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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不是王爷的女儿?”
“怎么可能?”
凉栖拔高声音,连忙回头看自家郡主。
宁初莞本来就白的跟纸一样的脸已经毫无血色,春日带着暖意的阳光落在她的面颊上,照得她脸色愈加透明。
“郡主。”凉栖连忙小跑回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因为宁初莞身子虚,这日即使外头天日和暖,出门时,凉栖也特地给她穿上一件厚袄子,可宁初莞手中还是阵阵发寒,声音都在颤着。
“什么意思?”
“我不是父王的女儿?”
命运真是给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穿到书里面,她以为只要她不像原主一样作妖,就能够相安无事,结果……
结果在她认可这里的家人后,却告诉她。
你拥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你当做亲人的人,是假的。
她以为的喜欢她的人,对她的感情,也可能是假的。
这个虚幻的世界,给她织造了一场美梦,最后,又一点点的给她捏碎。
“那我母妃呢?我要进去见我母妃!”宁初莞恍惚着往门口冲,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只想赶紧进去,去问清楚她母妃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对比父王,母妃是她更坚实的后盾,她要问问母妃,到底发生了什么。
守门的奴仆横着手臂,把欲要往里的宁初莞拦住,声音冷漠无情:“王妃已经不在府中了。”
“安国公府以及王妃涉嫌陷害定安侯,安国府已经被查封,王妃畏罪潜逃不知所踪,郡主难道一点儿都不知道吗?”
守门的奴仆的话,如同一阵霹雳,从宁初莞头上劈下。她脚步一个踉跄,直接往前栽去。
又被凉栖扶住,拽了回来。
“谋害定安侯?”宁初莞眼里满是惊,声音也带着颤栗。
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甚至怀疑这大胆的奴仆在胡说八道。
定安侯是许谨兮的舅舅,据说生得孔武有力十五岁上战场,一战成名,横扫北境,所向披靡。
这样的男人,是整个大瑞的英雄。
可这个英雄,却在五年前陨落了。
北境的鞑靼被定安侯压制多年,联合起来,再犯北境边城。当时北境边城城墙稳固、兵力充足、粮草富足,那场战争,对于习惯于以少胜多的定安侯来说,毫无失败的可能。
可偏偏,军中出了细作。
军中士兵一夜之间,纷纷中毒。
敌军突袭,定安侯带着那些未中毒的士兵抵御鞑靼,却浑身僵硬,四肢如被石化一般,不能动弹。是定安侯身旁忠心的士兵,拼死一战,这才带着他从战场中逃离。
可回来后的定安侯,却仿佛死去一般,再也没有睁过眼。可偏偏,又悬着一口气。
如今仍然躺在定安侯府之中。
然而当年的一切,即使皇帝震怒,命令彻查,可最终因为线索不足,并没有查个水落石出。
宁初莞一直知道徐谨兮在查自家舅舅当年的事情,但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查到自己外祖父家里。
谋害定安侯。
这样的罪名,足以满门抄斩。
虽然宁初莞这身体的生母城府深,在后宅里用尽手段,但也是立足在自保以及满足女儿要求之上,这样无脑叛国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做。
安国公府,又怎么可能做?
定然是陷害。
“我不信。”
“让开,本郡主要进去见我父王!”
宁初莞的眉眼倏然冷冽,不再是刚才的苍弱,而是如之前一般的睥睨。
含情美眸带着冰雪一般的冷意,尖尖的下巴高抬。
仿佛又是之前那个高贵的、不可一世的郡主。
让拦路的奴仆忍不住一哆嗦。
王爷向来对郡主有求必应,郡主的嚣张跋扈在王府早就已经深入人心,她一生气,府里众人的腿都能抖三抖,生怕被喜怒无常的郡主责罚。
郡主出嫁后脾气好了一些,但之前的嚣张任性,王府中的奴仆也无人敢忘记。
就这么一个呆愣的瞬间,守门的奴仆被凉栖推开,宁初莞推提着裙摆,就往王府里边去。
穿过垂花门,跑进种着千百株绥王妃最爱的牡丹的花园,宁初莞就碰到了她的父亲—绥王。
如今已经是三月,绥王府的花园里除了牡丹之外,还栽着大片的与杏花。粉色的桃花与杏花混在一起,千姿百态,粉白交杂。
绥王宁横穿着深紫色团花纹暗纹的直裰,头带金冠,整个人生得身强体壮。虽然在南地守卫边境,但因为这几年南境并没有太多战事,生活富足,他白皙的面孔便也略显富态。
但比起之前宁初莞见他的神采奕奕,他今日看起来气色也有些不好,眼底带着青黑,明显是没睡好。
这会儿他正带着人穿过花园的游廊往外走,见到宁初莞,眉目骤然冷了下来:“不是说了不准你回府吗?谁放你进来的?”
声音带着暴怒。
“父王。”宁初莞望着有些憔悴的父亲,低声呢喃。
刚要问怎么回事,却被冷声打断。
“来人,把她给本王赶出去!日后不要再让本王在府中见到她!”
