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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嘶声在静夜中响起,一匹高大的白马背挂长枪破开薄雾,出现在寺门口,铁蹄踏月,长鬃沾露,神骏已极。
莫九眼中露出怜爱之色,轻抚马颈许久,蓦然翻身而上,策骑往山下驰去。
云移月动,草木深深。男子喊杀之声,妇孺哭叫之声刺破夜空,隐现耳边,莫九心中一片悲凉。
马背起伏间,她脑海中浮起一幕又一幕残破的画面。
战场上,白衣戎装的少年,黑发飞洒间,以鲜血喂祭手中的银枪。
夕阳落,玄色深衣的男子倚着花锄,醉倒在牡丹花畔。
水袖飞旋丝竹响,是谁意气风发,享尽万般荣华与尊崇?
苍茫暮色染荒草,又是谁无奈而悲凉地将地藏经一遍又一遍地诵起……
莫九恍惚了。
风在耳旁呼啸而过,杀伐之声渐盛。马蹄踏上平地,火光冲天,入眼之处如修罗地狱再现。
周围数里,地面惨绿磷光纷飞,不知有多少武士在旷原上厮杀。长矛飞掷,飞箭如雨,刀剑闪光飞舞,血肉横飞,妇孺不免。列焰焚原,浓烟蔽月,鲜血浸染大地。
体内血液倏然沸腾起来,莫九不假思索,一提长枪纵马冲上战场!枪头挑刺,千百点寒芒,银光皪皪,所到之处所向披靡。
“千祗夜,你终于肯来了!”厮杀之声蓦敛,圆月之下,一男人红袍黑马如同修罗般出现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
莫九手中长枪一收,枪尖向上倒提马侧,目光冷然与之对视。
“只为逼我一战,尔竟不惜造下如此杀业,搅得天下不宁?”
男人仰天长笑,战刀一举,一缕鲜血反射着月光顺着刀身滑下,四周突然寂如鬼域!
“此等人不过蝼蚁之命,汝不在意,吾复何虑?”
莫九握着精钢枪身的手指一紧,看着对方俊美却残酷的脸,一抹悯色浮上幽黯的双眸,“汝可知,此等杀业,必要堕入五无间地狱,永无出头之日?”曾经,他也不信。如今,他不得不信。
历经数百年,亏欠的终究该还,谁也逃不掉。所以,他在等一个能够让一切从来的机会。建了那座寺,种了那院花,修了数百年……
那人神色瞬间凝住,冷笑道:“汝又可知,天下无比肩之人,那种寂寞已胜过无间之狱?”说出此语,他眉宇间隐现孤寂之色。
莫九无声地叹了口气,手中银抢一晃,枪尖直指对面之人。
“那么,来吧!轩辕无伤。”
畅意的狂笑声中,蹄声再起,银枪如龙,战刀如虹,瞬间交接在一起,一时间,杀气如巨浪般席卷整个天地。
有的事,早已注定无法逃避。一切,终须尘埃落定。
“……三界四生之内,各免轮回,九幽十类之中,悉离苦海,五风十雨,免遭饥馑之年,南无东郊,俱瞻尧舜之日,干戈永息,甲马休征,阵败伤亡,俱生净土,飞禽走兽,罗网不逢,浪子孤商,早还乡井……”
枪杆挡住那挟风云之势劈下的刀锋,汹涌而来的气劲划破护体的真气,鲜血飞溅中,座下白马蹬蹬蹬后退数步,银枪顺势一收,枪尖神出鬼没般从腋下穿出,一点寒光直直穿透因招式使老而空门大开的轩辕无伤胸膛。
见自己胸口被刺穿,轩辕无伤锐利的双眼中并无丝毫恐惧,反而扬起快慰的大笑。
“心愿已了,轩辕无伤,你还不去。”莫九冷冷地道,枪尖一旋一挑,轩辕无伤的身体便似破布一般从马上摔落,转眼消失不见。
杀戮仍在继续,战场上哭嚎和惨叫四处可闻。
“对不起,让你受伤了,阿九。”手按着胸口,鲜血从指缝间浸出,她低声道歉,神色间透露出些许不安。语罢,深吸口气,将仍在滴血的银枪挂回马背,伸手从怀中取出装冥玺的黑色盒子。
盒盖刚开的瞬间,一股沛然之气突然自其中冲出,直上天穹,瞬间风云涌动,遮盖了月亮。大雨倾盆而下,天地间一片黑暗,只剩下绿色的磷光在雨中跳动,伴随着惊心动魄的喊杀声。
探手,她从中取出一块阴寒透骨的玺印来。沾血的手指轻轻抚过上面,摸到那熟悉的图案,同时感应到其下的强大异能正不安分地涌动着。
“很久不见了,老友。”莫九轻吟,无喜悦,有悲凉。
