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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顺路

作品: 玉堂金闺 |作者:闲听落花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10-31 2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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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夫人好不容易打发走俞瑶仙和俞志宏,只气的抚着胸口喘气不均,再怎么庶出也是侯府小娘子,一点脸面也不要,跟泼妇似的倒在她们府门前又哭又叫,这发卖她们老子娘,关徐家什么事儿?黄夫人不停的捶着胸口,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这样的庶子女,看着就让人堵心生气,看看这话说的,都是她们太婆挑唆的,哪有晚辈这么挑长辈不是的?连她们父亲都有不是,这哪是为人子该说的话、该做的事!别说没有不是,纵有不是,为尊长讳这样的大礼儿都不要了?这样的庶子女,往后都是败家殃族的祸害!

可这话又说回来,黄夫人捶着胸口的手呆在胸前,一时想出了神,无风不起浪,这一对没规矩王法的祸害说的那些个话,编可编不了那么顺溜没挑处,前儿蒋郡王妃过府说话,也含含糊糊提到这陈夫人,她这个小姑子虽说老实没本事,可也不至于被一个小妾气的几乎丢了命,只怕真是这个陈夫人在背后拨弄是非,要这么说,这事就对得上,说得通了,这继母也沾个‘母’字,小姑子那样恪守规矩的人,绝不肯做一星半点不孝的事,沾上陈夫人,就连说一说、诉诉苦,那也是违了孝道的大事,她也只好万事闷在心里生气,要说起来,这恶婆婆折磨死媳妇可不算什么稀奇事!

黄夫人想到这里,这口闷气闷的更深了,只闷的站起来,掀帘子走到廊下,深吸深吐了好半天气,也没能把胸口那口闷气吐出来,转回屋里坐着喝了半杯茶,扔了杯子,站起来出门沿廊下转了两圈,打定了主意,要了车往徐尚书府上寻嫂子高夫人说话去了。

东华门外的木记汤面馆不好再去,五皇子秦琝又忘不了木记这汤面的好味道,只好另换地方,又要清静又不能愿意跑太远,也就西角楼不远的启圣院街木记了。

一大早,五皇子从左掖门出来绕到启圣院街,推门进了木记汤面馆,刚坐下舒舒服服抿了口茶,木记就这点好,连这茶也不肯苟且,一喝就知道是今年新出的上等新茶,这水也好,必是城外哪一处的山泉水,五皇子夸了一句,正要转头问浚糟是哪里的山泉水,面馆门‘吱’的一声被人推开,一个白衣蓝裙的俏丽丫头步履轻快的跳进门槛,扬声叫了句‘牛掌柜’,话音未落,一眼看到五皇子,睁大眼睛、半张着嘴呆在了那里,丫头后面,李恬已经跨进门槛,正低头将帷帽取下。

银桦睁大眼睛愕然看着五皇子,五皇子睁大眼睛愕然看着李恬,李恬帷帽取了一半,觉出不对,急抬头,正看到瞠目结舌的五皇子,也愕然怔住了。三个人都是一脸愕然的大眼瞪小眼,李恬最先反应过来,把帷帽往头上一按,后退一步出来,见银桦还怔着,又急回手拉了把银桦,银桦慌乱就地转了个圈,提着裙子,跟在李恬身后落荒而逃。

五皇子手里的折扇总算动了下,却‘啪’一声掉在桌子上,急忙抓起折扇,一下子跳起来,往门口奔了两步,眼看到门槛了,却又急急刹住步子,连往后退了两三步,不行,得等等,这么脚赶脚的急奔出去,让人看见了,不得以为自己这是追着人家小娘子出去的?

这真是,见了鬼了,她怎么跑到这家铺子来了?难不成自己躲四哥,她也躲四哥?她又不知道四哥去木记等她,难道就是巧了?这巧的不是要人命嘛!四哥连等她几天等不到,自己倒在这里撞见她了,这要是让四哥知道了,得怎么想?大哥得罪不起,四哥更得罪不起!真要了命了!京城这么多木记,怎么偏跟她撞到一起?真是倒霉催的……五皇子在铺子原地连转了七八个圈子,牛掌柜站在厨房门口伸头看着他,被他转的头晕。

