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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等你醒了,一切都结束了2

作品: 绝色倾城 |作者:飞烟着 |分类:现代言情 |更新:04-16 2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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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病床前,看着她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心里千回百转,汹涌而出万种感情,有悲伤,有酸楚,有爱怜,还有……

他拿起一个苹果,一边削皮,一边对尚未清醒的人说:“所有的人都说你疯了,只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去陪他,是不是?可是你找不到他了。他坐的飞机,被人炸成了三截。别说是尸首,连渣都没剩下,早变成灰了,你到哪里去找他?就算你找到他,又能怎么样?你是我的妻子,你死了,墓碑上也要冠着我的姓。所以……”他冰冷的手指贴着她的脖子,俯在她耳边,魔鬼一般地笑着,“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我要你们死也不能在一起!”

阮劭南猛地张开眼睛,看到刺眼的阳光,天亮了。

他怔怔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如同从地狱回到天堂,这是他的书房,宽敞明亮,没有无边无际的黑暗,窗外没有下雨。

他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肩颈。管家在外面敲门,“先生,夫人醒了。”

他马上打起精神。昨天答应了未晞要带她出去的。她盼了好久,所以他再累也不能食言。

街道上繁华如旧,因为是假日,所以人很多。无论生活多么平庸忙碌,在这样的日子,人们依旧呈现出一副喜气洋洋的面孔。

未晞兴奋得像个小孩子,对外面的一切都感到新鲜和好奇。阮劭南看着她把自己整个儿贴在窗子上,发现什么有趣的事,就拉着他的袖子,指着窗外大叫:“劭南,你快看!快看!”

这一路走下来,他觉得看她比看风景有意思多了。

他们来到城市里最大的游乐园,坐仿古式环园小火车,玩太空梭,坐漂流船,进鬼屋,看四维电影。所有新奇、刺激、惊险、有趣的游戏,未晞都拉着他玩了一遍。阮劭南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父亲,带着自己没长大的女儿。看着她露出天真快乐的笑容,他忽然觉得,所有的痛苦都是值得的。

他不就是要她陪在他身边吗?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哪怕要他骗她一辈子,哪怕要他揣着这个秘密,后半辈子如同活在高压线上心惊胆战,他也愿意这样过下去。

这样想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正坐在一家手工冰淇淋店里。未晞一个人跑到柜台前,买了两杯特大号的冰淇淋。阮劭南看着自己眼前这杯,捏了捏她的下巴,“我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未晞咬着勺子看着他,“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就每样要了一些,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阮劭南笑了笑,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吃起来。

未晞看了看他,小声问:“劭南,我以前是不是对你不好?”

阮劭南差点噎到,赶紧喝了口果汁,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每次对你好一点,你就一副很快乐很高兴的样子,好像很难得似的。所以我就想,我以前一定是对你不好,不然你怎么会这样?”

阮劭南伸出手,摸着她阳光般明媚的脸,有些伤感地说:“你对我很好,一直都很好。是我自己不惜福,以前不知道珍惜你。”

未晞歪着小脑袋看着他,不解地问:“我们以前是什么样子?”

阮劭南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们从小就认识了。后来你父亲就把你嫁给了我,只是很不幸,你嫁给我之后没多久,你陪父母驾车出去旅行,路上出了车祸。他们两个不幸去世了,你的头部受到重击,才会想不起过去的事。”

“我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阮劭南看着自己的冰淇淋在阳光下慢慢融化,摇了摇头,“没有,你是独生女。”

未晞点点头,喝了口果汁,又说:“那你一个人照顾我,一定很辛苦。”

“一点都不辛苦,只是恨自己没法替你承受那些痛苦。”

未晞咬着勺子幸福地笑起来,含含糊糊地说:“劭南,你对我真好。”

阮劭南笑着捏她的鼻子,“傻丫头,这你就满足了?”

“如果你以后能开心一些,我就更满足了。”

阮劭南蓦地一怔,问:“我哪里不开心了?”

未晞伸出手点着他轮廓分明的五官,说:“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它们都在告诉我,你不开心,就连笑的时候,你的脸上都写着伤心……”

阮劭南一把抓住她的手,笑了笑,“就你爱瞎想,好了,不说了。好好想想,晚餐想吃什么?”

说到这个,未晞又高兴起来,“我想吃……”

从外面传来一首很老的中文歌,听到前奏的旋律,她一下顿住了,好像被魔法师下了定身咒一样。

阮劭南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了?”

