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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澹欲起身出门,又觉得荀肆可怜。只身来到京城,永和宫内的一汪小水泡能都能令她撒起欢。转而想到令她陷入这样境地的罪魁祸首正是自己,便有些补偿之意。
“带你在宫里走走?”他话音刚落,那只小肉球便跳了起来:“走哇!”与昨日的阴奉阳违不同,今日这喜悦是真心实意的。
云澹颇有成就感,这皇后倒是好对付。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永和宫,云澹走在前头,荀肆亦步亦趋走在后头。
“皇上的园子真是好看,在陇原可见不到这样的花园。”
“嗯,好看你就多看看。”
...
“但咱们陇原地广人稀....”
“那你也回不去了。”云澹打断荀肆的话,他就是这样的人,讲话温和,但冷不丁冒出一句来,棉里藏着针呢!千里马心道这皇后莫不是个傻子吧?当着皇上面前说这个?还想回去怎的?
那头荀肆听他那样说,觉得不对劲。他好像噎了自己一句?荀肆咂摸着那句话,咂摸出味儿来,感情这厮是这种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没有回去回不去的,在大义哪儿立着都是臣妾的根儿。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荀肆追了两步上去看云澹的脸色,阿大说了,伴圣驾可不是闹着玩的,得揣摩帝王的喜好,机灵些。果然,帝王嘴角微微一扯,显然喜欢适才那句。
啧啧。
喜欢别人拍马屁啊...
“你看什么?”云澹停下来,看着身旁这个小腿儿紧着倒腾盯着自己看的人儿。
“皇上好看。您的长相..”荀肆的胖拇指竖了起来:“这个。天下第一。”
一旁的千里马噗嗤一声,破功了。荀肆转过头去目光幽幽瞪了他一眼,又接着说道:“要说这好看的男子,咱们陇原也是有的。但陇原的好看男子看着都跟那高原上的牦牛似得,皇上的脸就不一样了,画儿似得!”
讲完又观察他的脸色,不好不坏差强人意。兴许是不喜别人夸他相貌。陇原地头蛇荀肆除了犯错时拍娘亲马屁,其余时候是横着走的。而今到了皇宫,盘起了身子乖乖做人,头一天拍马屁就吃了憋。那大太监怎么回事?笑什么?真想打他一顿。等天黑寻个没人的地儿罩他个五眼黑一顿拳打脚踢,让北星去做这事正好。
“去凉亭坐一会儿罢!”云澹径直走进凉亭,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你也坐,别拘着。”
“谢皇上。”道了谢,搭了个椅子边儿,规规矩矩坐着。云澹叫千里马沏茶布置点心,片刻后二人面前的石桌上堆满了吃食。千里马朝宫人们用了眼色,大家速速退下,只余二人坐着,荀肆是个好动的,规矩坐一会儿便有些坐不住,身子歪到一旁,差点摔个倒栽葱。好在是个练家子,脚掌遁地,又稳稳的站住。
云澹被她这一套花活逗乐了:“在陇原如何坐的在这儿如何坐,旁边没人,咱们说会儿话。”
“这…不妥吧?”朝云澹那近了一步,看到他的坐姿,端正笔挺。她倒不是不能好好坐着,生生忍着也成,但心中又有一点蠢蠢欲动,想探探他的脾性。
她这样一探,云澹大概看出了她的心思,小胖墩儿试探自己呢!说浅白些,二人他日是要一起过日子的,藏着掖着端着想来也失了乐趣。于是打算如那懒狗一样翻翻身,露出肚皮,让她摩挲摩挲。
“无碍。坐吧。”说完抬起眼皮看她,当真是想看她如何坐的。
荀肆不客气,将椅子朝后挪,人坐进去,身子朝后令头刚好搭在椅背上,而后两腿朝前伸去,瘫倒在椅子上。想起阿娘训自己的话不禁笑出声:“阿娘说这样坐着嫁不出去。”
云澹看她的姿势,心中估摸了一下,这个姿势应是很舒坦。荀肆见他未开口,便又得寸进尺:“您试试。”
…云澹愣在那。
帝王是何人?尚年幼之时,是当朝大皇子的长子,打小被先生盯着,一坐一站都有形有状有模有样,那时母亲时常叹他少年老成。你让这样的云澹去瘫坐在椅子上?
倒也不是不能。
他学了荀肆,将屁/股前移,身子朝后仰,头靠在椅背上,又将两条长腿伸出去。舒坦,心中一声喟叹。舒坦。
“您再闭上眼睛,吹会儿风,是不是赛过活神仙?”荀肆兀自闭上眼睛,感受微风拂过她的面庞,像回到陇原六月的傍晚,日头剩那么一点就要消失不见,最后一道金光侧晒过来,整个人昏昏欲睡。他怎么陪着自己胡闹?荀肆迷迷糊糊的想,想不通,气恼的睁开眼,看到对面云澹不知何时坐直了身子,正看着自己。荀肆想起西北的狼,盯着猎物之时亦是这样不声不响,眼神晶亮。
云澹却扯了嘴角,笑了。
“如此,甚好。”言罢见荀肆的眉头一皱,脑袋一歪,耳垂被光打穿,耳坠子晃了晃,显然不懂:“别拘着,像这样,挺好。”他喝了口茶说道:“没有旁人之时,你该如何就如何,自在些,于你于朕都好。”
“欧阳丞相说皇上寡言。”荀肆没头没脑冒出这样一句。
“分人。你毕竟是女子,千里迢迢嫁到宫里,人生地不熟,若是夫君再不与你讲话,得多惨。”云澹讲的是真话,为了江山社稷将无辜的她拖进这深宫,若是再没点姿态,她得多可怜?
荀肆两眼泛红,差点落了泪,又听那位说道:“亦分时辰。这会儿得闲。”
狗屁。
荀肆好不容易攒的那两滴泪又吸了回去,跟这王八蛋说话,得耐着心听他把话说完。暗暗瞪他一眼,心道要是在陇原,碰到你这样嘴欠的,荀爷打你八百回。不管了,舒服一会儿是一会儿,闭上眼睛,兀自吹起了风。
云澹今日心情没由来的好。
这荀肆不吵不闹,跟个死狗一样瘫坐在那,一动不动,是他想要的清净。于是安安心心喝起了茶。
这样一消磨,一个时辰便过去了。云澹搭眼一瞧,那位兄台竟是入了梦了。昨儿旅途劳顿,轿子上睡了,尚说得过去;今日靠着椅背,竟也能睡死过去。看到她露出的那节白胖手腕,心道也正常,黑彘亦能吃能睡,她与那黑彘大体没有分别了。这样一想,又没法残忍去打断一头彘的美梦,起身为她盖上一件衣裳,目光不经意落在她起伏的胸/脯上,心中猛的一惊--------
再过个把月就是正日子,正日子就要圆房。后宫妃子各个纤瘦轻巧佳人,这样的女子…若是洞房之夜出了乱子该如何是好?
云澹离去的脚步有些慌乱。
帝王少年登基,十一年来处变不惊。
今日头一回乱了分寸,脚下步履生风,匆匆到了永明殿,指着门口的石凳问静念:“多重?”静念答道:“约么五钧。”
帝王上前弯了身,手臂搭上去,铆足了劲头向上抬,石凳纹丝不动。
帝王心灰意冷:完了完了。
完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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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肆:圆房吗?
云澹低头看看自己的身板----
不了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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