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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杨承康骑着自行车来到邮局，早上的温度偏低，下了车，双手合上搓了搓，呼出一口白气，四周看了一下，没人，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封信扔到邮筒里，搞定，骑车走人。
这天下午，市检察院收到了一封检举信，信里面没有署名，主要讲述了川宁市唯一的一家钢铁厂在招聘过程中存在弄虚作假、不避亲属的事情，其实这样的事在任何工厂和单位都很常见，不过既然有人揭发了，就得认真对待，不然就是他们工作的失职。
一位领导拿着这封信，笑着对下属说：“还别说，写这封信的人还挺聪明的，你看这字体，像个小孩子写出来的，歪歪扭扭，勉强能看清写的是什么，而且这措辞也挺有意思的，是个聪明人。”
下属恭敬地笑了，拍着马屁：“再怎么聪明也比不上您，这不，再多的心眼，您一眼就看出来了。”
领导听着舒服了，开心了，吩咐道：“行吧，这事就你负责了，这两天你抽空去钢铁厂看看，警告警告他们，让他们这次就按照正常程序走，别搞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这段时间小心思收着点。
下属点头：“好的，处长，我明天就过去。”明天有油水抽了，幸好同办公室的同事今天不在，要不然这趟任务未必能轮得上他。
“周嘉言，我要出国了，我要走了。”徐莉莉闷闷不乐地趴在桌子上。
周嘉言有些高兴：“真的吗，是你一个人去还是全家人一起过去？”
徐莉莉更伤心了，她都要走了，好朋友表现出一点的不舍之情都没有，反而那么开心，她做人怎么这么失败，如果她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知道知乎这个东西，估计，大概，也许，会在上面发布一个话题，名为“我都要离开了，而我的好朋友却很开心，这是为什么呢”，然后下面有无数网友回帖。
林慧敏的表现比较正常，首先是惊讶，然后是不舍：“你要走了呀，那我们以后就不能再见面了。”
徐莉莉心里觉得委屈，脸上也显露出来了：“周嘉言，你就这么希望我走啊？”
没良心的周嘉言，亏她还想着临走之前带她去华侨商店逛逛，给她买两盒巧克力作为临别礼物，哼，她现在决定了，这个礼物取消了。
周嘉言其实到现在也没搞明白徐莉莉关注的点在哪里，在她看来，现在能离开大□□就赶紧离开，去到国外又有新的开始了，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她不知道徐莉莉到底在不高兴什么，不过她也不会蠢到直接问出来，顺着徐莉莉的话说，哄小女孩这种事她还是满在行的：“你要离开了，我很伤心的，只是这份伤心我想把它收藏起了来，等到以后你不在的时候，我再去回忆我们一起学习、一起玩耍的日子，我很舍不得你离开。”
陡然扑过去，用力抱紧周嘉言，力道太大，周嘉言整个身子晃了一下才稳住，徐莉莉太感动了，眼睛红红的，哽咽着说：“我也舍不得离开你们，要不我就不去国外，让我爸爸妈妈过去陪我爷爷奶奶好了，我留下来陪你们。
糟糕，用力过猛了，这结果不是她想要的，抬手想把徐莉莉推开，谁知她抱得太紧了，没法推开，因为刚刚徐莉莉的动静有点大，班里的同学好奇地看着她们两个人，周嘉言尴尬极了，勉强扯出一个苦笑：“她家里出了点事，正伤心着，我哄哄她就行”，低头对着靠在她肩膀上的徐莉莉，商量着说，“你先把我松开好不好？”
耳边传来闷闷的声音：“我不要。”
周嘉言试图和她讲道理，语气温柔：“你这样子勒得我好难受，你先放开，我们再慢慢聊。”
徐莉莉松开手，双眼像是兔子的红眼睛，看着怪可怜的。
“让你一个人留在这边是不可能的，不仅你爸爸妈妈不放心，我也不放心，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们这些朋友和同学，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人的这一生总是在相聚和离别中度过，分分合合是生活的规律，你到了那边也会有新的同学，新的朋友，他们会慢慢取代我们这些旧同学、就朋友，徐莉莉，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是一个勇敢的女孩子，所以，不要怕，勇敢点。”