玺举,天地无声,幽冥世界的沉寂黑暗将一切吞噬。磷火如舞,雨倾如注,却无一丝生气,无一丝声息。
“幽冥教主,慈悯众生,阴玺权出,百鬼俯臣。”莫九的声音缓慢而沉稳地在空寂的天地间响起,质朴中透出雍容,懒散里挟带着严谨,仿佛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
雨水将她的发丝粘贴在脸颈上,再浸透她染满血迹的衣。她昂然骑在白马上,手托印玺,仿似幽冥世界中一尊撑起整个世界的神祇一般。
话音仍在回荡,原本四处乱跳的绿色磷火倏然静止下来,随后井然有序地向她汇聚过来。
莫九俯首注视着越来越多的绿磷出现在眼前,眨眼间便如海如洋,双眸中露出悲悯之色,“尔等在此地流连已久,致使亲人欲祭无踪,苦思无梦。生死轮转,天道之常,人有人道,鬼有鬼途,若阴阳混淆,必招祸殃。如今祸首已诛,尔等且放下仇怨,各寻归途去吧。此地非尔等久留之所。”
此言既罢,众魂恍然清醒,这才发现自己因为一口怨气而误了转生之机,蓦然回首,竟已是数百年。不胜憾悔,当下唏嘘而散。
莫九目注着最后一点磷光消失在黑暗中,缓缓地松了口气。不必动用阴兵强行押解,自然是最好。
冥玺入盒,雨收云散,天角又现出明朗的月亮来,映照着空旷无际的荒原。
怨气散,战鬼收,从此,这会浦之京将再不会夜夜循环着那场惊心动魄的杀戮场面,必会繁华起来吧。
策马回转,她喉咙蓦然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伸手按住胸口的伤,却因突然醒起一事,又慌忙收回手,脸瞬间红透,竟有刹那的手足无措。
挥掉脑子中的念头,痛苦地咳了两声,她无力地趴在马背上,昏昏沉沉地被拖回寺院。
并无意外,在寺门口看到一众僧人。
“阿弥陀佛,慧明领全寺僧众恭迎殿下。”主持方丈双掌合十,带头向她弯腰行礼。
勉强撑起身体,莫九的目光扫过面前九颗光溜溜的头顶,最后在站在人群最后的戒尘身上逗留了片刻,恰恰扫到他惊讶困惑的眼光,不由微微一笑。
“魂禁已破,此后各取其途吧。”她淡淡道,滑下马,立足不稳踉跄了下,却没错过戒尘眼中的关切。
“殿下慈悲。”主持脸上并不见任何波动,“殿下受伤在身,容慧明先为殿下治疗。”
莫九靠在白马身上支持住自己,闻言眉头一皱,“不必,我自己会处理。这几天饭就送到莫九的房间吧。”
打发了众僧,她回到后院厢房,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将手伸向了衣襟,趁神志尚清楚的时候将伤口处理了。
一觉醒来,竟已是艳阳高照。
莫九迷茫地抚着额头,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一场诡异的梦,还是真正地经历了那场可怕的战争。
“你醒了?”耳边传来千祗夜关切的询问。
她一震,就要起身,不想胸口一阵剧痛,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无力地倒回床,她认命地闭上眼,终于肯定那一切的确不是梦。
“轩辕无伤的武功强横,我没有办法毫发无伤地赢他。”千祗夜低声解释。伤了莫九,他心中并不好过。
“如果你输了,我是不是也得跟着一并没命?”莫九问,心中有些恼。她在军营中呆了八年,打过的仗也有上百场,却从来没有见过像昨夜那样惨烈的。那根本不是打仗,而是屠杀,难怪死去的亡魂迟迟不能被超度。
“我不会输。”没有犹豫,千祗夜回答得理所当然,却无丝毫自傲的意思。
莫九哑然,侧脸看过去。
千祗夜坐在窗边,一如既往的雍容高贵,然身影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你……怎么了?”在反应过来前她已问出口,语毕虽有懊恼,却难掩关切。
