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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片刻,行驶中的马车停了下来,侍从禀告庭昭麟,“殿下,兰姑娘带到了。”
庭昭麟看了一眼把手捂在脸上轻轻抽泣的言欢,他兀自掀开跟前的帘幕弯腰钻出马车,面色清冷的看着兰儿,命令道,“进去好好服侍欢儿,她若是还哭闹,本宫拿你是问!”
兰儿惧予庭昭麟的威压,低着头不敢看他,轻应了一声,“是。”
二人对话落入言欢耳中,她愤怒极了,就算他是皇子,也不应该对兰儿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分明是想告诫她,她若是不乖一点,他就要治她婢女的罪,欺人太甚!
她好恨!
她止住抽泣声,闭着眼睛歇息。
先前上吊勒得她脖子疼了好几天。
这一次跳下花池,四周的水争先恐后的往她嘴里灌,呛得她想咳嗽却不得其法,加之惊惧过度,池水又凉,她很快便失去了知觉。
这两回带给她的感觉不是一般的恐惧,那种濒临死亡一口气喘不上来的感觉实在太过可怕。
她以后再也不会寻短见了。
不仅死不成,她受到惊吓的同时身体也会因此被伤害,现在便是,浑身疼痛。
而罪魁祸首庭昭麟却身强体壮,活蹦乱跳!
太便宜他了,她要养好身体去折腾他!
她想通了这一点,很快就调整好心态,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想要喊庭昭麟,张了张嘴,才知道嗓子哑了,发出的声音像蚊子。
此时,兰儿已经进入车厢,她神色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小姐,您怎么样了啊。”
她是两天前的早上被三皇子接到行宫,他的侍从告之她,她家小姐病了,需要照看。
她伺候了小姐两日,小姐也没有醒。
大着胆子问了三皇子好几遍,本以为他不会理睬她一个小小的婢女,未曾想他安慰她说她家小姐不会有事。
她还觉得三皇子待人接物亲和,可这会儿又冷了态度让她好好伺候小姐,实在让人难以琢磨他的为人。
言欢伸手指了一下车内小茶几上的茶壶,示意要喝水。
兰儿当即会意,看着茶几台上的两个杯子,很快区别出哪一个是庭昭麟所用,她用另一只给言欢盛水。
兰儿倒了茶水,服侍言欢喝下,她家小姐一年到头不生两次病,可是自从失踪后回来,病一个接着一个,太邪乎了,“小姐,您离家前还好好的,怎么会又病了,殿下是不是待您不好啊?”
言欢轻轻的嗯了一声,半掩下还沾着泪水的眼睫毛,一副病娇样。
马车不快不慢的行驶在官道上,庭昭麟并未走,他换乘到骏马背上,跟随在马车旁,听见言欢那一声应,心,发堵,他待她一等一的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她不领情也罢,竟然还倒打一耙道他不是。
更可气的是他竟不忍心处罚她,她到底有什么魅力,一个颇有姿色的民女,如何将他吃的死死的?
兰儿掏出帕子替言欢擦拭睫毛上的眼泪,小声的劝,“小姐,殿下的身份和我们平民百姓到底不一样,您要多忍让些才是啊。”
言欢随即又是嗯了一声。
庭昭麟:“......”
兰儿陪了言欢好一会儿,撩开窗帘看了一眼天色,已经是正午,她出声询问外面的侍从可有饭菜,她家小姐要用膳。
侍从看向庭昭麟,庭昭麟点点头,他才敢回应,“兰姑娘稍等。”
兰儿小声的回应,“多谢。”
隔了近半个时辰,带有温度的饭菜被送进马车。
言欢将摆在茶几台上的饭菜扫荡一空,她吃了饭,顿觉身上有了不少力量,她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好饱啊,兰儿,我把饭菜都吃了,你饿不饿啊?”
兰儿摇摇头,庭昭麟带着的厨子做的饭菜很合她的胃口,她早上吃了不少,而且现在未到用膳的时辰,“奴婢不饿。”
言欢点点头,“你要是饿了,我让庭昭麟给你备......唔!”
兰儿一把捂住言欢的嘴,“小姐,您不要命了啊,殿下的名讳您都敢喊。”
言欢拨下兰儿的手,毫不在意的说,“他又不在这儿,怕什么。”
骏马上的庭昭麟,握紧手里的缰绳,没有礼数的丫头,还无人敢直呼他的名讳。
可话说回来,她的情绪这么快平复了?
