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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宣嘉逸早就清楚自己在喝到醉死的时候还咬了顾祁南一口，然后睚眦必报的混蛋隐忍两年，终于还是报仇了。
并且让自己在一群人面前……卧槽，有点羞耻，不想再回忆了！
宣嘉逸愤愤的回了院子，重重坐在桌案前，看着那桌上一堆草纸才惊醒过来——
“朕还要去督看河道改建情况，你捣什么乱？”
“臣已经查看过了，按照陛下的意思，河道工程进展很顺利，不出意外的话，二十日后便可完工。”思及此，顾祁南也大抵知道这小鬼为何不远千里兴师动众弄了二十万兵马过来。
若是单单五万兵，恐怕改河道这么大的工程得干到来年开春。且不说冬日严寒条件苛刻是否会延期。
宣嘉逸轻笑一声：“呵，你去看过了？你这个门外汉看出门道了么？”
那语气中，有些蔑视，有些得意。
顾祁南虽然不知道小鬼如何有此才能，但对小鬼的小心思清楚得很……曾经二人一同在太傅手底下读书，自己每每受到太傅夸赞，而小鬼懒懒散散、不思进取，若不是太子的身份，早就挨戒尺了。
自己是文臣世家，耳濡目染，再加上比小鬼大了四岁，理应懂得更多，这让小鬼看自己很不爽，一度觉得自己胜之不武还耀武扬威。
如今，小鬼总算是有了扬眉吐气的时候，怎会不嘚瑟炫耀一下？
他了然清淡的笑容，让宣嘉逸恼火的同时还多了一丝挫败感。
自己从小就是个自由散漫的储君，父皇溺爱，自己也没什么大志向，更是对孩提时代深感无奈……直到遇见了顾祁南这个异数，和他比起来自己简直就该回炉重造。
原本想着，先帝那么年轻，不会只有他有个孩子，若是再有一个皇子，自己也好“功成身退”，结果先帝三十出头就退位了……让他措手不及。
开玩笑啊，皇帝这个职业都是累死的好么？平均寿命低到惨绝人寰，于是他又混了两年的日子，索性朝堂还有几个老臣在，距离国破家亡也还有些距离。
咳……扯远了。
他摸摸脖子，拈了些侍女用剩下的粉，往自己脖子上搓了几下……嗯？怎么感觉和那侍女扑的粉不太一样？
如此往复了五六次，他感觉自己抬起的胳膊都发酸了，那块痕迹还是没能遮住。
倒是让顾祁南乐呵上了：“陛下在那边干着急的样子……可真好看……”
那句“好看”让宣嘉逸抖了抖。
镜子中的那张脸的确比自己本尊的样子好看多了，不过整体来说就是一个词……稚气。
嫩白的脸，又圆又大的眼睛，瞳孔极黑，连唇色都是柔和的嫩红……可怕，自己竟然生了一张小白脸的标配脸！
轻轻叹了口气……心累……
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修长手指轻轻沾了下脂粉，另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上，脖子上穿来轻柔的触感，一下又一下。
宣嘉逸透过镜子看到那人的表情，很是认真的样子。
“好了。”
那混蛋的嗓音低沉又温柔……
宣嘉逸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心脏猛烈的跳动了几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装出不解的样子：“奇怪，为何你遮的那么好？”
顾祁南轻笑：“粉是扑上去的，不是揉上去的。”
“……”郁闷……干嘛一副很懂行的样子？
“陛下为何执意要出门？”顾祁南问道，“是想早日回京了吗？”
毕竟清河郡地处南方，夏季比洛城还要热，小鬼在洛城就喜欢光着上身，到这边人多眼杂，也更不可能光着身子跑到堤坝上。
“没那么想，”宣嘉逸难得正经，“只是来了一天，为的就是治水，怎能不好好治？”
顾祁南怔然，想起那年，太傅气的直哆嗦，胡子眉毛一翘一翘的：“殿下，既然不学习，还来什么国子监？”那小鬼悠哉的晃着腿：“太傅说的是，本宫这就回去睡觉，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然后……小鬼真的走了……太傅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陛下又为何对于治水如此执着？”
“哈？”宣嘉逸感觉顾祁南越来越莫名其妙了，“你傻了？治水差不多是国本大事了吧，朕跑那么远过来，不就是为了国本。既要治理，朕就要治标又治本！”
