着天意在电脑前坐了半天，把浏览器的使用方法教给他一遍，天意象是突然发现了一个新大陆，这才知道自己一直当成摆设一样的电脑还有这么大功用，看着屏幕上那么多精美的首饰图片，他蔚蓝色的眼睛里全是光彩。
“那，还有设计师的发布会，有模特展示，那这还有简单的制作工艺介绍，材质介绍，还有还有，什么星座的人配什么样的宝石，这都有讲究的！”
天意关注地看着屏幕上一篇长长的介绍：“姐，你是处女座的，属于你的宝石是紫水晶。我是狮子座，属于我的是……红宝石！”
喻天晴笑：“这种东西看看就行了，都是哄人玩的。我不喜欢紫水晶，你下次就专门送我钻石就行了，越大粒的钻石越好。”
天意专心地看着，根本没有察觉到喻天晴在拿他开玩笑。喻天晴陪他看了一会儿，上网又给他下了几个热门的游戏，先从单机版玩起，准备练习一阵子再玩网络版的。
事实证明，这种年纪的男生具有先天性的游戏天赋，老掉牙的英雄无敌只教了不到二十分钟，天意玩起来就象模象样的。没有下到中文版的，英文版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阻碍，从下了击剑课一直到吃晚饭，天意一直坐在电脑桌前连厕所都没有去上一次。
吃完晚饭他还要继续玩，喻天晴陪到十点半，打着呵欠回房睡觉去了，第二天一早被天意兴奋不已地敲开房门：“姐，我玩通关了！”
喻天晴顶着一头乱发，无奈地看着天意的笑脸：“现在几点了？你不会从昨天晚上一直玩到现在吧！”
天意拉住她的手：“姐再教我一个吧，这个游戏真有意思，比画画有意思多了！”
“天意！”喻天晴拉住他，“你身体不好，不能这样熬夜！回头天若瀚肯定要埋怨我了！想玩游戏过几天再说，你现在赶紧给我回房间去睡觉，今天还有课要上呢！”
“今天没课，姐，真的，舅舅和vesaas小姐昨天晚上到奥斯陆去了，今天没人给我上课。”
“去奥斯陆，他们两个人？”
“是啊，好象是舅舅的公司里出了什么急事，他们可能要去一周左右，这几天我都不用上课，姐你再教我几个游戏吧！”
喻天晴哀叹：“天哪，我现在已经后悔教你玩游戏了！你怎么是这么容易上瘾的人啊！”
“姐……”
喻天晴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胡乱摆一摆手：“好吧好吧，你先回去，我一会儿来教你。”
天意扔下一声嗯，转过身就向回房的方向走去，步子迈得又大又急。这小子怎么走得这么爽快，喻天晴睡眼迷离地回到房间，扑上床继续睡到八点半钟才揉着眼睛起来，站在洗手间的玻璃镜子前洗漱。短发就是这个不好，一睡觉就揉成一团乱草，右手抓着牙刷左手扒拉扒拉头发，喻天晴的视线渐渐滑落到自己的胸前。最最老土的棉质格子衬衫式睡衣，可是胸口处怎么连着两粒扣子都掉了，衣领一直向下开到很深很深。
喻天晴含着一嘴牙膏沫，瞪着镜子里的自己，象刚才站在天意面前那样胡乱摆了摆手，衣襟随着她手臂的摆动有节奏地也晃动着，她右边胸口上那个嫣红的顶端……就这样虽然不彻底，但是很清晰地一露一露。
喻天晴一把攥紧衣领，天意走得那么急，会不会是……因为他……看见了……她重重咽口唾沫，一嘴薄荷味的牙膏沫全进了肚子。
这个……臭小子！
天若瀚和那个漂亮性感的家庭教师果然已经在昨天晚上离开了新月堡，喻天晴起得迟，没赶上和他们告别，只赶上和天意一起吃早饭。
长长的餐桌，两人坐在两头，都闷着头只管吃，谁也不先开口说一句话，还好餐桌中央放了一大束新鲜的玫瑰花，稍稍阻碍了一下尴尬的视线。喻天晴本来很饿的，现在也没了什么胃口，喝了一杯牛奶就急匆匆地离开餐厅走出屋子，到外头的花园里去转转。
不知是不是因为接近北极圈的原因，这里的天空是那么高那么蓝，几朵被拉扯成细长条的白云飘浮在天空里，在远处的山上投下深深的阴影，风吹云动，影子也跟着缓缓移动。
“姐。”
喻天晴吓了一跳，回过头去看，天意有点讪讪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两只手插在牛仔裤兜里，头低着，身体重心在两只脚上不停地移动，很踌躇的模样。他没有抬头，就从拂在额头上的金发里抬起眼睛，带着笑，又带着点讨好意味地对她说道：“姐，你什么时候教我游戏啊。”