她忽地站了起来,什么都没说就跑了出去。阮劭南马上变了脸色,跟着追了出去。旁边是一家音像店,歌声就是从店里传出来的。他看到未晞站在音像店前,站在明亮的阳光下,站在川流不息的人潮里,怔怔地听着这首歌,听得泪流满面。

他走过去,拉住她的手问:“未晞,你怎么了?”

她抬起清澈明亮的眼睛,透过泪水看着他,指着自己的心脏,哽咽地说:“劭南,我……这里疼,很疼,很疼……我该怎么办?”她用手紧紧地捂住耳朵,跪倒在川流不息的街上。那首歌还在悠悠地唱着,哀伤的旋律在秋日的远空无尽地回荡——若生命只到这里,从此没有我,我会找个天使,替我去爱你……

未晞回到别墅,整个人神思恍惚,吃过晚饭后就上楼休息了。阮劭南不放心她,推开卧室的门,发现她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

他走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未晞,你还好吗?”

她急急地抓住他的手,“劭南,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情。”

阮劭南的神经骤然绷紧,如同一条快要断裂的丝线,面上却丝毫未动,只温柔地问:“你想起什么了?”

“都是一些零碎的片段,就像坐云霄飞车一样,闪得太快,我看不清楚。劭南,我是不是快好了?”

阮劭南笑了笑,一边从抽屉里拿出药盒,一边说:“可能吧,所以你更应该按时吃药,这样病才能好得更快。”

未晞重重地点点头,将一把药丸放进嘴里。阮劭南给她端来水杯,她听话地咽了下去。

“还有一格呢?”阮劭南拉住她,指着药盒说。

未晞疑惑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不是每次只吃一格吗?”

“那你想不想病好得快一点?”

“当然想。”

“那就多吃一格,剂量加大了,效果自然更好了,你也能恢复得更快一些。”

“是啊,那我以后每天都多吃一格。”

阮劭南脸上带着温暖而迷人的微笑,看着自己的小妻子高高兴兴地将那些苦涩的药丸吞进肚子。他知道,他的心也可以放回肚子里了。

未晞吃过药就哈欠连天,阮劭南问:“是不是困了?”

“嗯……”未晞把头搭在他宽厚的肩上。

“那就睡吧。”

未晞搂着他的背,模模糊糊地说:“可我还没看电视剧呢。”

“我替你录下来。”

未晞点点头,“那好吧……”

阮劭南扶着她躺好,她把脸贴在他的手心里,幸福地说:“劭南,等我好了,我就能想起我们以前快乐的日子,我就能做个好妻子了,是不是?”

他悲悯地摸着她的头发,“是的,你能。”

“真希望那一天快点来……”她含混着说完这一句,就沉沉地睡着了。

“我也希望……”他吻在她唇上,呢喃着说,“我希望那一天永远都不要来,永远……”

接下来一连几天,未晞吃的药越来越多,清醒的时候却越来越少,饭也不想吃,每天把自己关在窗帘紧闭的卧室里,睡得人事不知。

管家都发现她有些不对劲,对阮劭南说:“阮先生,夫人最近总说她肚子疼,您看,是不是请个大夫来瞧瞧?”

正在整理资料的人手一停,抬起头问:“她说哪里疼了吗?”

“她说右边肋骨下面疼,我觉得,可能是肝脏。这女怕伤肝,男怕伤肾,拖久了,可是要命的病。”

阮劭南把资料放在一边,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管家退了出去,阮劭南将资料锁进抽屉里,心里就像压着一片沉重的乌云,只觉得透不过气来。

他离开书房,走进卧室,可是卧室里没人。

“夫人呢?”

“在花房里画画。”

或许是天性使然,未晞自从病好后,就像个新生的婴儿,除了一些基本的技能,把过去的事情都忘了,可是画画的兴趣却没变,只是技法稚嫩,只能画一些简单的速写,其他画法都忘得干干净净。

于是,阮劭南就把玻璃花房里的花都清了出去,给她改成了画室。这里阳光充足,四季如春,摆上一架CD机,放些轻音乐,倒是一个适合睡觉和发呆的好地方。阮劭南不在家的时候,未晞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里,画画,发呆,窝在软榻的垫子上打盹,像一只主人不在家的猫咪,自在又逍遥。

阮劭南走进花房,看到他的小妻子正趴在榻上睡觉,盖着白色的毯子,穿着白色的睡衣,耳朵上戴着白色的耳套,像只白色的狐狸,又像一只可爱的小白猫。

画纸扔得满地都是,有成张的,也有揉成团的。未晞失去记忆后,总是这样乱扔东西,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阮劭南走过去,无意间看到了画架上的画,一幅简单的风景速写,空旷的广场,飞起的白鸽,还有站在广场上隔着几束斜阳遥遥相望的一对男女。

