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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我听到一首歌,歌名叫《Wonderful U》,每次听到这首歌,总会想起那个午后。
想起那个蓝白校服黑色软发的少年。
总有些奇迹会发生,比方说我又重新遇见了你。
杨生的个子很高,双眼深邃,鼻梁挺高,短发微卷,颇有点混血儿的味道。
杨生的性格比王又好。王又性子偏冷,喜欢一个人独处,但有同学问问题时,他也会细心指导,只不过话不多。虽然老师让他们平时有空多多辅导其他学生,但王又很少主动去帮同学。
杨生性格偏外向,待人接物温和有礼,在女生里很受欢迎,男生中人缘也很好,加上他长得清隽,人气比偏内向的王又要高。
杨生进来看见我一人在画室,朝我打了个招呼:“来得挺早。”
“是啊。”上学时候的我不擅长交际,面对陌生同学更甚,杨生跟我打了个招呼后,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便继续画画。
我感觉杨生走到我身边,什么话也没说。整个画室安静极了,但我知道他的眼神在我的画和我画画的动作上。
“调颜色的时候尽量将调色盘洗干净,这样调出来的颜色更纯粹。画苹果的时候……”他指了指我画纸上的苹果,“这里不要用太深的颜色,会显得苹果很脏。同理,整个画面都是这样。除了颜色之外,构图也很重要,摆放的物品不能挤在一起,也不能左一个右一个,考试最忌讳的是画面给人脏乱的感觉,会令老师的印象大打折扣。”
我听着杨生的指导,连连点头,生怕错过他说的每个字。
对于强者的教导我向来十分上心,能成为众人眼中的大神,自然是比平常人要厉害许多的。比平常人厉害,自然是要比我更厉害的,从他们的经验中能汲取自己所不知道的,再结合老师在课堂上讲的专业知识,那是极有用的。
不是我拍马屁,杨生只短短几句话,就让我受益匪浅。那一个下午,我觉得茅塞顿开,状态十分好,画笔在我手中如行云流水一般,下一秒我觉得自己要变身神笔马良。
想到当年,我和水植在Y的“一带三”小组里时,Y划了几个书中的重点,便让我们在下个月的考试中成绩突飞猛进……
自从王柔跟我说明白了那些事后,近日我想起Y的时间越发多了起来。
如果当初我没有错怪他,是不是现在我们仍像一个普通的朋友一样,偶尔表示对彼此的关心?即使这样,我也很知足了。
画室老师是下课前来的,在看了众人的画之后,着重点名了几个进步大的同学,我预感会出现我的名字,果不其然,老师指着我的画让众人过来看,并且面带笑容赞扬今天我画得特别好,进步特别大。
不得不说,这位老师在赞扬人方面颇有修为,言语中总能激励学生,让学生内心充满信心,即使觉得自己一无所能也能从他的话语中感觉自己得到升华,即将无所不能。
也许世界上就有这种对生活充满激情的人吧,不管遇到什么挫折都能微笑面对,咬咬牙,挺一挺,给自己打个气,没什么过不去的。而这样的人,也能驱除身边人的丧气,赋予更多积极向上的能量。
由于下午的状态和被老师表扬,晚上回家后我连续吃了两大碗饭!
暑假就在每天去画室的日子里慢慢过去了,很快开学了。
书桌上,学生们的课本越垒越高,压力越来越大,下课后出去嬉闹的越来越少,无形的紧张和压力压迫着每一个学生,尤其像一班这种尖子班,大部分人都争分夺秒学习知识,唯恐在考试前遗漏了任何题型。
我的学习生活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除了每天白天正常上课之外,晚自习基本上都待在画室,直到下学期,画室每个人都要出去寻找更专业的地方进修。在省内和省外之间,我和画室大部分人选择了去北京。
那是我第一次独自离开家乡去那么远的城市,我还记得那天父母和小姨一家人一起送我去火车站,我站在火车窗口,看着家人目送我远去的神情,看着爸妈站在一起的样子。
那时的我没想到,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父母和睦地站在一起的样子,再次回来之后,父母已经开始在谈离婚。
我知道,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所以从没责怪过他们离婚,但作为子女而言,十分希望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回到家能看见父母两人的身影,而不是每次回家后,一大半时间在母亲家,一小半时间在父亲家。
从北京回来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再也不可能看见父母恩爱的模样,也不能在每个周末晚上吃完饭后,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去散步,唯有母亲每次见我回来时的以泪洗面和吵得不可开交。
家里远没有独自在北京时的快乐,也许是这个原因,大学毕业后,我毫不犹豫地选择去了北京,并且一待就是好多年。
在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Y所谓的想离开这里,想自由。
因为倦了,因为累了。
刚回来没多久,我的单车被偷了,一段时间不得不从家走路去学校。
去学校必经过的那个山坡上有一棵巨大的合欢树,快到秋天时,会开出合欢花,风一吹,合欢花瓣落在地上。我总喜欢拾起搁在手掌心,一股清香在鼻间环绕。
那天我拾起一片合欢花,边走边玩时,感觉右边肩膀被拍了一下,我转过头,右边并没人。
那时我们最爱玩的这种游戏,拍一下身边人的一边肩膀,迅速闪到另一边。
我意识到有人跟我开玩笑,往左边看去时,呆滞片刻,没想到竟是Y。
也没想到那么长时间不见,Y竟然比我高出了一个头,高大挺拔的身姿,浓密的短发,他穿着熟悉的蓝白校服,彷若梦中。
Y对我笑了起来,说:“好久不见。”
多年以后我仍记得这个场景,人来人往的坡上,合欢花飘散的中午,Y的笑容如一抹暖光照亮我心。
我记得我第一句话居然是:“Y……你怎么突然长得这么高了?”