千祗夜摇头,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地道:“人体阳气重,加上你身带煞气,我附在你体内时间太长,有点撑不住。”
“嗯?”莫九勉强撑着而起,背靠着床头,有点不明白千祗夜的话。
“杀过生的人身上都带有煞气,杀得越多,煞气越重,兵器也是一样。而杀人者尤甚……无主之魂最惧煞气。”千祗夜竟毫不避讳地将自己的弱点摊开在了莫九的面前。
莫九心弦莫名地一动,不及细思,突然想起另一件事,立即恍然大悟。
“你始终与我保持着一段距离,便是因为此吗?”无论在什么地方,都站在五步之外。在通往他陵墓的潭中以及崖壁石径上,一直握着她的手引路,想必很痛苦吧。所以在她失足落崖时拉她上来却被撞到身上后,才会突然显得那么虚弱。想到此,她竟有些感动,虽然明知自己才是那个最无辜被牵扯进危险的。
千祗夜微微一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如今九阴之气已破,这山寺与平常之地再无区别,你长留此地倒也无妨。只是真要一生以男子身份示人吗?”他转开话题。
莫九垂眼,看着自己的手,唇角浮起一抹苦涩,“如今天下大乱,外族入侵,男子已是难以自保,何况女人?”否则她何苦要隐匿在和尚寺中,也不愿另寻尼庵避世。事实上,她比谁都清楚,其实世无可避。
“也好。”千祗夜听出她无离去之意,心中竟不自觉松了口气。
一阵沉默。
莫九知道自己的伤处被包扎过了,千祗夜虽然占用了她的身体,她的意识却仍然在,所以才能看到发生的一切,也能零星片段地接收到千祗夜的回忆和感受。
“那个昨夜……”她开口。他没让主持为她疗伤,她其实挺感激的。
千祗夜身体一僵。
“那个轩辕无伤,很厉害。”察觉到他细微的反应,莫九突然有些想笑,咽下了原本想说的话。有过了两人共处一体的经历,她突然发觉自己似乎能大约猜到他的想法。他定然还在为给自己疗伤的事纠结。想到这一点,她的脸竟然也有些发烧。
千祗夜闻言,神色微缓,却又有些不悦。
“还不是我的手下败将。”他自言自语地低喃,竟有些孩子气。
“嗯?”莫九没听清楚。
千祗夜轻咳一声,不愿再提轩辕无伤,“我说过要答允你一个愿望,你现在可想好了?”
“愿望……”莫九诧异,因为没抱过期待,她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事。此时乍闻他提起,颇感意外,“愿望吗?”她见识过了他的陵寝和他操控冥玺的能力,已经相信若要荣华富贵,对于他来说只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是那些她要来做什么?在这乱世之中,不过招来杀身之祸罢了。
闭上眼,莫九有些茫然。一直以来,她需要什么,都是靠自己努力挣来。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有什么愿望,她也不容许自己去想一些远离实际的愿望。
顿顿吃饱饭,夜夜安稳睡,平平安安地过日子。这或许就是她最大的愿望了吧。
“那就天下太平吧。”再睁眼,她似笑非笑地看向那只答应帮她实现愿望的鬼魂。
千祗夜愕然。
天下太平,不过是随口的说笑。
正如千祗夜指出,千祗已乱,非关九阴。王朝兴败,决定于当朝者,帝王若昏庸无道,又岂是靠九阴之气能保江山稳固的,所以他并不担心破了九阴之气。同样的,莫九也深知这天下太平,在朝政腐败外敌入侵的情况下要实现又岂是一朝一夕之事?
因此愿望的事,只得暂时寄下,千祗夜答应待她想好后再提。
“牡丹谢了。”千祗夜看着窗外,突然道。
戒尘端着碗粥从外面走进来。
“莫……殿下,请用斋饭。”小和尚显然没看到千祗夜,来到床前,双手将粥递到莫九面前,神色在瞬间的局促后变为恭谨。
莫九微愕,而后失笑。
“什么殿下?小和尚你小小年纪就糊涂了?”她说,伸手拧了下戒尘嫩嫩的小脸,“我是莫九。殿下两个字是能乱往人身上套的吗?”