画风简单,却非常唯美浪漫,好像某个经过精心设置,从高处拉长的电影镜头。

他不觉笑了笑,心想这丫头倒是天赋异禀,无论画什么都透着灵气,又想起她过去每每作画不眠不休的样子,不禁又有些心酸。

他走过去静静地看着她的脸,这个女人身上每一个地方无不是他热爱并且深爱的。他深深迷恋着她,时间越久,迷恋得越深,生活得越幸福,迷恋得越恐惧,已经到了撕心裂肺、无法自拔的地步。

他揭开毯子,隔着薄薄的睡衣抚摸她美丽的身体。这副身体陪了他三年,整整三年,对他来说,它不仅只有性而已。它就像一泓清池,洗净了他所有的肮脏和污秽,带给他天使般的圣洁和纯净。

他曾经是多么幸福的男人,他曾经拥有这个女人全部的身心,不需要谎言,不需要欺骗,不需要药物和虚假的记忆。只需要放下执着,放下仇恨,他就可以得到完完整整的她。

她曾经苦苦等了他七年,七年的滔滔岁月,她一个人在这个荒凉的人世间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独自坚守他们最初的那份纯真和信念。可是,所有踏实的幸福都被他轻易挥霍掉了,除了满心的悔恨和战战兢兢、转瞬即逝的快乐,曾经的美好都成了过眼云烟。

他应该还她一个公道的,不是吗?他欠她的,何止是那一句对不起?

未晞揉了揉有些发痒的睫毛,慢慢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疑惑地问:“劭南,你怎么哭了?”

阮劭南揩掉眼泪笑了笑,“我哪有哭?是沙子钻进眼睛里了。”

“骗人!眼泪都滴到我脸上了,还说没哭?”

“那是你的口水。”

“真的?”

“真的!”

“哦……”未晞点点头,“原来口水是咸的。”

阮劭南笑着将人搂进怀里问:“你最近总是肚子疼吗?”

“嗯,在这边。”未晞摸了摸自己的右肋下边,“一碰就疼,还觉得头晕恶心想吐。我是不是有宝宝了?”

阮劭南身子一僵,低头看着她,“你怎么知道自己有宝宝了?”

“电视上演的,女人有了宝宝,不是都会头晕、恶心、肚子疼吗?”

“是不是要查过才知道,明天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不好?”

未晞搂着他的脖子摇头,“我不想去医院,那里又阴森又恐怖。”

阮劭南耐心地哄着她:“可是不去医院,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怀了宝宝呢?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那好吧,我听你的。”

未晞把脸贴到丈夫的怀里,低声问:“劭南,我要是真有了宝宝,是不是就更像一个好妻子了?”

阮劭南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神,有些悲伤地说:“你本来就是个好妻子。”

“可我总是让你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感到害怕。”

“你怕什么?”

“好多,好多,最怕的,就是你离开我。”

未晞看着他,甜甜地一笑,非常笃定地说:“我不会离开你的,除非我死了……”

他一下捂住她的嘴,紧张地说:“不要乱说话!”

未晞乖乖地闭嘴,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软榻底下拿出一张刚画好的画,指着上面的人说:“这是我今天画的,这个人,我认识他吗?”

阮劭南惊猝地睁大了眼睛,一直绷紧的线啪的一声断了,他的脑袋里回荡着丝线断裂的惨叫。

他一把扯过画纸,揪住她的肩膀近乎狰狞地问:“你从哪里看到的?谁告诉你的?”

未晞惊慌失措地看着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有,今天脑子里忽然闪出他的样子,我……就画下来了,又想不起他是谁,就想问问你。你……干吗这么生气?”

男人满脸阴郁,脸上的表情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比愤怒更加可怕、更加阴鸷的情绪。未晞缩着脖子,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像一只被狮子扑在地上的小白兔。

过了很久,他才放软表情对她说:“他不是好人,他以前害过你。我不愿意你想起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所以才会这么紧张。”

未晞疑惑地看着那张画,“他以前是怎么害我的?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阮劭南将她抱起来,向屋内走去,“因为你失忆了,过去发生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回到卧室,未晞躺在床上还是不能释怀,她看着宽衣覆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疑惑地问:“如果他害过我,那我不是应该非常恨他吗?为什么我看着他的脸,会有一种很悲伤、很留恋、很想流泪的感觉?就像看到一个久别的故人,这样不是很奇怪吗?”