“……”Y回应我的是个很无奈的表情。
我尴尬地笑了一声。
Y说:“好久不见,你过得怎么样?”
我说:“就那样啊,别人是怎样过的,我也就怎样过的。”
他“哦”了一声。
我问他:“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说:“回来上课,还是比较习惯这里的环境。”
虽然之前发生过不少误会,甚至想如果再见到他时要怎么道歉,但忽然发现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待到真的见到本人的时候,很多事情都可以不去计较。
也不知道是突然想开了,还是不值得一提了。唯一知道的是人被利用过后,都会本能地竖起防备,逢人只听三分语,未可全抛一片心。
再也不会轻信于人。
后来,我才知道Y在X市生活和学习都很不习惯,所以在下学期又回来了。
Y回来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如果不是这次遇见,我还不知道。
许久未见,Y除了在外形上比我印象中更好了之外,言谈举止也变化巨大。相比以前而言,Y性格中多了几分沉淀。虽然待人接物依旧温和有礼,如沐春风,却让人感觉走不进他的心里,眉眼之间多了几分看不懂的忧伤与冷漠。
我不知道Y在X城经历过什么,也没有想过去问,毕竟当分班之后,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不会再有联系了。
那天的情景在我印象中很深刻,好像那应该才是我们的人生初相识,没有防备的,一转身便看见了他。
多年后我去了英国,在微博上写道:牛津街看到一个穿校服的大男孩,怀里抱着足球,气质干净且清爽,身后有熟人拍了拍他的肩。他回头,微笑时,眼睛里盛满了阳光。想起从外校转回来的你,在一个合欢盛开的午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头,你笑着对我说:“嗨,好久不见。”
多年后,我听到一首歌,歌名叫《Wonderful U》,每次听到这首歌,总会想起那个午后。
想起那个蓝白校服、黑色软发的少年。
总有些奇迹会发生,比方说我又重新遇见了你。
很快,我听到了传闻。
传闻X市的一位姑娘总徘徊在校门口,据说在等Y。
“你说是不是有的人什么都不做,天生就充满吸引人的魅力?”水扬帆是这样形容Y的,“不管这小子走到哪,都有女人围在身边。这姑娘也是执着,Y已经回了这边,她还追了过来,每天在学校外面堵着,据说还是X市有名的三好学生。你说Y这祸害,把人家姑娘祸害得!姑娘全家人都过来接她了,好不容易才劝走了。”
我竖起大拇指,道:“论吸引迷妹,还是Y厉害!”
水扬帆怪异地瞅着我,眼神让我浑身不自在。
“你看什么?”
“看你啊,你这话说得……怎么感觉提到Y时,语气里再也没有浓浓的爱意了?”
“哪里来的那么多浓浓的爱意?”我翻了个白眼。
谁料水扬帆忽然咬唇,一副不能接受的样子,道:“苗苗,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是什么让你变成了这样?是爱吗?是责任吗?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滚(滚)!”
“嘤嘤嘤!”
“……”
“说真的,你现在对Y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
“我认真问你的!”
“我也认真回答你的!”