兰儿想的多,她几乎用口型在说话,“外面都是殿下的人,他们武功顶好,您忘了小将军说过,武艺高强之人的耳力也非凡吗,万一被有心人听了去禀告殿下,您如何向殿下解释啊。”
言欢微微笑了一下,脸色虽然还有苍白,不过精神好了不少,“若是有人想禀告,那之前你问我他对我好不好的时候他就应该过来问罪了。”
兰儿条件反射似的看了一眼略显厚重的门帘,“奴婢压低了声音说的,他们应该听不到吧?”
言欢拿兰儿的话堵兰儿,“你不是说他们耳力非凡吗?”
“......”
主仆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兰儿怕耽误言欢休息,寻了借口走出马车。
钻出去的那一刻,她差点儿吓的从马车上摔下去。
庭昭麟坐在马背上,正用阴森,冷然的目光瞥她。
她抖着小腿肚子,把头埋的低低的,躲避他的视线,她硬着头皮行礼,“殿下,小姐睡下了,女婢呆在车里恐扰到她歇息,所以方从车内走出。”
庭昭麟下令,“往后不得召,勿要接触你家小姐!”
兰儿没有选择,“是,奴婢谨记。”
言欢并没有睡,她绞着手里的帕子听外面的说话声。
该死的庭昭麟!又命令她的婢女。
她环顾了一圈马车,马车的格局较大,她身后靠着车壁的位置放了一个矮矮的案子,上面整齐的摞着折子,边上文房四宝俱全,她现在处的位置算是马车的后侧,离案子很近。
她坐起来挪身子到案子前伸手抽出中间的两本折子,拢在袖袍。
听坊间传闻庭昭麟在朝中很有份量,皇上有很多事情都和他探讨,而能传到庭昭麟跟前的折子,肯定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奏明。
她偷偷的收起两份,最好让他耽搁事情让皇帝处罚他才好。
庭昭麟掀开车帘,一眼就瞧见了言欢的小动作,他当作没有看见,也故意忽略他们之间的不愉快,“欢儿,怎么未歇下,在本宫案子前做什么?”
言欢淡定的转过身,往边上挪了挪位置,“睡不着,没做什么。”把下巴搭在膝盖上,胳膊环住腿,抵着头看绣鞋面上的花样。
庭昭麟没想到言欢会搭话,惊讶之余又忍不住高兴,他伸手去拉她手腕,“路上无事,本宫教你识文断字罢。”
言欢半垂眼睫毛,她跟他学认字,恰好也能延误他看折子,他盯着手腕上的大手,忍住想要甩下的冲动,抬起眼睛看他,“我恐怕学不好,你会笑话我吗?”
庭昭麟受宠若惊,勾着完美的唇线,“不会。”
言欢同意跟他学。
庭昭麟唤侍女进马车研磨,同言欢并肩坐在案子前,因为那天晚上她跳池的关系,他没敢离她太近,二人之间隔了一只拳头的距离,他执笔沾了一下墨水,大笔一挥,写上自己的名字。
他的字写得很好,笔锋遒劲有力。
言欢只认得庭字,她隐隐猜到他教她写什么,她不想隧他的意,“比划太多了,我记不住。”
庭昭麟很有耐心的说,“多写几遍就记住了。”
庭昭麟把笔放到她手上,让她临摹。
言欢没有听他的,“我会写我自己的名字。”
言欢歪歪扭扭的把“言欢”二字写在庭昭麟名字的旁边,她娇羞一笑,似乎觉得很不好意,“跟你的相比,好像很难看啊。”
边上研磨的侍女见状,忍不住拿眼去瞟言欢,这字写得还没有她好,真不知道她们殿下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脾气火辣,既不懂礼数也不懂规矩的女人,待她不日回到宫中,定要找机会告诉俪公主,让俪公主收拾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庭昭麟震惊于言欢的描摩的字迹,人道字如其人,这像毛毛虫一样的字,实难与她精致的脸蛋联系到一块。
下一刻,他想起了第一次到她闺房,在画筒中看到她为那个其实还不能称为男人的男子画的肖像,署名处的字迹说不上有多好看,但极是清秀,这一会儿却像这样,她是否故意想让他见识到他同她不般配?
臭丫头!心思百转,根本不蠢!