阮劭南的手臂撑在她的脸侧,吻着她细密的睫毛,“他是你的初恋情人,可是他骗了你,让你伤透了心。所以这不是怀念,是痛苦和屈辱。”

她仰起脸,望着自己的丈夫,“真的吗?真的是这样?”

“真的,你不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可是……”

“没有可是。”他咬了一下她的下巴,威胁道,“你要是再不听话,我以后就不陪你看电视了。”

未晞赶紧摇头,抱着男人壮硕的背,“我听话,我再也不问了。”

阮劭南点点头,抱住她微微发抖的身子,刚要进入状态,未晞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腰眼,一阵麻酥酥的疼。他有些烦躁地抓住她的手,不耐地问:“又怎么了?”

“劭南,我今天还没吃药呢,我怕一会儿忘了。”

他怔了一下,慢慢放开她的手,冷峻夺人的面孔在窗帘的阴影里晦涩不明。半晌后,他说:“那你吃吧。”

然后,他看着她从床头柜拿出药盒,取出两格药就水吞了下去,又看着她把药盒放好,转过脸对他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笑容,“好了,我吃完了。”

他贴在她身上,随手关上了壁灯。

卧室里一片漆黑,犹如冥夜。他听到她在他耳边忍痛的喘息,无声的啜泣,他感受到她因忍耐而颤抖的身体。

她的血肉紧紧地绷在她的骨架上,她的神经因他的贴近变得脆弱无比,她的嘴唇无助地翕合,她的指甲脆弱无力,她凄惶的泪水洒落在他的臂弯里,如同暮秋清凉透幕的寒雨,一点一滴地失意伤情。

他知道,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凌迟她,而她也在用同样的方式来回敬他,他们都是如此的残忍,可以把彼此折磨得撑不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阮劭南听到他的小妻子在他身下小声说:“劭南,我不哭了。”

“唔……”他摸了摸她的脸,果然没有泪水了。

她咬着嘴唇小心翼翼地说:“那你可不可以轻一点?我怕伤到宝宝。”

阮劭南在黑暗中看着她皎洁的脸,他很想对她说些什么,他早就应该对她说些什么,可是他说不下去。他吻着她还带着泪珠的睫毛,叹息着,“好的,我轻一点。”

“劭南,你说我们的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都喜欢。”

“那我们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好呢?”

“你决定吧。”

“那男孩就叫……”

下雨了……

阮劭南坐在书房里,看着未晞白天画的素描。那个人的眼睛正对着他,英俊的面孔,目光鄙夷,轻薄的唇角,带着不屑一顾的神气。

他拿出打火机将画纸点燃,扔进烟灰缸,看着那个人的脸在明艳的火光中慢慢翻卷成灰,被窗缝刮进来的风一吹,就散了。他将打火机扔在桌子上,对着满室的冰冷,黑暗中仿佛看到无数个鬼魂向他走来,面孔狰狞,四肢不全,浑身是血。他们从烈火焚身的地狱爬上来,向他索命!

他战栗着捂住自己的脸,对着满地灰烬,声泪俱下地低吼着:“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以为我现在过得很舒服吗?你以为我不痛苦吗?你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你不要再来烦她!我们让她受的苦还不够吗?她已经很可怜了……”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如果你真的爱她,求求你,放过她吧,求求你……”

第二天一早,阮劭南就带着未晞到医院做检查。未晞一直不喜欢医院的气氛,可是这次厌恶中却带着几分兴奋,歪着小脑袋幻想着孩子的样子,一路上说个不停。

阮劭南一边开车,一边默默听着,有时应她几句,大多时候是一言不发,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到了医院之后,吴医生安排未晞做全身检查。

未晞疑惑地问:“不是只查妇产科,看我有没有宝宝吗?”

吴医生愣了一下,看了阮劭南一眼,方才笑道:“最好做个全身检查,这样稳妥些。”

未晞还是不放心,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那万一伤到宝宝怎么办?我不去!”

阮劭南低头看着她,柔声说:“放心,这些检查都很安全,乖乖听医生的话,做完检查我带你出去玩。”

未晞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丈夫的手,跟着护士走了。

两个人目送她离开,吴医生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形容憔悴的男人,问:“阮先生,您夫人还不知道她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了吗?”

阮劭南摇了摇头,“我没有告诉她,她一直想要个孩子,我怕她受不了这个打击。”

吴医生叹了口气,“可您这样瞒着她,也不是办法,她早晚会知道。”

“这个以后再说吧,我现在比较担心她的身体。她最近总说右肋下边疼,还说自己恶心想吐,会不会有问题?”