千祗夜回眸看到这一幕,眼微眯,眉头拧了起来,心中颇为不满。两人都同生共死过了,莫九却从没对他这么亲昵过。
戒尘闻言抬起一直低着的头,有些犹疑地看向莫九,“可是,昨晚……”昨晚主持方丈是这样唤的没错啊。
“昨晚不是我。”莫九笑了笑,伸手接碗。
戒尘眼睛一亮,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显然是相信了她的话,毕竟平时也没见主持对莫九师兄有多么尊敬。
“你身上有伤,戒尘喂你吧,师兄。”小脸上终于散去了敬畏,恢复了平时的亲近。
说着,他避开了莫九接碗的手,站近了些,舀起碗中的粥吹凉了往她唇边递去。
千祗夜脸上不悦之色渐浓,突然觉得小和尚真是碍眼无比。
“莫九师兄,你洗干净脸后真好看。”戒尘天外飞来一句,莫九正准备咽下的粥一下子呛进了气管里,不由一阵剧烈咳嗽,牵动胸口的伤处,痛得差点掉下泪来。
千祗夜赫地一下站起来,快步来到床前,欲伸手却又缩了回来,眼中露出懊恼的神色。他是只鬼,他什么也做不了,连个小和尚都比不上。数百年来,他第一次如此悲哀地意识到这个事实。
戒尘被吓了一跳,赶紧将碗放到桌子上,腾出手去给莫九抚背。
好半会儿,莫九才停下来,但是伤口却已被震裂,血浸透包扎的布带,染红了外面的衣服。她痛苦地靠在床头,闭上眼微微地喘息。
“师兄,你伤口流血了,我帮你重新上药。”戒尘看到鲜红的血,有些着慌。
此言一出,莫九和千祗夜均是一惊。
“不用了。我肚子饿,你把粥端过来。”莫九睁开眼睛,有些虚弱地转开戒尘的注意力。天知道,她早疼得一点食欲也没有。
千祗夜退后一步,深眸中隐约浮动着些许复杂的情绪。
勉强喝了几口粥,莫九便借口想休息,将戒尘打发走了。
“莫九,我帮你重新包扎。”关上门,千祗夜对已躺下合眼休息的莫九道。
莫九连眼也没睁,颓靡地道:“不必了,我睡一会儿就好。”并不是第一次受伤,也不是没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她有些漫不经心。
没有再听到千祗夜说话,以为他离开了,正当莫九昏昏沉沉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衣服被扯动。她一惊,睁开眼,发现千祗夜正坐在床边解她的衣服。
“你……”她开口,却被他一道犀利的眼神给堵回了所有的话。
这只鬼一旦决定了的事是不容违逆的。相处时间虽然不长,对于这一点莫九还是看得相当清楚。她向来不做无用的事,何况,此时也没那个精力。
“男女授受不亲……”无力地嘀咕了一句,她又闭上了眼,脸却有些发烫。虽然昨夜他也为她处理过伤势,但这种事毕竟是适应不来的。
千祗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解布带的手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脸色比因失血过多而苍白异常的莫九更难看一些。靠得太近了,莫九身上的煞气让本就有些虚弱的他很难受。
除了昨夜被刀气所伤的那道伤口,莫九身上还有着大大小小的其他陈旧伤疤,昨夜在给她清理伤口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可以想见,她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说不上为什么,第一眼看到那疤痕累累的身体,他竟觉得莫名的难受。
“你还把自己当女人吗?”他手中上着草药,缓缓地道,“哪有女人像你这样不爱干净的?又哪有女人的身体像你的这样丑陋?”虽然心中并不觉得她的身体有多丑,但他出口的话却是直接而刻薄的。千祗夜觉得很生气,却不知自己在气什么。
莫九被说得忘了那本就不多的羞涩,明知他无恶意,但仍有些尴尬,“咳……那是事实,殿下。就算我不想,也没办法。”他昨晚给她处理过伤口后,因嫌她身体太脏而帮她清洗的事已经把她的面子踩在了脚底,她实在无法让自己更羞愧了。
千祗夜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伏身为她将上好药的伤口重新包扎好。
那一日为她包扎完伤口后,千祗夜就消失了,连着好些天没看到鬼影子。
虽然戒尘一有空就过来陪她说话,虽然次日她就能拖着病体坐到门前的石阶上看已败的牡丹残枝,但是莫九仍觉得欠了些什么。
晚上再也没听到杀伐的声音,显然经过那一夜之后所有怨魂都已得度。没有了那声音,这深山陋寺的夜晚便显得太过安静了。安静得甚至有些寂寞。