五皇子凑到门口,往左探头看看,再往右探头看看,见李恬的车子走的看不见了,赶紧溜出汤面馆,上马往和李恬相背的方向连转过两个巷口,这才安下心来。

五皇子骑在马上一声接一声的叹着气,摸了摸肚子,晃在马上仰头看天呆想了半晌,东华门外不敢去,这碗面他想了好些天了,不吃到嘴里实在对不起自己,堂堂一皇子,总不能连碗面也吃不上吧,五皇子牙痛般咧了咧嘴,抬鞭子吩咐道:“去麦梢巷吧。”

五皇子骑在马上一路晃到麦梢巷木记,时辰还早,麦梢巷木记也是铺门虚掩,还没到大门敞开待客的时辰,五皇子左右看了看,在铺门前下了马,将马鞭扔给小厮,掸了掸衣襟,‘哗’的抖开折扇,安安闲闲踱步上前,伸手推开店门,只惊的脚下一个踉跄,手里的折扇翻着跟斗掉进门槛内,自己差点被低矮的门槛绊扑在地。

铺子里,那个白衣蓝裙的丫头正弯腰拿帕子擦着桌子,桌子后面,李恬正端坐喝茶。

五皇子连折扇也不要了,转身奔到马前,从小厮手里抢过缰绳,翻身上马,打马就走。李恬呛的茶水喷了银桦一身,丢了杯子直奔出麦梢巷木记,连帷帽也没来及戴,一路奔到巷口车前,银桦跟在李恬身后,惊弓之鸟一般,两人连滚带爬上了车,银桦爬到一半,不等李恬吩咐就急叫道:“快走快走!”悦娘咬着块银丝糖看傻了眼,愕然而茫然道:“今天这是怎么啦?一个两个都撞鬼了?”

“快走快走!不得了了,又撞见他了!”银桦滚上车,车子急启动奔出,银桦被车子颠的先往后再往前扑在车厢门上,悦娘一把拉住她,将她推回车里,掀帘探头进去,看着李恬问道:“又碰到了?怎么这么巧?”

“嗯。”李恬脸色微微发白,面沉如水,深吸了好几口气,看着悦娘道:“我和银桦这就回府,烦你跟一跟他,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悦娘急忙摆手干脆拒绝道:“没法跟,他身边明里有一个,暗里还有几个人一直跟着,那几个人都不在我之下,我跟不了。”

李恬惊讶的看着悦娘,悦娘解释道:“黄家是大行商,商家跟我们江湖渊源最深,你外婆都能请得动我,黄家请个十几、几十个江湖高手更不是什么稀奇事,还有那个四皇子,身边明里暗里也都有人跟着,这些皇子身份贵重,肯定都有人贴身护卫,你可别打主意让人跟踪他们,当心惹出祸事。”

“是我疏忽了。”李恬叹了口气道,悦娘又咬了粒糖,看着银桦问道:“那个五爷呢?也跑了?”

“嗯。”银桦惊魂未定的点了点头,悦娘想了想,看着李恬宽慰道:“咱们从启圣院街过来,后头肯定没人跟着,走到一半又是临时起意到这里来的,看样子真是巧了,别多想,没事。”

“嗯,我也觉得没事。”李恬声音低落,话是这么说,心里却七上八下极其不安,说不出哪一处不妥当,就是心里无法安宁。她见了他不愿惹事要躲着,可他怎么也吓成这样,躲上她了?上一回在东华门外,他那一幅看热闹不嫌事多的样子,拉开架势要看她吃那六碗面,哪有一丝要躲着自己的意思,怎么今天竟吓成这样了?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自己却不知道。

李恬哪里还敢再巡查她的铺子,连呆在城里都觉得心神不宁,干脆出城去法云寺外的别院陪俞瑶芳侍候徐夫人了。

俞盛世没了洪姨娘,垂头丧气,一夜辗转难眠,第二天一早,只好红肿着眼睛,打点起十二分精神,往城外别院看望徐夫人去,可赶到别院,却见外院坐了一圈尼姑在念经,正院垂花门下挂满了花花绿绿的符纸,俞瑶芳在垂花门外拦住父亲,垂泪诉说,法云庵的姑子卜了徐夫人这几天有大灾大难,要想躲过去,这几天须得不停的诵经护持整个院子,以求菩萨守护保佑,凡没有血脉之亲的外姓男女,不论是谁,一概不能见,不然这血光大灾就躲不过去,俞盛世听的瞪着眼睛说不出话,可这样的事向来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再说,女儿都这么说了,他若硬闯进去,那岂不是成心要夫人有血光之灾?俞盛世打了个寒噤,他要是敢这么做,他那大舅子非生吞活剥了他不可,这会儿,连这个女儿也是个得罪不得的,俞盛世只好站在外院,和颜悦色、搜肠刮肚的问这问那,说了半天好话,充分显示了自己为人夫、为人父的关切之意,这才出门上马先回去,只等着徐夫人过了这几天的血光之灾再说。

