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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两人同时一回眼,数步以外一僧正盯着他们,点头微笑:“贫僧未加思虑,轻率出言,还请二位勿怪。”
司命星君看了看,见这僧侣生得相貌轩昂,团团善气,也不顾方才的言论,反而哈哈一哂:“说得有理,何怪之有?”说着,伸了个指头往旁边一戳,带笑加了一句:“再者,大师不过详注而已,最刁钻的另有其人。”
僧人忍笑半晌,差点儿破功,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又竭力抑住。
灵枢打量他连眉眼都变了,尽管是个僧侣,喜怒却皆形于色,倒不落凡俗,有意思得紧。
司命星君亦有同感,见他神情更加调侃:“那依大师所解,普法众生究竟为何?”
“贫僧无能,解不了这题。”僧人双手合十,躬身揖礼:“贫僧只知我佛有大悲心。星君要是真有兴趣,不如一观大乘佛法的三藏真经。佛爷爷说了,读完可度亡脱苦,共计三十五部,该一万五千一百四十四卷。”
念完,他长吁出一口气,似乎唏嘘不已:“多是多了些。贫僧愚笨,跟随佛爷修行至今,十停中还不曾读完三四停,罪过罪过。”
司命听了,险些爆出一声银铃大笑。幸好灵枢眼明手快,赶忙捂住了他的嘴,才不至于成为第一个被赶出盂兰盆会的神仙。
碰巧福禄寿三星献完诗,众神俱喝彩。等两人回过神,再转头一寻,那僧人却再没个踪迹了。不仅司命星君多有失望,连灵枢也略感惋惜,连一个名号都忘了问。
紧接着,如来佛爷高坐莲台,清着嗓子开始讲法,台上一时高谈阔论,台下随之窃窃附和,大殿内登时喧扰不绝。
司命生性跳脱,听了一会便昏昏欲睡。他也实在顽皮,念动了隐蔽之法的心诀,表面上还在聆听之状,本源早已打起了瞌睡。
灵枢本好清净,忌讳喧哗,只得趁众人聚精会神的间隙,独自避开了热闹,转而步出正殿,往一条曲折僻静的石道上走。
那一路上虽然有古柏幽花,灵枢却藏着心事,对一切都无心欣赏。
不知怎的,刚才司命的几句闲言浮上心头,他暗中琢磨道:“我已将仙草养成了仙子,谁知横生枝节,仙子又变成了人间的小女孩儿。可既然养了,便要一管到底,只是如何养好小女孩,真真是头一件疑难。”
如此不知萦回了几次,前方突然多了一双步履,灵枢举目一看,对方先笑:“贫僧与仙君实在有缘,幸会。”
灵枢上前还了一礼,一派清朗从容:“大师有礼。本君居三十三天赤瑕宫,敢问大师尊号上下是?”
僧人显然一愣,面上随即现出一丝了然:“居然是大名鼎鼎的灵枢天君,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好风采。贫僧乃佛爷爷座下的二弟子,论不上什么尊号,诨名金蝉子而已。”
金蝉这个名号叫得蹊跷,眼眸有一瞬的凝定,灵枢的脸上却不露半分:“原来大师是如来教主的高足,难怪见解与众不同。”
仿佛听到什么极好玩的话,一语就把金蝉子给逗乐了,越发显得慈眉善目:“不瞒天君,贫僧是最不成器的一个,听早课还常常走神,佛爷爷要是手持一根戒尺,怕迟早要折在贫僧这背脊上了。”
许是与灵枢投缘,金蝉子也不假思索,随口谑了一句:“幸好佛爷量大,只是如我一般懒怠,早晚受一顿训斥还是轻的,哪天贬入下界也是寻常。”
如果司命在此,早笑得前俯后仰,可灵枢则是剑眉低垂,宛如沉思。
见如此,金蝉子难免疑惑,又听他忽然静声道:“大师无拘无束,虽是无心之语,也请酌量。”
有些话,灵枢不好言明。但凡已成神圣,有时随意一言,便会结成因果,人间所谓“一语成谶”,不外如是。
金蝉子却不甚在意,眯眼一笑,自有万分的洒脱:“多谢天君良诫。不过若真到了这步田地,贫僧宁愿为一介凡僧,行遍千山万水,广宣我佛大乘之法。”
说着,又念了一声佛号,别有深意道:“成神也好,为人也罢,何必在意世俗拘束,心自在处,方是身自在。”
灵枢也无法再说什么,只觉得心头为之一振,好似拨云见日一般。
金蝉子一面笑,一双眼端详着灵枢的神情,问道:“观天君气色,好像有什么为难之事。不如说与贫僧,贫僧不才,也许能相助一二。”
一言正中所想,灵枢并非扭捏之人,向金蝉子直承道:“如司命所言,我等神仙佛陀,既已超凡入圣,难免体察不了凡间人事。本君只是疑惑,譬如投身在凡间的人,何谓一生平安喜乐?”