吴医生想了想,“右肋下方,应该是肝脏。她吃的抗抑郁药里含有损坏肝脏的成分,不过应该不会太严重。具体情况,还要等检查结果出来才知道。”

“检查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明天吧,我电话通知您。”

“谢谢……”

未晞检查完身体,就说累了,阮劭南看她没什么精神,两个人哪里都没去就直接回家了。

回家之后,未晞洗了个澡就早早地上床休息了。阮劭南在自己的书房工作到很晚,才回房间。

这是一个平静的夜晚,玉宇无尘,山河清明,两个人像新生的婴孩般依偎在一起,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世界如同史前天堂般祥和安宁。

阮劭南做了一个梦,一个无比甜美的梦。他记不清梦的内容,只依稀记得他和未晞回到了遥远的过去,他们都还是少年时期的样子,那时的天空像海一样的蓝,他拉着她去看南山的枫树,丹红的枫叶好像一片燃烧的大海,与天边的彩霞连缀在一起,绚丽无比。

未晞的身体很弱,每次爬到山顶,总要他背她下去。她的小手信任地搂着他的脖子,她的嘴唇贴在他耳边倾诉小小的秘密,她的长发披散在他的肩上,如同月光一般美丽。山下是大片大片黄色的油菜花,一望无际的花海在秋天的季风中起伏,美丽得好像一个天堂……

他在梦里笑着哭了,那是他人生最美的风景,被他遗忘在现实的逼仄里。他想追回这美好的一切,可是,再也不会有了。他用无休无止的欲望玷污了幸福和美丽,它们也就永远地抛弃了他。他匍匐在命运面前乞求上帝的怜悯,上帝却说,天堂的路早已紧闭,地狱之门洞开,那才是罪恶的永久居留地。

他哭了,真的哭了,在梦里哭得声嘶力竭。他想回去,回到那个幸福的梦里,回到那段美丽的记忆里,变回那个干干净净的阮劭南。可是,他永远都回不去了。没有人可以救他,没有人可以帮他。他身上沾了太多人的血,他洗不干净了,永远都洗不干净了……

“劭南,劭南……”

有人在推他,他猛地睁开眼睛,在黑暗中看到未晞惊恐的眼神,摸了摸自己的脸,一片冰凉。

未晞紧张地抱住他,“你怎么了?刚才又哭又叫的,吓死我了。”

“没什么,做了一个噩梦。”

未晞抬起小脸疑惑地看着他,“劭南,你要走吗?”

“什么?”

“你刚才一直在说,我要回去。你想回哪儿去?”

阮劭南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揉着她的肩膀说:“我想带你回陆家老宅看一看,我们就是在那儿认识的。”

“我们家还有宅子吗?”

“当然有,是你父母留给你的。我已经翻修过了,在南山的枫林下面,宅子前面还有一片碧水湖。园子里古色古香,非常雅致漂亮。如果你喜欢,我们以后就住在那儿。那里很安静,适合你静养。”

“枫树?一定很漂亮。”未晞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幸福地说,“我一定会喜欢的。秋天我们可以一起去山上看枫叶,夏天我们可以到湖里划船。我要在园子里装一个秋千,晚上我们可以一起坐在秋千下面看星星。白天我可以把画架摆在园子里正对着大门的地方,一边画画,一边等着你回家。”她嘴角挂着甜蜜的微笑,慢慢闭上眼睛,“我可以一边等我们的宝宝出生,一边把头发留长。劭南,你不是最喜欢看我长发的样子吗?你一定要等着我……”

他在黑暗中静静地听着,听着她的声音一点一点变小,无声的泪水已经氤氲了眼角。他的手指紧紧抓着她,如同抓住自己的生命和转瞬即逝的幸福。

悲伤和痛苦似乎可以无限延伸,只要他留在她身边一天,这一切都不会停止,她会用她懵懂的天真和善良的无知将他折磨得活不下去。

可是他舍不得放手,也不能放手。他已经走得太远太远了,已经分不清快乐和痛苦的界限。这个世界有时就是这样的讽刺,又这样的荒唐。他亲手酿下的苦果,如今他独自品尝。

眼前的幸福可以天长地久,也可以瞬间消失。但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对你而言生死攸关,而你却不知道,自己何时会失去她的一切。

第二天早晨起来,阮劭南发觉未晞的精神不太好,于是打电话给汪东阳,取消了所有的商业约会。这两年这种状况时有发生,汪东阳对这种情况见惯不怪,至于替自己老板善后更是驾轻就熟。

吴医生那个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未晞正在睡觉,而阮劭南怕吵到她,一个人走到书房接电话。

“阮先生……”吴医生叹了口气,“我希望你听到这个消息,可以保持冷静。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从检查结果看,阮太太的肝脏大部分坏死,她应该已经疼了很久了,可为什么现在才对你说呢?我……”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只能说,看到这样的结果,我真的很遗憾。”

吴医生一口气说完,空气里是死一般的沉寂。

“阮先生?你没事吧?阮先生?”