他未有点破,依旧安慰她勤于练习,时间一长字自然就好看了。
言欢暗暗撇了下小嘴,拿着笔在纸上瞎写。
过了小半刻,她扔下毛笔,“我不练了,有些困,想歇息。”
庭昭麟一听,遣走侍女,让言欢安然歇下。
言欢躺回之前的矮榻上,宽大的袖袍掩住折子,心里寻思庭昭麟何时才去看折子。
这么多的折子,他少一两本他应该发现不了吧?
胡思乱想了一阵,经不住困意闭上了眼睛。
隔了一会儿,庭昭麟听到微小均匀的呼吸声,弯腰移步到言欢身侧,将她袖袍中的折子取了出来。
即便是看不到她的小动作他也能分辨出折子有没有少。
他窥得她的想法,无奈多过生气,索性由着她捣乱。
他快速的看完折子上面的内容,将折子又塞回她的袖袍,她倒要看看,她拿着折子会不会心虚。
言欢睡醒,已近傍晚,西边的晚霞映照着半边天空,使得大地渡上了一层绚烂的光泽,马车正在驿站停靠。
她睁开眼睛,下意识去拢袖袍,折子还在,庭昭麟并不在马车内。
她轻撩开车窗的帘子一角朝外看,四周全是庭昭麟的人,她未见到庭昭麟人在何处,复又放下车窗帘子。
想到一会儿下马车,装着折子不方便,她把折子塞到庭昭麟坐的蒲团下。
刚坐回自己的位置,听到外面传来侍卫向庭昭麟行礼的声音,紧接着便听到他呼唤她的声音,“欢儿,出来。”
言欢轻应了一声,在车内找了一件斗篷披上,带上兜帽遮住大半张脸,掀开车帘走出去。
庭昭麟越发觉得言欢并不如表面看着那般大喇喇不知礼数。
光天化日,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并不会抛投露面,他那日在游船上看到她,她也是披了斗篷。
那时四周无人,船离岸边又远,且那处樱花林地人稀少,她以为没人注目她,放下兜帽露脸也可理解。
而现在,这座驿馆虽为官家招待贵族所用,但是沿路来往的人却不少,她怕被人瞧见模样有意遮掩容貌,若不是家中的长辈时常教导,她不可能养成这种习惯。
路上普通的民女露脸实属稀松平常,而且那日去找她的女子亦是如此不在意露出容貌,可她却不一样。
而且她应该识字,也许正如她所言,也许识得不多,但基本的道理应该明白。
而且俞家那个俞繁他略有耳闻,那人还处在弱冠之年,可却已经扬名登城,听闻天资极高,领兵打仗不比久经沙场的武将差,也算是天之骄子般的人物,前途不可限量,那样的人,想必眼高于顶,如何会对一个没有礼数的丫头上心?
她肯定有其她优点,只是她在他面前一向以粗鄙之态示人,他并不能完全了解她。
唯一让他印象深刻的就是性子烈似火,轻易不肯低头。
他看着走到马车边沿的她,向她伸出了手。
言欢迟疑了两秒,把手放到他手心。
庭昭麟一把握住,拉着她下马车。
夜色渐深。
庭昭麟把言欢安排进他隔壁的厢房,交待了他几句,方才离开。
言欢松了口气,她跳池还是有些效果的,至少他暂时不会再对她起歪心思了,这也侧面证明他很在乎她,她以后可以尽量的强势一些,压他一头。
月光愈加明亮,兰儿领着侍女,抬着洗浴的木桶进来服侍言欢梳洗。
言欢只留下兰儿一人伺候。
兰儿找话同言欢说,“小姐,再走小半月便到咱们北齐地界了。”
“嗯。”言欢不带感情的应声。
兰儿犹豫着把在言府所知的消息告诉言欢,“小姐,奴婢来之前打听到老爷半月后也会返回北齐,据说是商议您和三殿下的婚事。”
“嗯。”言欢还是没有多余的反应。
兰儿见状,不免又忧心,她家小姐此时的态度未免有些淡定过了头,这,小姐会不会挑重要的日子来大闹啊。
这可使不得,她必须要给小姐警个醒,“小姐,殿下的身份非同一般,他只屈居圣上之下,您可不要想着触他的眉头啊。”
言欢拿搓澡的帕子略恼怒的拍了下水面,“就你话多,你到底是谁的丫鬟?吃里扒外,庭昭麟给你什么好处了?你那么听他的话,应该去他的身边伺候才是,跟着我做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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