水扬帆不敢相信,道:“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
我怕水扬帆再深究,于是将Y当时同桌说的话告诉了他。
“如果真要说什么,只有对他的愧疚了吧。”我说,“不过我当时是真的相信了。后来想想,她说的也对啊,我当时的做法的确太刻意了,Y心里真有什么想法呢?连我也讨厌那时候的自己。”
“这么严重吗?”水扬帆不解。
“哼,我只是不想做令人讨厌的人,如果我的所作所为给他带来困扰,我立刻闪得远远的,十万八千里都不够。”
“真的这么严重?”
“嗯。”
水扬帆见我这么严肃的样子,不再说什么了。
后面,许清跟我提到过一次Y转学回来了,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没多说什么。之后没有再关注Y的其他消息了,也因为隔着班级很多情况不去刻意了解,所以真不知道。
只知道江湖传言,那个当年在学校称霸年级第一的男孩又回来了。
学校忙碌的学习和绘画,让我根本没有精力管别人的事情,每天晚上在画室画到将近十二点才能回家,回到家整理东西,洗个澡,睡觉时已经到了凌晨一点。
每天下午上到第二节课时,困意必袭,讲台上老师在讲什么,我已经处于茫然状态,好在学期末尾最后一个月,是不停地复习。
因为是艺术生,我们的文化考试和普通学生不一样。
考场在市里的一个学校。
提前一晚,父亲便带我去了考场,在考场附近找了一个亲戚家住了下来。
独自一人的时候,我想起之前某次运动会发生的事情。因为我在跑步方面是强项,被学校看中,参加了学校体育部的集训,代表学校参加省里的运动会。整整一个月,每天下午都加强集训,从来没参加过这么高压集训的我整个人疲惫不堪,很多时候都想放弃。
这种想法一直到跟着学校的团队去一个陌生的市里参加比赛。
在学校跑步各方面都是强项的我,在面对各个地方的参赛选手时,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尽管我非常努力了,但是仍旧拿到倒数第一名的成绩。
我的项目不多,很快比赛完,但要等其他选手一起比完赛才可以回家。
独自一人在外地,面对周遭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脸,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助与孤独。
当大家都休息时,我终于忍不住一个人躲在床上偷偷哭。哭完了之后,我打开不停震动的手机,都是班上的群里,问我比赛如何,有没有为学校争光。
我更难过了,发了一个难受的表情,说我跑了倒数第一。
后面群里在说什么,我没看了,直接将群给屏蔽了。直到晚上我才看见Y给我单独的留言:别难过,加油!
其实我特别想告诉他我在外面很想家,但我只说了一声“谢谢”。因为光有他这五个字,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这个时间,Y也应该在备战考试吧?
虽然依然是独自一人在外面,但想到他在和我做着一样的事情,便觉得没那么孤单。
终于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
考试时间只有两天,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张,考完后是等待分数下来的时间。
其间有一次全体估分,大家拿着正确的考试答案在教室里埋头估分,当我拿着估好的分数给班主任时,班主任抖着他那双大长腿说:“没问题,这个分数绝对没问题!”
承老师吉言,虽然分数下来后,我的分数比我预期的少了几十分,但依旧收到了好消息。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假期,再也没有假期作业,想怎么浪怎么浪。
考试之前,我设想了无数遍考完之后一定要放飞自我,做以前不敢做的事,真正到了这时候,却很茫然,每天早上习惯性六点起床,迅速刷牙洗脸了之后才发现早已经不用上学了,晚饭后拿起画板才发现再也不用熬夜画画了。
毕业之后才发现,上课可以随时见到的人,也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了。
整个暑假我都在电脑前度过,九月份顺利地去了大学报到,将近大二时,我才知道Y复读了。
其实毕业之后,群里更热闹了起来,大家都纷纷建起了各种群方便大家以后交流。
我一直没有加Y的QQ,上次他给我留言,也是在临时对话框里。我也没想要主动加他,因为之前的太主动,让我很后怕,怕到头来真的成为被人讨厌的人。
那段时间,因为考上了大学,所以心情也很好,这样的好心情让我暂时忘记了Y。我没有问他考得如何,因为在我印象里,他成绩本就好,所以考得肯定不会差。而我也知道自己的能力,定是不可能与他上同一所大学的。
去大学报到之后,那一整年,都没有跟Y有过任何的联系。
我不知道Y的近况,但我想,Y那么优秀,肯定考得很好。
我还记得他当年的梦想,想要自由,想要去离家远一点的地方。
也许自此以后我与他至多只能在群里看见彼此的聊天,知道对方的近况吧……
偶然一天,我上Q时,看见有人加我好友,点开一看,竟是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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