电话一端的人木然地说:“我现在还可以做什么?”

吴医生沉默了一下,“不需要做什么,好好陪陪她吧。如果可以,我建议你把她吃的药拿来给我看一下。除了药的问题,我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阮劭南放下电话,忽然感到浑身发冷,接着是一阵排山倒海般的恶心。他从椅子上跌下来,跪在地上干呕不止,好像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样。视线渐渐模糊,他用手擦了擦眼睛,想站起来,两条腿却像踩在云上酸软无力。他像喝醉了的人,双手撑着地,站起来,倒下去,站起来,又倒下去。就这样重复了无数次,最终,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再也没有起来……

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黄昏了。他觉得自己冷得像具尸体。他站起来,走出书房,在客房的浴室里洗了一个澡,换了衣服,才走出来。

管家过来问他需要准备什么晚餐,他对管家说,什么都不需要准备了。

他走进卧室,看到所有的窗帘都拉开了,温暖的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如同一朵朵盛开的鲜花,如同年轻鲜活的生命,热烈而奔放。

未晞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手里抱着画板,右手执着画笔。床头柜上放着那个白色的药盒,已经空了。

地上散着无数张画纸,好像圣诞节的雪花。每一张都是人物速写,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表情,却都是同一张面孔,让他胆战心惊的面孔。

他忽然明白了一切。不!其实他早就明白了,从早上那个可怕的电话,或许比那更早就明白了,只是他不想承认,不敢承认,不愿意承认。

此刻站在阳光下,他感到自己手脚冰冷,如同濒临死亡的动物,浑身的血液都顺着蓝色的血管逆流回去,保护他那颗不堪一击的心脏。

他走过去,坐在床边,看着这个几乎让他毁灭一切的女人,他所有疯狂和痛苦的发源地。

“你早就恢复记忆了,是不是?”

她放下画板,转过脸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如同一片静谧的湖水,眼睛里却透着一种古怪的期待,好像死刑犯临刑前的一瞬,无可名状的释然和解脱。

她说:“我从来就没有失忆。”

他不可置信地摇头,低声呢喃着:“怎么可能?我当时明明请了……”

她笑了笑,看着他的眼睛,“事实就是如此,我骗了你,整整骗了你两年。你从美国请来的测谎专家也没能识破我,这要感谢你这位好老师,让我知道最真的谎言一定要用最真的感情来演绎,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所谓的戏假情真,大致就是这个道理。”

“这么说,这两年来你一直在对我演戏。”他摇头轻笑,“你真的是个好演员,你的表演堪称完美,真真假假混在一起,我竟然被你骗到现在。”他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声音问,“那些药,是你换掉的。你这样来伤害自己,是为了报复我?”

她平静地看着他,“你认为,还有其他答案吗?”

“值得吗?”他用颤抖的手,触摸她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如果我不爱你,如果我根本不在乎你,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你赔上了性命,我却毫发无伤,这样的复仇,还有意义吗?”

她还是那样安静地看着他,虚弱地笑了笑,“无所谓了,我已经熬不下去了。这两年来,每天晚上我要像个尽职的妻子躺在你的床上,被你抱在怀里,对着你笑,接受你的宠幸,然后每天将你对我做过的事在心里重温一遍,这一切让我痛苦得恨不能立刻死去。我已经分不清楚,我究竟是在折磨你,还是在折磨我自己。这种日子,我再也过不下去了,该是结束的时候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画板,轻轻抚摸画中人那双漂亮的眼睛,安详地笑了笑,“现在,我只想跟他在一起。”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双手像铁钳一样紧紧箍住她,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忘了我那些该死的错误,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你该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该知道我有多爱你!为什么一定要毁掉这一切你才甘心?为什么?!”他抓着她的手臂,悲哀地看着她,“他已经死了,死了三年了。他不会回来了,你的梦该醒了。这些日子我还不够努力吗?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忘了他?你到底想怎么样?让我死在你面前吗?我死了你是不是就舒服了?是不是这样?你告诉我!”

