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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白月光的女儿(1)

作品: 被反派养大的她 |作者:顾苏安谢席 |分类:现代言情 |更新:01-01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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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的女儿(1)

沈寄前两日赴场宴会,听见俩地中海在讨论今年的三伏天为啥就比往年来得更早了一天,争论得兴起,那两张醉酒的脸都涨得发紫了。

当时他在心里哼了一声,嫌这俩人戏贼多。

天气的事,自有老天和气象局在管,他们这一群每天贡献氟利昂和汽车尾气的人,在这用酒后的口水忧天忧高温的,也不能真混个气象员来当。

而这会儿,大中午的,他这玉树临风的身姿虽是戳在了树荫下,却还是感受到了身侧明亮的太阳所带来的恶意。

后背黏稠的汗弄得他更加烦躁难当,沈寄伸手想去扯领子,却又顾忌到什么,抬眼看了下那不远处的弄堂,生生忍住了。

燥热的三伏天逼得他再没有耐心犹豫,未落下的手整了整领口别着的白花,沈寄抬脚走出那片树荫,绕进了弄堂。

进门第一个路口左拐后的第三家,门口还挂着白布的。

沈寄进了门,就感觉到了后背传来的丝丝凉意。

他平日里全然不信鬼神,这会儿却忍不住挺直了脊背,脸上连最后一分多余的情绪都收拾干净,徐徐抬头,不自觉地屏着息,就要瞧见正中间挂着的黑白画像,分辨出记忆中的人,如今该有的模样。

突兀的,女孩子清脆又含着三分沙哑而软糯的嗓音打断了他的预期动作,“沈清中,你可以当做我当年是在墙上的。”

秒懂这话中的含义,沈寄的眼角疯狂地跳了跳。

他转头去看,就瞧见了站在灵堂一侧的,穿着一身素白的麻布裙,脸色平静的小姑娘——和他记忆中的人,像了七成,只是更多了稚嫩与苍白。

这铺天盖地的白色似乎要将小姑娘淹没,而她偏又抬着头,半寸不让地瞧着面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似乎全然不在意他因方才那句话而愤怒的脸。

而那和他穿了一般衣服,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某个阶层的味道的中年男人,恰巧也是两天前那场宴会上见过的人,那时他们举着手里的香槟,隔着人群,友好而虚伪地点头打了个商业招呼。

沈清中,清月集团的掌权人,妻儿俱全的成功人士。

却不想,原来是这小丫头的亲爹。

难怪当初一打照面,他就看沈清中不顺眼。

沈清中背对着他,不知晓身后来了熟人,因着这燥热的天气,骤然而来的噩耗和面前的亲生女儿刚刚吐出口的话,完全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暴跳如雷,“我不知道你母亲当年有了你,我不是……”

少女抬了头,青泠泠的眼睛并未沾染上他的情绪,“那你继续保持就行了。”

保持什么?流落孩子在外的傻瓜爹形象吗?

沈清中被她的话堵得再次哑火,张了张嘴,突然便没了耐心,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那你以后去哪?”

他毫不留情地显露出谈判局上面对敌人的气势,揭开残酷的真相,“你才十四岁,未成年,又没有任何亲属能当你的监护人,还能去的地方,只有孤儿院。”

沈寄站在几步外,清楚地瞧见了小姑娘因为这一句话而拧在一起的手指。他莫名就想到了十年前那双肉肉的小手,一巴掌砸在了他的脸上,被他狠狠瞪了一眼,也只是愣了一瞬,就大笑着扑回了身后的怀抱。

那时候娇气得,还要嫌弃他的怀抱不舒服。

也不过就是身后有无依仗罢了。

沈清中站得更近,自然更感觉到小姑娘的迷茫与无助,他长叹了口气,正要软下嗓子来让她跟他回家,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然后眼前一晃,他刚要认回的女儿的肩上,就多了只男人的手。

沈寄用那只手晃了晃算是打了招呼,朝沈清中礼貌地笑,“抱歉,沈总,她跟我走。”

那瞬间,沈清中的脸色真是比被他抢了生意还好看。

怀中小小的身子颤了颤,绷直了每根神经,也抬头朝他看了过来。

沈寄正要低头安抚两句,沈清中就忍不住先爆发了,“小沈总,”他故意用了沈寄最讨厌的,从他亲爹那里算下来的称呼,硬是要压他一头,“咱们的私人恩怨,算到小辈上不合适吧?珈以她可从未见过您……”

“啧。”

沈寄用了另一只手,去捏了下珈以的脸,“小加法,你没见过我?”

脸颊上被捏着的肉微微泛疼,早在沈寄出现在灵堂的那一刻就发现了他的珈以飞快地变了神色,露出三分羞恼,“不准那么叫我!”

没有对沈清中的全然抗拒,却有少女亲昵的娇羞。

沈寄因她的反应而诧异的神色一闪而逝,他压下心底的疑惑松了手,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纸递给沈清中,“看来沈总来之前未曾了解过舒老师,要不然,怎么连她对我有再造之恩,临终前将她女儿嘱托给我这事都不清楚?”