他还会再来吗?抚摸着怀中的小兔,她眯眼看着天上的云,一遍又一遍地自问。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千祗夜再次出现是已过了半月,仍穿着那身玄色深衣,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那个时候莫九正坐在石阶上纳凉,月是新月,抓人目光的是那满天异常明亮的星辰。看到千祗夜精神极好地出现在面前,她心中本来挺高兴,但是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却变了脸色。
“不去。”她拒绝地干脆。有过一次教训,她怎肯再重蹈覆辙。伤势是好得差不多了,不过也没必要无缘无故陪着他玩命。
“这次没有危险。”千祗夜淡淡道。
莫九摇头,上次他也说要她做的事不难,结果差点没要了她的小命。
“你不相信我?”千祗夜眉头微拧,问,声音温和之极。
“不是。啊……天色已晚,该睡觉了。”莫九察觉到危险,赶紧起身,“明天见,殿下。”说着,转身就要往屋内溜。
“阿九!”千祗夜柔声唤,身形一动,已经挡在了她的前面。
莫九叹气,往后退了几步。知道他会被自己身上的煞气所伤,她又怎么忍心真的撞上他的身体,“说吧,这次又要去哪儿?”如果是他的陵寝,打死她也不去。
“到……会浦京。”千祗夜原本想说到时自知,但一看莫九眼中的不善,立即明智地改口。
“没危险?”莫九再一次确定。
“没。”千祗夜摇头,眼中透出笑意,却又有些郁闷。
“那走吧。早去早回,我还想睡觉呢。”莫九无奈,似乎每次都被他吃得死死的。心中不由感慨,做鬼果然要占便宜许多。
走出寺外,却是下山的路。
“你以后还来寺里吗?”看着前面修长的背影,莫九忍不住问。牡丹花谢了,荒原上的怨魂也已得度,这些天他没来,她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如果是的话,那么……她心中暗叹,她想她需要时间适应没他在旁边的日子。
千祗夜停下,回头,眼中流露出些许奇怪的光芒。
“怎么了?”莫九被他看得心跳微快,不自在地问。
千祗夜嘴唇动了下,似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往前走。莫九自嘲地笑了下,不再说话。
眉月清浅,星光映路,夜风拂过芒草,带上了秋意的寒凉。
不知走了多远,前面隐隐现出灯光,丝竹之声若隐若现,穿出一排树丛,竟是一条通衢大道。道上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这里什么时候多出一座城池来的?
莫九站在平坦的石板路上,与来来往往的行人擦身而过,心中异常疑惑。她明明记得这片荒原数十里之内是没有人烟的,遑论是可堪比帝都的大城。何况这样的繁华安定,在整个千祗,都很难见到了。
“阿九,跟上。”千祗夜站在不远处,修长的身影仿佛要融入那华灯之中。
莫九皱眉,甩头抛开心中的疑惑,快步追了过去。
灯市如昼,夜色黯淡,千祗夜突然迎上向他走来的莫九,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莫九一惊,只觉手上阴冷,并无实物的感觉,“千祗夜,你……”他不是受不了自己身上的煞气吗?
千祗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人多,走散了你就回不去了。”他说,声音平静无波。
莫九哦了一声,不再多言,心跳却明显快了几分。
“这里就是会浦京。”两人并肩走在人群中,千祗夜淡淡道,“是前朝的国都,曾经便是如此的繁华。”
莫九以嗯相应,若有所思。
千祗夜目视前方缓步而行,眸中隐着一抹悲凉,“然却在十日之内,城中百姓被屠杀殆尽,连刚出生的婴孩也不曾被放过。灭城的火焰整整烧了数月,整座帝都化为一片灰烬。”
莫九闻言止步,但觉背上汗毛直立,“莫阿九从小没读过书,殿下你别唬我。”没读书是事实,大字不识一个也是事实,未读史书,所以对于死后修陵等级等同帝王级别却无帝王之称的千祗夜一无所知,更不用说是前朝的事了。何况史书并不是一般的人想看就能看到的。
千祗夜没有辩解,拉着她走进一家华丽的酒楼。
“我身上没钱……”莫九不肯进,她身上分文没有,千祗夜又是只鬼,这样进去不是自讨白眼嘛。
然她话音未落,酒楼老板已亲自迎出,恭谨地将两人请至三楼雅间,并奉上香茗点心。
“他看得到你。”待老板退下后,莫九奇怪地问,心中有些忐忑。
千祗夜笑了笑,微微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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