他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拉倒在床上,凶狠得如同对付自己最痛恨的仇敌。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接,犹如兵器相碰般火光四溢。

“我想怎么样?或许,这句话该换我来问你。”她隔着金色的夕阳看着他,清亮的眼睛流动着水一样的光,“阮先生,我不是没有爱过你。你比任何人清楚,我最初是抱着怎样一颗心,低声下气地爱着你。哪怕我明知道你借着酒劲折磨我,哪怕你对我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我也从没想过要离开你……”她停了一下,自嘲地笑了笑,“是你轻易挥霍掉了我所有的感情,是你把我扔给陆壬晞,借他的手置我于死地。你扔得那么轻松,就像扔掉一只没用的纸杯,一件碍眼的旧衣。你怎么还能要求我若无其事地站在你面前,向你倾诉忠诚和爱意?我做不到,没有人能做得到。”

他颓唐地看着她,慢慢松开紧箍她的手臂,*裸的事实,血淋淋的往事,他无言以对。

“我从那个畜生手里死里逃生,你也由着我自生自灭。我努力生活,努力完成学业,努力做回自己。然后,凌落川来了,他跟你不一样,我为他心动了。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报复你,我只想跟他在一起。可是,就连这样你都不允许。我比落川更了解你,我知道,他不是你的对手。他没有你冷血,没有你无情。我不想让一个真心爱我的男人因为我而遭殃。所以,我投降了,我放弃了一个宁肯伤害自己也不愿意伤害我的男人,重重伤了他的心。可纵然如此,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她从他的钳制中滑脱出来,靠在床头重新坐好,抱着自己的画板,仿佛画中的人可以给她勇气和力量,“我一直记得,那天我从楼上滚下去的时候,我的头还在流血,你连看都不看就把我扔到你的床上。”她四下看了看,嘲弄地笑着,“对,就是这个房间,这张床。我是在这上面疼醒的,身体动不了,手脚也没有力气,意识却越来越清醒。我流着泪,望着黑洞洞的摄像头。你压在我身上,一次又一次的侵犯我,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觉吗?我疼得想死!我真的想死,可是我死不了。你可以让一个人痛苦得生不如死,却连自绝的权利都没留给她,这就是你爱人的方式?”

她木然地说着,眼睛看着前方,灵魂却不在这里,仿佛已经脱离了躯体,飘到另一个时间,将那残忍的暴行再一次亲目亲历。

“在那之后,我有口难言,有目不明,我封闭了自己。我没有勇气面对任何人,尤其是落川。因为我怕你,我怕得要死,我怕你会伤害他。听着他凄凉的声音,听着他那样责备自己,感觉他在我身边慢慢憔悴,慢慢萎靡。我连哭都不敢,只能每天摆着一副麻木不仁的面孔,不管不顾,不问不听。可就算如此,你也没有放过他……”她看着他的眼睛,凄凉地笑了笑,“阮劭南,就是你阮劭南,赶尽杀绝才是你的拿手好戏。即便要赔上那么多无辜的生命,为了达到目的,你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整整一架飞机,一百零三条人命,你怎么下得去手?不对!只有你才下得去手,因为你根本就是一个疯子!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他默然地看着她,犀利的双眼此刻死灰一般的沉寂,喉结上下滑动,半天才说:“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你或许忘了,在我最后一次自杀的时候,你对我说了一句话。你说‘他坐的飞机被人炸成了三截’,当年那架飞机的黑匣子一直没有找到,只找到了三段残骸,事故的原因一直是个谜,你却连想都没想就说它是被人炸掉的。阮先生,还要我说下去吗?”

“不需要了。”他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又问,“你就是从那时开始,决定留在我身边,进行你的复仇大计?”

“我爱的男人死了,我又被迫留在一个我不爱的男人身边。这种折磨,多过一天都是煎熬。我万念俱灰,痛不欲生,只求速死。可是你不让我死,无论我用什么方法,你总能把我拖回来,然后让我比死更痛苦。直到有一天,你对我说,你要让我们死也不能在一起。我终于明白了,我为什么要死呢?该死的是你,你才是造成这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落川临走的时候,曾经对我说过,他怀疑你利用易天做了很多非法的勾当。他想借回北京的机会,请他哥哥帮忙查你。可惜的是,他永远都回不了家了。从那之后,我就决定留在你身边。”她转过脸,看着眼前这个凄凉得仿佛丢了整个世界的男人,说,“可惜,你实在太谨慎了。我找了整整一年,什么都没找到。我曾经破解了你电脑的密码,偷看你锁在抽屉里的文件,结果还是一无所获。最终,我绝望了。我知道,要报仇只能另辟蹊径。我的父亲曾经说过,要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法,不是置他于死地,而是毁掉他最重视的东西,那会让他生不如死。除了权力和地位,金钱和复仇,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除了我自己,我想不到其他答案。你花了这么多的时间、金钱、人力、物力,用了这么多的手段,牺牲那么多人的性命,就是为了得到我这个早就不再属于你的女人。既然如此,我干脆让你什么都得不到。”

