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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渺给宁煜放蛊虫时,他已经醒了,只是闭着眼睛。他知道她受了伤,他闻到她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味,也听到她对自己说的话,感受到她落在胸口的泪珠。
他知道宁焱口中的“走”,是去世的意思。
宁焱听到宁煜的话,有些诧异。怔愣半晌,而后郑重道:“你放心,我会给她一个交代的。”
月渺治好了宁煜的眼睛,这件事于宁煜或者宁焱,都是无以回报的恩情。今日即便宁煜不提,宁焱也会给她一个交代。
蜃清宗宗主在宁家住了三四天,期间一无所获。他找不到挽心魄的踪迹,心中焦躁,别无他法之下,竟然大胆的去问了宁焱。
他原是想,以自己目前的身份,和对宁家的“情分”,要求看一眼传说中的宝贝,这并不过分吧。
事实如他所料,宁焱真的把挽心魄给他搬了出去。确实是把好琴,面板一看就是好几百年的木材。但是是哪种木材,宗主就看不出来了,毕竟他不懂这个,也没研究过。
“挽心魄真的跟传说中一样吗?能使人出现幻觉,操控人心?”宗主双目盯着古琴,手指跃跃欲试,恨不能上前摸一摸,弹一弹。
“嗯,传说是真的,挽心魄确有这样的作用。所以要妥善保管,不能让外人随意触摸。”宁焱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一边说着一边将古琴交给侍女,让她收起来。
宗主让寒酒等在外面,侍女去放古琴的时候,她就一直跟着她。宗主给她的任务是,这次必须要知道古琴藏在哪里,晚上好去盗取。
宗主等不了那么久了,挽心魄就在自己的眼前,他离成功只差一步,他想立马实现自己的一统江湖的梦想。
人在朝着梦想前进的路上,前九十八步都会安安稳稳踏踏实实的,可是到第九十九步往往不愿意走了,想直接跳到终点。
蜃清宗宗主就是这样,眼下真的挽心魄就在自己眼前,他耐不住了,想为自己所有。
寒酒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真的追踪到了挽心魄的藏放地点,就在月渺的屋内。
寒酒觉得这个地点是有问题的,但是也没有深入思考。宗主同样只当是因为月渺死了,无人再往她那间屋里想,宁家选择藏在那里,是有理可据的。
当天晚上,他就自行前往月渺的院子盗取挽心魄,他信不过寒酒,怕她拿到挽心魄后做出一些他无法掌控的事,于是决定自己亲自去盗取。
千算万算,蜃清宗宗主都没算到自己会栽在这最后一步。
他在月渺的屋子里找到了挽心魄,同样也见到了早已经在屋内等候着的宁焱。
“这么晚了,宗主来这里做什么?”宁焱点燃了立于屋内两侧的烛台,然后慢悠悠的在桌前坐了下来。
桌上摆放着那面宗主白日里见过的古琴。
宗主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悄无声息的,直到听到蜡烛被点燃的哔拨声,他才猛地发现屋内有人。
“宁二公子?”宗主诧异一声,眼珠一转,想要找借口开脱,但是眼睛瞥过去,忽地看到站在宁焱身后的寒酒后,彻底愣住了。
“呵!”宗主冷哼一声,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也自知挣扎无用,兀地仰天一声长笑,差点没把宁焱吓一哆嗦。
寒酒习惯了他这喜怒无常的性格,没有多大的反应。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最后还是背叛了我。我竟然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计谋里栽了跟头,是我大意了。“宗主看着寒酒没有什么表情的面容,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背叛我的下场,难道你不知道吗?”宗主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寒酒还没看清楚,宗主手中的利器已经飞到了她的眼前,正对她右眼的瞳孔。
是一柄尖细的袖箭,箭头呈三棱状,带倒刺和血槽,寒酒的眼睛若是被刺中,那利器怕是会从她的眼窝钻个洞到后脑勺,同时眼珠子也会从后脑勺飞出来。
寒酒来不及反应,倒是宁焱眼疾手快的甩出手中的红伞,将飞到寒酒眼前的袖箭掷飞。
那是月渺的伞,二十四根玄铁伞骨撑着金蚕丝同油纸织就的双层伞面,固不可催。用来当武器,再好不过。