纸上的字迹隐约还是他熟悉的模样,却又因病弱而多了些无力。沈清中飞快地看完,又细细看了一遍,再抬眼对上珈以的视线,心下一紧。

他张了张嘴要说些什么,却被沈寄截了那张纸又截了话头,“想来沈总最清楚,这恩情,总是要比男女之情要可靠上许多的,舒老师特意将小加法嘱托给我,自然也是出于对我的信任。”

沈寄话里绕着的意思,沈清中自然听得懂。

当年是他抛弃了爱人转投了对他有恩的导师兼老板,娶了恩师的女儿又生了孩子,如今要再认个从不为人知晓的珈以回去,其间多少麻烦也是个未知数。而有过当年的抛弃,舒柔对他的信任,恐怕还真比不上自己亲手教导过的学生。

他的气势便徒然弱了下去,无声地宣告了自己的妥协。

沈寄嘲讽地勾了勾嘴角,低头又在小姑娘软嫩的脸上捏了下,“趁着这会儿没人来,先去把你的东西收拾好,等会儿我带你回家。”

珈以抬起头,眨巴着眼瞧着他,飞快地点头转身跑回房间。

房间很小,小姑娘的东西也不多,珈以粗粗扫了几眼,没十分钟就打包完毕。

等她拿着行李袋出来,灵堂上已经没了沈清中的影子,沈寄望着刚插上的香出神,听到近了的脚步声才回过头来,拿了那个尺寸偏小的照片,递到珈以手里,“带上你妈妈一起。”

他的手上被砸了一滴滚烫的泪,然后听见小姑娘哑着嗓子“恩”了一声。

舒柔两天前在医院离世,身后事由沈寄特意派来的“好心人”有序地安排着,可珈以也跟着跑前跑后,茶饭不思又夜不成眠的,自个的小脸都瘦尖了。

这会儿许是身侧的人让她觉着有了依靠,车上舒适的空调又吹走了如影随形的燥热,她偷摸着深呼吸了几次,心神略松,紧紧拽着行李袋的手指就松开了些许,头歪向一侧,眼皮慢慢就要盖上,却又猛一激灵地睁开。

沈寄一直从后视镜里瞧着她,略犹豫后伸手开了音响,调到了其中某一首歌。

不到两分钟,小姑娘就睡得无知无觉了。

十年过去,模样都变了这许多,某些习性,却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沈寄从两天前的那个深夜收到那封信时就紧绷着的精神,几次三番涌上心头的犹豫,骤然就在这一刻,因小姑娘毫无防备的睡姿松了下来,甚至还在他嘴角带出了愉悦的笑意。

将车驶入地下车库,沈寄偏头瞧了眼副驾驶上酣眠的小姑娘,轻手轻脚地下了车,摸出手机思考了下,就拨了个电话出去。

除去了心里最后那点犹豫,他问得也直接干脆,“我养了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该怎么养才能把人养好?”

短暂的沉默之后,那边爆了一句粗口,接着就是一串国骂。

弄清楚此“养”非彼“养”,那头刚做了爸比不久,慈父心肠爆棚的人终于正经起来,问了第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对人家小姑娘做过什么亲密举动?”

沈寄用一声疑问的“恩”来回答。

于是他被洗脑了一堆“养小姑娘太亲近会被养出恋父情节,养得太生疏分分钟就会被外头的野猪拱走,不远不近又会被质疑是否亲生且负责任……”的思想,最后总结起来,就是——咋养还不知道,但人家奶爹心里很方,忧愁很多。

沈寄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

他烦躁地又“啧”了声回过头,正摸出烟来叼着,抬眼就看见了醒来的小姑娘趴在车窗上,安静地看着他的方向。

相对无言了半分钟,小姑娘打开车门,站到他面前,仰着头,青泠泠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他,双手捏得死紧,似是完成了某个破釜沉舟的决定,飞快地将含在嘴里的每一个字都崩了出来,“妈妈会给您写那封信,是因为我骗了她。”

第一句话出口之后,坦白就变得简单了。

病重的单亲妈妈因女儿无处可托而难以安心,小姑娘灵机一动想起妈妈时常提起的人,拿着伪造的信件说是自己有了监护人,假装成他与妈妈往来了三四封信,最后一封实在是扛不住妈妈想要见人一面的决心,才落到了他手上。

“……给您带来麻烦,我实在是很抱歉,也感谢您方才在沈先生面前维护我,”小姑娘仰着头,坦白后的脸上露出几分松快,又因为接下去而要进行的话题羞红了脸,“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再麻烦您……”

吞吞吐吐的话说不出口,脸却是红透了。

沈寄叼着烟,突然就想到了自个这个年岁上,好像也没了妈,只是那时他凶狠得一整个院子的人都不敢惹,即使没了娘又没爹疼,也照样活得潇洒肆意。

点点大的孩子,过得这么憋屈算什么?

今日都不知因这小姑娘情绪起伏了几次,这会儿压下心底那冬笋大的心疼,沈寄伸手一把揉在小姑娘头上,将她整齐的马尾都揉得凌乱了,“我今日既然来了,便是将那信当了真,诚心要照顾你的。日后你麻不麻烦,只有我说了才算。”

“别一口一个您的,我这还没到而立之年,平白被你叫老了。”

他说着就转身,验证指纹后开了电梯,回头去瞧还站在原地的小姑娘,“过来,我先把你的指纹输进去。”

珈以先是一怔,反应过来之后,那双青泠泠的眼睛里就沉了星河。

她含着泪光,朝他笑得一双杏眼都成了月牙,“恩!”

珈以走到近前,将食指递给沈寄,随着他的力道操作,愣愣地瞧了会儿他的侧脸,似是想到了很好的回忆,愉悦的嗓音浸了糖,“妈妈和我说过,我小时候有个小哥哥经常来家里玩,‘小加法’就是他给我起的小名,而且他还抱过我。”

她的开心似是要从她身上涌出来,将周围的人都包裹进去,“那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现在看来,你比我想得还要好!”

沈寄转头就对上了她仰望着的目光。

小姑娘的心思太过纯粹,使得她的眼睛美得惊人。

沈寄经受不住,别开了眼。

有生之年第二次,他被人这样全心全意的信任,不问缘由,不顾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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