俞瑶芳寻着机会,将清江侯府发卖了洪姨娘的事跟徐夫人说了,徐夫人愕然到不敢置信:“好好儿的,怎么说卖就卖了?她到底是宏哥儿他们的亲娘,这说卖就卖了……”

“就知道阿娘要这么说,我特特让人打听了,这事真怪不得别人。”俞瑶芳嘟着嘴,不满的看着徐夫人道:“我侍候阿娘搬出城静养,这家里的家务、庶务总得交出去,照理,这得交到太婆手里才对吧?”

徐夫人忙点头道:“这是正理。”

“我先到了太婆那里,可谁知道怎么回事,咱们搬走那天一早,父亲非让洪姨娘接管家务、庶务,那会儿,阿娘都病成那样了,自然管不了,我一个晚辈,这不是我该管的事,再说,府里还有太婆呢,她是清江侯夫人,要做什么还不是一句话。”俞瑶芳看着母亲,见她微微点头,接着道:“谁知道,隔天府里就改了称呼,洪姨娘就改成洪太太了。”

徐夫人愕然半张着嘴,俞瑶芳瞄着她,撇了撇嘴道:“在府里叫几声过过瘾也就算了,咱们府上开花会,她打发人各家府上大派请帖,到南宁郡王府跟蒋郡王妃说‘我们太太恭候王妃’,跟阿珊她娘说‘我们太太恭候太太’,各个府里都是这句话,‘我们太太’恭候人家夫人、太太的,阿娘想想,哪家夫人、太太肯跟她这么平辈论交情?听说花会那天,去的都是姨娘,南宁郡王府也是打发了个老姨娘过去的,这事,听说阿爹发了大脾气。”

“这也太……”徐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俞瑶芳笑道:“这叫自作孽不可活,都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还不知不觉,还让人太太长太太短的称呼她,外头还到处传着她是如何如何贤惠,足够当的正妻之位,又说阿娘如何如何四德俱失,胡说八道的根本不象样,听到这话的人家没一个肯信的,后来这话就传到了舅舅耳朵里,舅舅气极了,说徐家容不下失德的姑娘,就去寻阿爹讨个说法,也不知道怎么说的,阿爹就让人发卖了洪姨娘,听说身价不论,只是一定要卖出三千里外,还不能卖到良家。”

俞瑶芳的春秋述事到此为止,徐夫人好半天才恍过神来,看着俞瑶芳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怎么就这样了?这事……你阿爹把她捧在手心里十几年,说卖就卖了?真卖了?”

“嗯,这个我让人仔细打听过,说是卖到了西北极北一家大勾栏里,舅舅……”俞瑶芳打了个咯噔才接着道:“听说那人买了她当天,在驿站里就开始让她接客了。”

“这可不是你该说的话!”徐夫人脸色微红,伸手拍了俞瑶芳一下,俞瑶芳一边笑一边认错:“知道了,我这不是要跟阿娘禀报嘛,下回不说了。”

“你阿爹……”徐夫人迟疑了片刻才接着道:“洪姨娘不该这样痴心妄想,可她这心思,还不是你阿爹惯出来的?真出了事,你阿爹就这么狠心把她一卖了事,可怜她在咱们府上养尊处优这么些年,又生了三个孩子,当娘的对孩子这份牵肠挂肚……唉,我怎么疼你,她不也一样的疼宏哥儿他们?就这么卖了,让她这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只怕她也难活长久,你阿爹怎么忍心?这十来年的情份,他怎么能这么说丢就丢开了?”

“阿娘。”俞瑶芳小心的打量着母亲,斟酌着词句道:“这话我就是跟阿娘闲说说,阿娘别又说我乱想乱说,又要罚我。”

“好孩子,阿娘罚你,那都是为了你好,阿娘这心里,哪舍得怪过你?”许是被洪姨娘骨肉分离触动心肠,徐夫人抚着女儿的脸颊,温柔的令人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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