最初的时候，周嘉言并不想搭理徐莉莉，后来慢慢觉得她有着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独有的魅力，单纯、率真、可爱，她一直歪缠着周嘉言，想要和周嘉言做朋友，即使感觉到周嘉言隐隐透露出来的冷漠，也依然不放弃，最后她们真的成为了朋友，却要在不久的将来面临离别，从此各自在大洋的两岸过着彼此不再相关的生活。
人越是越长大，越是懂得离别。
徐莉莉深深地看着周嘉言，然后又扑了过去，再次抱住她：“我就是舍不得你们嘛，我不想长大。”
长大有什么好，长大了，就不能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有了许多烦恼的事情，很多时候不得不控制自己的想法和行为，要不然他们会说，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是啊，我们不懂事，我们就是要从不懂事的人变成一个懂得人情世故的成年人。
周嘉言苦不堪言，不再挣扎，有气无力地对她说：“你先松手，不然我要生气了。”
这什么毛病，一言不合就扑过来抱人，当她是抱抱熊啊，疼也说不出话来是吧。
“哦。”周嘉言就是太害羞了，不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表露情感，不像她，情绪一上来，挡也挡不住，不让她发泄出来她会闷坏的。
周嘉言其实还是很疑惑徐莉莉的家人最后同意去外国的原因，难道真的只是她之前的几句劝？
“你爸爸妈妈最后是怎么同意你们一家人搬去国外的？”
徐莉莉看着周嘉言，思绪不禁回到了那天晚上。
中午周嘉言和林慧敏走后，徐莉莉回到了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本来是午睡的时间，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乱糟糟的，心绪不宁。
她虽然相信周嘉言不会骗她，别问原因，她也不知道，但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明年国家政策风向会有重大变化这事估计是真的，至于周嘉言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即使作为朋友的她不想深究，有些事情人家既然这样说，就有人家的理由。
人啊，有时候别太较真，要不然受伤害的只会是你自己。
她原本想和她妈讨论讨论，但一想到她妈就一全职妇女，每天不是这家里转悠，就是想着怎么打扮得漂亮一点，要她说啊，她妈的智商估计和她不相上下，蠢倒说不上，可和聪明是沾不上边的，就像他爸偶尔的玩笑话，说要是她遗传了他的基因，也不至于这般单蠢，可惜的是她偏偏选中了她妈得，这就没办法了，天命不可违。
晚上，徐爸工作回来了，一家三口人一起吃饭。
徐爸只有徐莉莉一个女儿，很是宠爱，女儿的一丁点变化他都有注意，更何徐莉莉今晚的变化很明显就可以看得出来，心神不宁，坐立不安，也不夹菜，只低着头戳着碗里的米饭。
“莉莉，怎么了，和同学闹变扭了？和爸爸说说，爸爸给你理一理。”好爸爸上线了。
徐莉莉抬起头，看了看她爸，面上有些迟疑，不知道是现在说，还是待会再说，说了怕他爸可能和她一样没心情吃饭了。
徐爸一看女儿的脸色就知道她的大概意思了，语气和煦，表情平静：“先吃饭，吃完饭你跟我到书房。”
徐阿姨心大，神经线粗，说出的话让人哭笑不得：“你今天和那个同学玩得不是很开心吗，怎么晚上又不高兴了，女孩子的脾气要收敛点，不能这么任性。”
徐莉莉心塞不已，她已经不对她妈的智商抱有任何希望了，她要收回之前的想法，她妈比她还要单蠢，也不知道他爸当年是怎么看上她妈的，这两人难不成是真爱？
徐爸：我就喜欢你妈这副单蠢样，蠢笨起来是如此的可爱，单纯起来是如此的迷人。
徐莉莉：呃，请暂停一下，我要吐了。
“妈，你说什么呢，我哪里来的任性，我爸说了，这叫个性，你不懂的。”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她妈的碗里，吃吧，赶紧把嘴巴闭上。