绥王冷冰冰的样子,跟之前的慈父模样大相径庭。
宁初莞还记得回门那天,冲出来最快的就是绥王,当时天冷,隆冬大雪刚晴,在地面铺着厚厚的一层。
融雪要比下雨的时候更冷,宁初莞从温暖的华盖马车里出来时,即使手里抱着一个铜制的小手炉,也冷的瑟缩。
可她的父王,仿佛感觉不到这冬天的冰冷一般。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脚踩黑色长靴,风风火火地踩过满地积雪,就冲她奔来。
一把拥住了独自回门的宁初莞。
绥王看着微有富态,但实际身强体壮,冬日里身上的温度热如火炉,宁初莞被他用大氅裹住,身上都是暖洋洋的。
父爱如山。
宁初莞从绥王身上,第一次感受到这个词。
可现在……
绥王身旁的钟叔瞧了一眼他带着怒气的面容,连忙上前,弯身把宁初莞往她来时的路请,神态漠然。
“郡主,请。”
钟叔跟在绥王身旁多年,对宁初莞一直都是和气而宠溺的,可这会儿,也是带着不近人情。
宁初莞不动,深呼吸一口气后,目不转睛地看着被春日的风吹得衣袖飞扬的绥王,问道:“女儿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却听闻别人说女儿并不是父王的女儿,女儿想知道,父王为何如此认为。”
“犯人定罪之前都可以知道自己为何被抓,女儿想知道前因后果,不过分吧。”
绥王抬眸看着对面目光坚毅的女儿。
如今已经是春日,到处都是暖融融的情状,府里府外的女子早就已经穿着轻便鲜艳的春衫了,而她,还裹着粉色袄子,整个人瘦弱得仿佛风一吹就能倒。
若是平日,他哪里会舍得看见宁初莞本来变成这样。
他的心蓦地一痛。
可片刻后,他逼迫自己硬下心肠,别开脸,不看她,冷漠地道:“前因后果府里府外皆传遍了,你想听,自然有人会跟你说!”
宁初莞声音拔高,毫不退让:“可女儿只想听父王说。”
“父王养育女儿多年,为何会觉得女儿不是您的亲女。”
宁初莞这简直是故意在剜绥王的心。
他剧烈地喘息着,看着宁初莞楚楚可怜的面颊,双瞳瞪大,良久,才终于开口。
“好,你想要知道原因,父王就告诉你为什么!”
“你母亲,当年怀上你之前,曾经离京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她和定安侯在一起!”
“她骗了我!说她去探望她姑姑!”
绥王越说,呼吸越加急促,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你母亲未出嫁前,跟定安侯在过一起!”
宁初莞震惊错愕。
却仍是质疑:“既然当年父王不知,那为何今日会知晓?”
“是何人告诉父王?”
“那告诉父王这件事情的人,是否真的可信?”
“还是,父王不认女儿,不过是因为不想被安国公府的事情牵连进去?”
宁初莞几句疑问如连珠一般,听得绥王更加暴戾。
他不耐与她再解释,浓眉横着,指着宁初莞,就直接让人把她赶出去。
“钟叔,你让人……”
“让人把她给本王赶出去!”
“让她滚!”
钟叔往前,侧身把宁初莞往外请,声音高了几分:“郡主,请吧!若不然,老奴只能让人赶您出去了。”
钟叔腰是微弯的,脊背却是直的,看着前面的宁初莞,他心底也是有些不忍。
但,世事难料。
宁初莞扫了钟叔一眼,并没有挪动位置。目光继续往绥王那里望去,突然低头一笑。
“罢了,父王既然怀疑女儿,这王府,女儿不回也罢。”
“但父王,颂颂是您的儿子,这您无法不承认吧。”
宁初莞底下有一个弟弟叫宁颂。
宁初莞肖母,而宁颂肖父。光是从外貌,便能看出宁颂跟绥王是父子。
宁颂如今才十一岁,活泼可爱,跟宁初莞的关系极好,如今安国公府出事,她也不能回府,她只希望,父亲不要亏待弟弟。
弟弟年纪还小。
她希望父亲能够照顾好弟弟。
至于母亲的事情,她会想办法查的。
绥王并不是懦夫,倘若定安侯与他的王妃没有关系,无论如何,他也会尽力彻查安国公府之事。哪怕结果真的让人失望!
可他们不仅叛国,甚至还背叛他!他怎能不怒!
越想越气,他露出冷笑,道:“颂儿是为父的亲儿子自然不必多说,但你……你不配当绥王府的郡主,更不配当本王的女儿。你给本王滚!”
宁初莞喉头干涩:“好…”
宁初莞在绥王的怒容下,转头缓慢往王府外边去。
刚才宁初莞跟绥王说话时,都是强撑着的,这会儿,往外走时,整个人意识都是混乱模糊的,脚步也跟灌了铅似地沉重,额头上,凉凉的,似乎在冒着冷汗。
忍着难受,迈出绥王府后,她抬头,望了一眼头上的天日。
这会儿,日头比刚才还要热一些。
缀着金边的白光,从那一圆金色,向周围扩散。
宁初莞眼睛被刺痛,眯起了双眸,脑海里,一些画面与声音显了出来。
“莞莞,父王给你打了一只小狐狸回来,你看看,喜不喜欢。”
“哎哟,父王的小心肝,怎么哭了?来,父王抱抱!”
“徐谨兮是不是欺负你了?告诉父王,父王给你出气。”
……
宁初莞仰着头,眼眸被光刺得不自觉地眯起,只觉得脑袋越来越重,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往下倾。
“郡主!”凉栖的惊呼声传来。
接着,一双长有力的手臂,扶住了宁初莞下坠的身体,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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