他双眼通红地看着她,悲哀地摇了摇头,“不是我谨慎,而是你病好之后,我不想再跟他们有任何的瓜葛,只想好好跟你过日子,所以……我暗中派人向越南政府举报了他们,我这两年做的都是正经生意。”

她看着他,摇头轻笑,“原来如此,我差点忘了,过河拆桥,也是你的拿手好戏。”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卧室里一片晦涩的暗淡,如同为曾经美好的生命画下一个灰色的休止符。一个生命的诞生,无论是绚丽,还是苍白,无论高贵,还是低贱,当他们终止的时候,都是同样的悲伤和无可奈何。

“其实你不必这样,真的不必这样……”很久没有说话的人终于开口,可说出口的每一个音节,都包含着悲伤,“你只要说一句,你不想再看到我,只要说一句,我就会……”

“你会让我走吗?”她打断了他,“你不会。从头到尾,你根本就不知道如何爱人,或许,你也不知道如何爱你自己。这两年来,我试着从你的角度,用你的思维来看待这个世界,我以为可以像你一样享受到复仇的快感,结果却是南辕北辙。我很辛苦,我一点都不快乐。曾经遭受过的苦难,不能成为我们伤害别人的理由,这个道理我们早就该懂的,是不是?”

“是……”他轻轻地颔首。

“可惜,我们已经走得太远了。”她伸出枯黄的手指,轻轻抚摸他没有血色的脸,“你刚才说,你根本不在乎我,我死了,你也不会掉一滴眼泪。我希望这是真的,如果这样,我的复仇就不算成功,我就可以清清白白地走。生时清白,死后才能安宁。活着的时候已经很辛苦了,我不想死了也得不到宁静。”

他看着她苍白却平和的脸,看着她坦然地迎接死亡的来临。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还可以再做什么。眼前的一切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她就在他眼前,却成了他永远都无法掌控的梦魇。

他握住她的手,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你说得没错,你现在还是我的妻子,我不会让你离开我。我说过,就算你死了,你的墓碑上也要刻着我的姓。所以,你不要想在最后的时候躲开我,一个人抱着他的画像,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死掉,我不允许。”

她把手从他手心里慢慢抽回来,将画板放在一边,慢慢躺好,有些疲倦地说:“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么就这样吧。我已经累了,再也撑不下去了。其实,我早就该死的……”她的眼睛迷离地看着天花板,泪水模糊了视线,“当年我被陆壬晞扔在那个废弃的玻璃厂的时候,我就该死掉的。可是我偏偏不认命,他用碎玻璃割断了我的喉管,没有彻底割断脖子上的动脉,他不想让我死得太快太舒服,却没想到,我竟然自己爬了出去。”

“因为这就是你,你向来不认命。”

她慢慢闭上眼睛,低声呢喃着:“四十分钟……”

“什么?”

“从他放下电话,到听到警笛,整整用了四十分钟。可是对我来说,就像四天,四个月……不,应该是四个世纪。他用铁钳,把我的指甲一个一个地拔了下来……”

他捂住她的嘴,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她的脸上,哽咽着说:“不要再说了,他已经死了。”

未晞拉开他冰冷的手,摇了摇头,泪眼迷离、神思恍惚地说:“他死了吗?他没有,他活在我的心里。他对我做过的事,我每每想起来都会怕得发抖。他横加在我身上的伤痛和屈辱,我到死的那天都无法忘记。只要我闲下来,只要我的大脑停止运转,那种根深蒂固的恐惧就会钻进我的脑子,让我不得安宁。好在,一切都结束了。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他的吻落在她干枯的唇上,她睁开眼睛,看着他满含泪水的眼睛,对他说:“三年前,你把我从疗养院拖回来之后,那个被你打掉的孩子,是你的。我跟落川,根本就没做过。这是我跟你的第二个孩子。第一个被陆壬晞杀死了,它化成了一团血水,死在我的肚子里。”

他猛然闭上眼睛,天昏地暗……

几分钟后,再次睁开,看到她安静的眼睛,他亲了亲她的额头,沙哑地说:“我知道了。好好睡吧,等你醒了,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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