喻天晴垂下头，在心里默默地笑了一阵子，迅速就把心里所有的别扭情绪统统扔进了从身边吹过的风里。她微笑着点点头，又点点头，长出一口气：“天意，游戏好玩吗？”
“好玩！”
“那你想不想玩点更好玩的东西？”
天意的眼中开始有兴奋的情绪聚集：“什么好玩的东西？”
喻天晴不知道天若澄和天意的父亲为什么要把这么活泼的一个儿子关在家里，按说就算是有先天性心脏病，就算是被人绑架过，也不至于让他与外界完全隔离，这样时间久了不利身心健康。
一辆自行车两个人骑，这原本不是件难题。可是站在喻天晴偷偷从地下室里搬出来的自行车跟前，两个人都苦了脸。天意这么大个男人，居然不会骑自行车，无可奈何之下，喻天晴只好奋勇而上，骑车带上他，趁着所有的人不注意，从后门溜出了新月堡，推着狂奔一段路，在一段平缓的下坡前停住，让天意坐上后座。
九月的挪威天高云淡，斯堪的那维亚半岛上的海风十分沁人心脾，行进在苍翠的山道上，不远处能看到深深的峡湾，两个年轻人骑在一辆自行车上。天意分开两条长腿坐在后排座，双手搂住姐姐的腰，喻天晴在风中扑乱的短发扫在他俊美的笑脸上，呼吸间能闻到发丝的清甜香味。
全是下坡路，喻天晴只管捏紧煞车，别的一点劲都不用使，乐呵得直唱，从‘蓝脸的窦尔墩’唱到‘左手买个诺基亚，右手买个摩托罗拉’，天意没听过她唱的这些歌，只是跟着高声大笑。
从新月堡出来只有一条路，骑了一段之后天意有些紧张地握紧了喻天晴的腰：“姐，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回去？为什么？”喻天晴把自行车停在路边，看着前面风景似乎更美的一段山路，“再往前走走不好吗？”
天意眉头微皱：“我……我们还是回去吧！”
喻天晴转过身子看向他：“没事的，这里一个人也没有，怕什么呢？”
天意有些忐忑：“妈妈说过，我不能离开家太远，不然对心脏不好。”
“这是什么道理！”喻天晴叹气，“多出来活动活动反而对心脏好才对，整天关在家里，没病也要憋出病来的。别怕天意，我陪着你呢，你看这里风景这么好，再往前走一点说不定还能看到更美的地方，去吧，好吗？”
天意脸上既有向往又有担心，他架不住喻天晴的再三唆使，轻轻点了点头，笑道：“那好吧，不过姐，你要一直陪着我。”“那当然！”喻天晴调皮地吹了声口哨，转身把稳自行车龙头，继续向坡下溜去。
年轻人的热情很快战胜心里的不安，等到他们看见路上出现的第一块路牌时，远远地已经能望见小镇上此起彼伏的屋顶。
喻天晴到新月堡来的这些天里一直关在堡里，最初的好奇心也被安静和寂寞取代，现在看见前头的小镇，她简直雀跃不已，硬拉着脸色有点发白的天意骑车到了镇子里。
小镇里人不多，三三两两地路人看见天意，都或是好奇或是惊艳地看着他，天意很是不适应，低着头跟在喻天晴身后也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喻天晴身上带着一点欧元，那是爸爸前两年一次出国时换的，没有用完，剩了一些。挪威也是用欧元的吧，她心里想着，看前面一店屋子象是商店，便拉着天意走了进去。
天若瀚接到管家佩特森先生打来的电话时，他正在开一个电视会议，六张同时与他对话的屏幕上有六张或老或幼或男或女的脸孔，他们同时看见了天若瀚脸上些微的怒意。
“出什么事了？”一位看起来十分粗鲁的光头男子问道，他旁边一张屏幕里那位黑头发的瘦削中年女子紧接着问道：“是不是天意出事了？”
天若瀚轻轻点了点头：“他和天晴不见了。”
“不见了！”一个二十多岁胖乎乎的男人惊呼，“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天若瀚皱皱眉：“我这就赶回新月堡去，咱们的事下次接着商议。时间就快到了，所有布置下去的任务你们都要抓紧完成。”
“是！”随着一声声郑重的应承，六张屏幕接连关闭，天若瀚站起来大步走出密闭的办公室，对守在门外的vesaas小姐说道：“备车，立刻回新月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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