此问实在意料之外,金蝉子仔细思了片刻,方才作答:“得度成圣之前,贫僧尝读百家杂书,访苦难者无数,于是有论为证:若为男子,那便是求的建功立业、名垂青史;若是姑娘家,大约是在家享父母娇宠,出嫁遇如花美眷,晚年得儿孙绕膝。”
灵枢知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于是深以金蝉子之言为然。不但一一记下,还依次盘算起来,揣度道:“难怪小绛珠总是难过,她不仅丧母,还少失父亲关怀,看来头一件就是要先下手保全林父,再带她远离贾府,三则保重好凡身。至于出嫁之事……”
披红的少女在眼前一闪而逝,灵枢不禁蹙起额,哪里还想得下去,冷哼道:“这等凡俗男子,还不见得能入小绛珠的眼,再说罢。”
在人间的小黛玉怎会知道,在天君计定之下,她的还泪之途注定渺茫,人生轨迹至此拐一巨弯儿。
回到大雄宝殿,众神依然在听法。司命一启眼,看他淡定的坐下,因问去了何处。灵枢也不打算瞒他,把如何遇见金蝉子说与,连自己的打算一并挑明了。
听完首尾,司命星君素昔深知灵枢一旦做了决定,是绝对不会回头的,故而有些头疼:“我劝你也是枉然,就不费这个口舌了。只是你要分清楚,究竟是不论使任何手段,都真心要维护绛珠呢,还是贾敏的死你无可奈何,在小姑娘面前失了约,所以一直耿耿于怀。”
没有半分的迟疑,只见他一脸平静,言辞却坚定异常:“我只后悔先前想得太简,为天庭规条所束缚,任她草率入了贾府。若不从根源去改,纵然看顾,也难以长久。”
相识千百年来,把他寡冷的样儿都看惯了,这一刻好像玉雕的人才有了生气,司命心一软,只问:“你打算怎么做?”
灵枢转眸向四周一扫,地藏菩萨果然在台上敬陪末座,心生一计:“择日不如撞日,我去一趟地府。”
司命听弦而知意,难得正色的颔首,附耳添了一句:“只需增删几笔,不必勾了生死簿上,否则动静闹得太大,反不利于后续之事。”
说完,只见他摇身一变,徐徐化作了灵枢的模样,却挂着不相符的盛笑:“你速去速回,我在这儿遮饰一会儿,在南天门见。”
须臾来到幽冥界,灵枢板着脸走进森罗殿,唬得一众鬼卒垂手观鼻,全贴着墙根儿立定。那判官闻报,引着牛头马面鬼迎接出来,陪笑说:“恭迎上仙。”
灵枢也不多话,令众鬼越发战战兢兢,连十殿阎王也不敢怠慢,俱一齐整衣来见,忙延他入主位坐了,躬身揖道:“上仙如何有雅兴,往阴司之地来?”
见他略有一份轻悒,应道:“今日盂兰盆法会,本君听如来教主讲众生轮回,遂想起上一回来打听的林贾氏,不知现在投身去了何地。”
这来由着实可疑,几人对望了一眼,均不知该如何作答。幸得秦广王处世圆融,只道仙君有慈悲心肠,即命掌案的判官取出文簿来查。
判官依言捧出了人属类的簿子,逐一查看,不久方找到了贾敏的名字,注着今生寿数、与何人婚配和来生投身之所。
灵枢接过薄子一边亲阅,一边慨叹,秦广王等少不得附和。
正说话之间,似有荷花的气味透入,浓香扑鼻,十殿阎王还不及觉察,合宫的鬼卒已经一个接一个身软合眼,倒头盹睡,最后连他们十人也失了清醒,鼾声如雷。
看着躺了一地的鬼差,灵枢罕见的喃喃自语:“早知这睡火莲好用,应该叫司空在池子里多种些。”
在案上摊开生死簿,找到了林海的名字,写着巡盐御史,该寿五十五岁,猝亡。灵枢执笔饱蘸了浓墨,将寿数抹改了一回,替林海平白添了二十年的阳寿。
既已办妥,灵枢不再耽搁,念了声咒语,对地下众鬼吹一口仙气,自己则如烟似雾的散去了。
那十殿阎王渐渐苏醒,揉眼的揉眼,哈欠的哈欠,可环顾大殿内外一遍,不但样样齐全,件件完整,生死簿也在案上纹丝不动,不由暗道奇怪,一点都回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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