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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寄第二天早起洗了个澡。
洗完了他才发现自己忘了拿衣服,围着浴巾去衣帽间时正好接了黄浪的电话,那声音虚得不像是单纯由宿醉一整夜造成的,显然还记得自个干了什么,“寄哥,小心肝儿……咳,我是说珈以,她没事儿吧?”
有事,而且还是很大的事。
沈寄憋住一口气,把手机开了免提扔到衣帽间的柜子上,“说。”
他一个字往外蹦,黄浪立即就知道了这情况有多严重,半分也不敢再敷衍,“那什么,我昨天问出来了,小珈以没啥不开心的,好像就是因为说到了她妈妈,想到了以前的事儿,怕她没好好读书她妈妈不放心,才收了心的,和你没关系。”
沈寄没应声。
因为他突然觉得,这个答案在以前能让他多放心,现在就能让他多堵心。
昨天喝醉了的人不多,他更是为了开车回来滴酒未沾,那个小混蛋亲完他一低头醉过去,他抬头看见正对面的那哥们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的模样,足够他再确认一点,心里恍惚冒头的那点子念头,不是他的错觉。
沈寄是怎样混出来的人,怎么可能连个小姑娘都躲不过去。
他是不想躲,还沉浸其中。
“行,我知道了。”沈寄套了衣服,伸手就要挂电话。
黄浪赶紧“哎”了几声,还是追着问,“小珈以真的没事吧?昨晚那是过渡一下,怕小珈以疑心我们的问题,结果没想到小丫头酒量还真不错,把我们好几个人都灌倒了才问出来……寄哥,把她灌醉,真不是我们故意的。”
“我知道。她只是看着乖,心里基本门儿清,就认准了她自己的死理,你们想出这么个主意也难为了。”沈寄已经穿好了衣服,拿起手机取消了免提,“没有谁是故意的,只是既定结果,无可避免。”
他叹息般将这话说完,说了声“挂了”就结束了对话。
昨晚受的冲击太大,一觉醒来还放大了这个刺激,沈寄连烤个面包都差点烫了手,听到身后小姑娘软糯糯的那声“沈叔”时,手里的盘子都掉在了桌上。
梦境与现实交杂,让他生出了无限恍惚。
他从喉咙里梗出一声“早上好”来转过身,珈以正揉着一头乱发打哈欠,半眯着眼睛拿过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又趴回桌上有气无力地呻.吟,“啊啊啊,喝醉酒真的好难过啊,我下次再也不要和人去喝酒了!”
沈寄端着烤好的面包放到了桌上。
珈以“蹭”地一下直起身来,双手快如闪电地扣住了沈寄的手,握在手心里,仰着头看他,“沈叔,我就记着昨晚和他们玩游戏,问到你以前把个三十六岁的花臂男揍得喊你寄哥了,我……”小姑娘很小心地问,“后来没耍酒疯吧?”
沈寄没听到他们说过这件事,可见是发生在他进门之前。
低头对上小姑娘青泠泠的眼睛,里面剔透得只有他的倒影,“恩,没有。”
他转去厨房把火腿片和煎蛋拿出来,推给珈以,“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喝醉很危险,以后真要喝酒,要么回家来,要不就打电话给我,别在其他人面前喝醉。”
珈以似是没听出他这话里的深意,点头如捣蒜。
沈寄看了眼她小脸上犹带的婴儿肥,低头鼓着腮帮吃得一心一意的模样,千言万语都压了回去,“你寒假都快过完了,这几天就先不要去公司了,收拾一下作业再好好休息,准备过几天开学回学校。”
也让他,好好冷静一下。
珈以抬头,眨了眨眼,摇头,“不要。”
她突然用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他,“我知道高中这几年很关键,直接影响以后的人生。学习的时候我会全身心都投入到学习里去的,就又没有时间和沈叔聊天谈心了,难道连这几天都不可能粘着你吗?”
沈寄……沈寄他根本拒绝不了。
而且珈以也真的在按他的话做——拿着书把下学期的知识点给预习了一遍,就戳在他的眼前,坐在沙发上安静乖巧得要命,却让他忍不住频频分心。
偶尔下面的人事情办得不成功,想发火时抬头看一眼那低着头认真看书的小背影,他临到嘴边的火就自然而然地熄了。
哪怕她其实什么都没做,他也没了那种孤军奋战的感觉。
所以没几天后珈以去上学,最不适应的人不是她也不是沈寄,而是那些在天堂享受了没两天,又掉到了地狱去熬油的部门主管们。
珈以说要认真学习,那就是真认真学习,周末的时间都基本泡在了图书馆,学习学得连饭点都经常误了,弄得照常回家的沈寄像是个空巢老人。
又一次她回来得忘了,沈寄站在厨房里把凉透了的饭菜再热一遍,碎碎念叨着不准时吃饭会给身体带来多少的坏处时,她就靠在厨房边上,突然说了一句,“要不等我放暑假了,自己学着烧饭吧。”
沈寄挥舞的锅铲一顿,第一反应,“在外面吃多了,嫌弃我烧的饭不好吃了?”