书房，徐莉莉坐在徐爸的对面，酝酿了好一会才说：“爸，你有没有听说过明年国家政策会发生重大变化？这种变化还跟我们家有很大的关系。”
徐爸的小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看着更小了，好像没睡醒似的，他眼神锐利地看着她，问道：“这话你是想从哪来的？“
徐莉莉此时才觉得他爸和在家里给她的感觉不一样了，在家里，他是好丈夫好爸爸，而现在，把他在商场上的气势显露出来了，虽然他有意识地收敛，不过那一丝的锋利还是把徐莉莉吓到了，紧张地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我一个同学和我说的，她说她是从一个朋友那里听来的，她告诉我，明年以后，国家会开始清算有资本主义思想的那些人，而我们家又是从海外回来的，她担心我们家会被人攻击，倒时就麻烦了，所以，她叫我赶紧出国，好躲过这次风头。”
徐莉莉说的有些颠三倒四，徐爸倒是听明白，也不说话，静静坐着思考，右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桌面，整个书房安安静静，只有叩叩叩的声音。
徐爸在外面做生意，见识的人和事有很多，要说国家政策风向有什么变化，他不会没有任何察觉，要是真有变化了，要么是上面捂得太紧了，没多少风声走露漏出来，要么就是他这段时间过得□□逸了，居安而不思危，他太大意了。
要说他完全没有听到过一丢丢的风声，这也说不过去，他还真听到过一点，那是在一个酒局上，大家喝嗨了，一个政府人员突然说起国家明年可能会有大动作，至于是什么大动作他倒没说，徐爸也就是听了那么一句，没多想。
现在嘛，联系上刚刚徐莉莉的这番话，似乎是有一些道理在的，这是大事，关乎他们一家的大事，不能这么草率，听说就是雨，还需再核查清楚。
“你和这个同学关系怎么样？”
徐莉莉不解，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很好啊，她叫周嘉言，就是上次我们一起去挖的野菜，那次爸你还说好吃呢，叫我没事的话可以多挖几次回来。”
徐爸点点头：“哦，是她啊，这事爸知道了，你不用担心，爸会解决的，你先回房吧。”
徐莉莉走后，徐爸从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烟，点燃，吸上一口，吐出一圈烟雾，他的神情有些看不清。第二天早上，徐爸拎着一个行李箱离开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一个星期之后，他回来了，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赶紧出国。最后一家人商议的结果是，等徐莉莉读完这个学期，他们就走。
这事徐莉莉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不知道和身边的朋友说，好像一旦说出口就真的要走了，典型的鸵鸟心理，以为不说了就可以不用面对。
周嘉言点头，表示理解：“你也别伤心了，就算你走了，我们还是朋友，等到以后你可以回来了，到时候我们的孩子应该很大了，然后我们两家人坐在一起聊聊天、喝喝茶，想想也挺好的，是不是？”
徐莉莉噗嗤一声笑了：“你还真不害臊，都还没嫁人呢，就想着孩子了”，想象着周嘉言话里的画面，大人、孩子、阳光、笑声，是挺美好的，伸出右手的小指，“拉钩，说话算话。”
这么孩子气的动作周嘉言觉得不太适合自己，不过还是很听话地伸出小指，和她的小指勾在了一起。
“林慧敏，你也来。” 徐莉莉看着站在一旁的林慧敏，提议道。
林慧敏也笑着伸出小指，两个人拉了一下，三个女孩子的约定就此诞生的。未来，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过这一刻的美好还是烙在了她们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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