前些日子,宁焱在给月渺收拾遗物的时候,将这把伞留了下来。原是想在事情结束之后,将伞交还给荒凛宫。不料,今日还派上了用场。
袖箭被宁焱打飞到了上空,再落下来时,被已经回过神的寒酒接到了手中。这是蜃清宗的宗主教会她的第一种暗器,她曾用这暗器射向自己的同伴、任务目标,就在前几日,它还打穿了月渺的肩胛同皮肉,火化尸体时,那袖箭还在她的身体内。
没想到,今日这袖箭的目标就变成了自己。
其实她是想杀他的,一直都想,但是她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又孤立无援,没有人可以帮她。
寒酒在那一瞬想到,如果当时她答应月渺同她合作,会不会现在死的就是对面的这个人。
这个想法也只出现了一瞬,寒酒知道,疑心重的宗主根本不会相信月渺,他初来到宁家时,带了许多蜃清宗的人,潜藏在宁家附近。如果自己动手,那些人会冲进来,她们的计划还是会以失败告终。
但现在不同,现在他被关在了宁家,没有人知道他的处境,他也没办法发射信号到外面。现在的宗主,就是一只鳖,被关在了瓮里,等着他们来打来杀。
宁焱跟自己是一边的,起码现在是,寒酒很确定。
所以现在就是她冲破牢笼的最佳时机。
她收起袖箭,转手从袖中捻出两根细长丝线。用丝线杀人是她专长,虽然也是宗主教的,但她做的远比他好。无声无息,一击致命,再厚实的皮肉,她都能直接将人腰斩。
“你们想杀我?有这个能力吗?”宗主虽然嘴里是嘲讽之意,但是眼珠子不断打量着这间屋子。
他在想逃跑路线,他觉得此刻不能硬碰硬,因为他只有一个人,他不确定宁焱的实力。更何况,他还有一把能让人失去意识的挽心魄。
挽心魄,他想到这把琴,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抱起桌上的古琴。
“铮”一声闷响,桌子里各个角落都充斥了古琴的声音。宗主站在那里等着宁焱跟寒酒反应。
结果显然如他所料,这又是一把假的挽心魄。对面的宁焱跟寒酒毫无反应。
宗主一气之下,将琴朝两人掷去。
古琴迎面砸来,寒酒扔出软丝线,凌空一跃,古琴便在宁焱的眼前断成两截。落地后又直奔宗主而去,软丝线从她手中飞出,划破空气时带着凌厉的风声,像是自主意识般,精确的找到宗主致命的血脉,而后攀缚、缠断。但是到底宗主是能做寒酒师傅的人,这么轻易死在她的手中的话,蜃清宗早就不会存在于世了。
宗主从后腰抽出一柄细长锥形利器,锥身呈螺旋状锯齿,宗主按下暗扭,锯齿张开,将两根细软线缠绕起,虽然绞不断,但是寒酒也无法抽回。勉强对峙一瞬,寒酒便果断放手。正准备扔出第二波软丝线,宗主不知道又按动了什么,锥身的锯齿突然飞了出来,从四面八方包围着朝寒酒飞来。寒酒飞速扫了眼四周,打算跳上房梁躲避一下。
宁焱却在此时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揽到身后,并撑开了手中的伞。他快速转动伞柄,锯齿暗器被四散弹开。紧接着他将伞递给寒酒,自腰间抽出两柄短刀,冲了上前。
宁焱动作轻且快,宗主并不清楚他的武功门路,起初还能应对,但是稍往后拖,就有些乏力。寒酒看出他有疲惫之色,在他想逃跑之前,提前用软丝线封住了所有出口。等他动作略有迟缓,用暗器打中他的手腕和膝盖。宗主身形微微晃动,宁焱当下找到破绽,两柄短刀瞬间从他胸膛穿过。
宗主似乎不敢相信宁焱敢就这么直接杀了自己,他张大嘴巴,怒目圆睁,青筋从脖子爬了满脸,眼眶快要爆裂。他低头看了看露在胸膛外的刀柄,再抬头看了看亲手将短刀插进自己胸口的宁焱,佝偻着腰,手指颤巍巍地指着他,想说什么,却是被一口血哽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身体支撑不住的跌倒下去,手撑着地,用力咳了一声,一口鲜血猛地喷出,这才能开口说话。
“你怎么敢!”他始终不愿意相信宁焱真的敢杀自己,声嘶力竭的说完这四个字,却是怎么也说不了下一个字了。他用手抓着脖子,想要把嗓子眼的气息吐出来,可是那气息混着血就是怎么都出不来。
“我有什么不敢的?”宁焱不以为意,神态自若的将月渺的红伞细细收好。“你又不是死在外面,你是死在我宁家。这些年,死在我宁家的人还少吗?”
这些年死在宁家的人没有一宅也有一屋了,都是因为觊觎挽心魄把命留在了这里,如今的蜃清宗宗主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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