他是知道珈以每周去图书馆学习都是跟楚潇一起的,而且中午天热又不方便,两人一般都是在外面随便找地方吃一顿解决的。
说这话时,虽然他极力克制了,却还是听出了自己那一股子酸味。
当初明明是这丫头自己亲口说吃饭也得有意义,而她最看重的意义就是这顿饭是不是出自他之手,而这会儿不过才跟人在外面吃了几顿,就把自己说过的话也当成白米饭吃下去消化掉拉在某个茅坑里了不成?
喔,对,可能还不是几顿,这混蛋,在学校时肯定也是两个人一起吃的。
沈寄突然就觉得气愤难当,他丝毫不知道自己这是觉醒了深闺怨妇的情绪,只是这股情绪让他很想扔下铲子大喊一句,“老子他妈的不干了!”
不想想他是为了谁去学的烧菜,又是为了谁烧的菜!
而就在他要把这个念头变为实际行动的时候,珈以突然就走到他身后,不伸手,就单单是靠在了他的背上,带着很轻的鼻音和他说,“没有,沈叔烧的饭很好吃。只是以后不一定有人这样对我啊。”
“沈叔把我养得这么好,就不怕我以后嫁出去了,被别人嫌弃啊?”
珈以靠着那一动都不敢动的背,很是眷恋地在他背上蹭了蹭,“我不会烧饭,不会洗衣服,不会操持家务,心还很大,想要成为一个很成功的人,想要养一个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却对我最最好的沈叔,让他过富豪过的日子……”
她说着说着,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好像说的并不是什么难过的事,“我这样麻烦的姑娘,以后大抵也是没有人家愿意要的吧?”
沈寄花了大力气压制自己,才没有转过身去,把她抱在怀里,用恨不得揉到骨血里的力道,去告诉她——眼前就有一个愿意娶你,愿意对你好一辈子,愿意让你养着世界上最好的沈叔的人,只是他不敢告诉你,怕吓到你。
在他自己体会这滋味之前,他是很讨厌人在感情里畏首畏尾的。
不喜欢,就干脆利落些,不要浪费彼此的年岁去做无谓的磨合;真的喜欢,就去追求,哪怕最后结果不是想要的,也能求个曾经努力。
而他如此幸运地清晰地感觉到了后者,却不敢这么做了。
小姑娘太小是一回事,另一方面,是怕她会拒绝,他连再照顾她都不能。
所以再等一等,等她成年。
“所以啊,”珈以还趴在他背上,“我想着,要不就选个知根知底的人好了,他知道我是什么样,我知道他是什么人,相处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
“砰——砰——砰——”沈寄几乎就要伸手去按住跳得太响的心脏了。
他想伸手,但他又不敢,他怕一有动作,打乱了小姑娘的情绪,她就会住了嘴,不再把那个就挂在嘴边的名字说出口。
结果——
珈以说,“沈叔,你觉得楚潇怎么样?”
所谓的冰桶挑战,大概也就是这感觉。
从头凉到了脚,心脏都瑟缩着不敢再跳动不说,刚才屏住的呼吸恢复过来,吸进去的每一口空气都像是一把刀子,用力地刮着流过的血脉。
沈寄伸手把锅铲一扔,沉着脸转身就走。
他能看到珈以突然迷茫的神情,他也能闻到从锅里传来的焦糊的味道,他还知道自己这会儿要是开了口,出口的东西一定是现在所不能说的。
他的理智都在,感觉也都在,他很清醒,但是他很愤怒。
他愤怒到一句话都不想和这只小白眼狼说。
小白眼狼!狼心狗肺的小混蛋!忘恩负义还瞎了眼的小混账!
沈寄一路走回了房间,拿了睡衣去洗了个冷水澡,洗完擦干出来吹了头发,开了门往楼下一看,那小混蛋还在厨房里洗碗。
洗,就让她洗个够,最好把脑子也放进去洗一洗。
沈寄双手撑在栏杆上,看见那小混蛋洗了碗又擦干了手,关了厨房的灯走到楼梯口,抬头看见了站着的他。
他开口,一字一句说得很冷静,“楚潇不适合你,我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是,除了他自己,他不会同意这小混蛋和任何人在一起。
他不是说假话,他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去了书房,从档案袋里把珈以的户口本拿了出来,锁到了保险箱里。
想想又觉得不安全,他回去打了电话,给那个所谓的世界上最安全的银行,告诉他们,他有一个保险箱,要存到他们的保险柜里。
那里面有什么?
喔,他买回来后觉得没什么重要到要往里面放的,目前那里面只有一个小姑娘的户口本。
小姑娘一个人的户口本,当时收养时他其实并没达到领养标准,找了些关系,小姑娘一个人独自占了一个户口本。
但是他觉得不能这么清楚地告诉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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