原本是宣嘉逸用来怼顾祁南的一句话，听在顾祁南耳中显然是小皇帝的成长和转变。
“治标又治本……陛下说得好，”顾祁南忽然笑得像个老父亲，满脸姨夫笑，“当年陛下若是肯这般同太傅交谈，也不会屡次被太傅告御状。”
宣嘉逸想起那个老头子就腻歪。
可别了……他对做学问的人有一种，呃嗯，与生俱来的“敬畏”，最讨厌咬文嚼字、问东问西。
“我们还是谈谈河道的问题吧。”朕可是专业的！专业的懂么？
然后……二人坐在桌边，开始促膝长谈。
宣嘉逸一番畅快的论述，顾祁南开始望天，怀疑人生。
小鬼都在说什么？
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嗯……没睡醒，所以集中力不够。
还有，谁能告诉他，“公式”是什么鬼？
他绝对没听错字音，也绝对没听过这个词！
……
那边宣嘉逸倒了杯茶润润嗓子，又开始滔滔不绝：“传统的方法都是宽河固堤，这个固然有它的原理。虽然能给洪水留足出路，但局限性太大了。一不能解决河势游荡摆动，因此决口不断；二还会造成大量泥沙淤积，河床不断抬高，日后更容易引发洪水。”
顾祁南稍微缓了缓，嗯……这句话都听懂了，还好还好……
宣嘉逸又道：“我刚刚和你讲的束水攻沙，是一种通过河坝稳定河槽的方式，碧水泥沙淤积严重，可通过缩窄河道横断面增大水流流速，利用水力冲刷河槽。”
“？？？”
“当然喽，河道的宽窄也不是随便定下来的，刚刚和你说的那个挟沙力公式。但在水患形势没有得以控制之前，若是足够坚固的堤防，这还只能是一个设想。”
小鬼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还好堤坝足够稳固，也多亏了清河郡这些年一直把修缮工程放在心上。只不过……为何今年会发生水患，我还是没想清楚……”
“……”顾祁南觉得下次遇到师傅他老人家时有必要好好的咨询一下，治水方面的高论。
看小鬼一脸正经认真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胡说八道……
宣嘉逸如果知道，自己专门用来装逼的专业知识，在顾祁南那里有一丝满天胡说的嫌疑，估计要呕死。
他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工科男，给排水专业，专门管供水排水。当初那个教书的老教授酷爱讲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那唠嗑的技术让班里最鸡婆的男生自愧不如。
然后，潜移默化的……自己就了解了很多本不该在课本上学过的东西。
五年前治水患，一试成功。
天知道他看着那些人按照自己的方法疏水引流、改河道的时候，自己有多紧张。
还好成功了，不然淹了整个清河郡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门外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屋内二人都下意识的噤声。
“陛下，末将刘潇求见。”
“进来。”宣嘉逸瞥一眼顾祁南，唔，是那混蛋的手下。
门没关，刘潇一进门就看到一脸崩溃的将军……
“何事？”
小皇帝发话，刘潇忙施礼：“禀陛下，碧水内的蟹全数被捕捞。”
“嗯。”意料之中，“再吩咐下去，不得一次食用过多，否则后果自负。”
刘潇还站在那里，没有离开的意思，顾祁南道：“还有何事？”
“此事属下不知是否应该叨扰陛下和将军，”刘潇面露难色，咬牙道，“有贪吃、水性极好的士兵潜入水底，发现大量碎裂的麻绳……似乎原本是粗麻绳制成的渔网。”
这事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渔网实在是数量奇多，觉得古怪才上报了。
顾祁南突然站了起来：“腐烂程度如何？”
“还未开始腐烂……”
挥推刘潇，顾祁南目光炯炯的看向宣嘉逸：“陛下，这来路不明的蟹，似乎是有人故意放入碧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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