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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渐低垂, 当第一颗星星缀上黑色的幕布,乐园里最后的狂欢便要开始了。
陈寒拉着东王公,赵明拉着姬尚明。四人匆匆的往童话城堡前方的广场上去。
赵明低头看着app上的地图, 分辨着童话王国里种满了鲜花与欢乐的通路, 姬尚明被他牵着,一点也不担心会迷路。相反她带着水晶王冠, 摘了墨镜,那一双红宝石的眼睛半点也安分不下来地四处打量着。
她看着城堡尖尖的穹顶, 瞧着工作人员向她打着可爱的招呼, 她看着周围的人都带着米奇的耳朵发箍,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上的水晶王冠,咬着手里米奇造型的棒冰心满意足。
陈寒在后面瞧着姬尚明像个孩子一样,迈着慢悠悠的步子, 和东王公两人坠在两人的身后。
经过米奇小屋的时候,陈寒甚至笑了笑,拿了耳朵帽子踮起脚尖在东王公的头上比了比。长发的青年不明所以,见陈寒点了脚, 便配合的倾下身低下了头。
陈寒的手一拉又一松,东王公只觉得发根一紧,将老树耳朵带上了他头上的少女已经克制不住笑意, 背过了身去,一手捂着自己的嘴,一手艰难的抓着米奇小屋外的招牌,好不让自己笑得蹲下去。
东王公:“……”
忽然间, 陈寒又回了身,快速的踮起脚尖从他的头上取下了耳朵。东王公正不明所以,便见陈寒一脸冷静地对听见了笑声回头的赵明道:“没什么好看的,回过头去,小心撞到人。”
赵明一头雾水的回了头,陈寒付了款,眉梢微扬。她的表情变化很小,但东王公却轻易的猜到了她真正想说的话——我一个人的,不给别人看。
东王公见着这样难得的陈寒,在她的面前,小心谨慎地藏起他心底里慢慢蜿蜒开来的、如同龙须糖般簌簌填满心房的滋味,眉眼间落满无可奈何的温柔。
他伸出了手,将耳朵戴上了陈寒的头上,学着陈寒先前送他圆珠笔的口吻道:“可爱的。”
陈寒:“……”
陈寒冷静的伸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却没有摘下被戴上的耳朵发饰。
她对东王公:“……祖师爷。”
东王公:“嗯?”
“……你以后不要夸别人了。”容易出事。
“好。”
青年握着她的手,闻声回眸的那一瞬,恰似陈寒于山魅梦里见到的那一掬荧光。
他说:“没有别人。”
东王公的声音清清淡淡地,即使有属于成年男人的低哑,字里行间里更多的却是陈寒所习惯的清冷平淡。他用着这样平淡的话说着更糟的话——陈寒的脚步越慢了一瞬。
她有些不着边际的想,糟糕,她好像生出点大逆不道的想法。
前方的年轻人活力无限,冲着两个步入老年生活的家伙叫道:“陈寒,快点,焰火晚会要开始了!”
赵明的声音刚落,陈寒的头顶便划过一道金色的光。
这道金芒刺破天空,绽放后如春雨一般落在了所有人的记忆里。
陈寒在众人的欢呼中抬起了头,便看见金银二色的焰火以城堡为中心,接二连三的向天空中高悬的月亮奔去。双色的焰火在城堡的中心交会,呯得一声开出更美的烟花来。层层叠叠的“花瓣”闪耀在漆黑的夜幕上,此起彼伏,像是要将所有人的人都在一夕间带回那百花争艳的春日里,瞧着这姹紫又见着那嫣红,简直要看花眼去。
绚丽的灯光随着烟花的盛放将城堡作为了幕布,优雅而代表着幸福的旋律奏响,最盛大的童话剧场开幕了。
姬尚明从没有见过这么绚烂的场景。
烟花在夜幕中此起彼伏的盛放着,白日里如梦似幻的城堡此刻成了盛大的狂欢幕布。一个又一个赵明熟悉,而姬尚明觉得新奇又陌生的动画角色在城堡上跳跃歌唱,姬尚明看得入神,耳畔还有赵明不厌其烦地向她一个又一个介绍着。
——虽然姬尚明并不知道“美人鱼”和“狮子王”,但并不妨碍她在听见名字时的喜悦。
真好。姬尚明心想,她用一个晚上,就认识了赵明十几年才认识全的角色。
绚丽的灯舞与烟花下,游客们欢笑着,玩闹着,像在举办一场永远也不会结束的宴会。
当最后的烟花交汇,还原出最后的片头场景来,宴会终于到了陌声,世间似乎又要回归于安静了。
姬尚明看着骤然晦暗下的城堡,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赵明见到了姬尚明的茫然,和身旁一对情侣不知说了什么,从他们的手里买下了发光的气球,而后对着落寞着的姬尚明道:“不灭的灯!”
姬尚明被彩色的气球撞了下鼻子,她侧过脸去,看着捧着气球的赵明,噗地道:“电池用完也会灭的!”
赵明笑着道:“可是现在不会灭啊。”
姬尚明定定的瞧着赵明,在人声嘈杂中低低道:“你是不是傻的呀。”
赵明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姬尚明握住了赵明的手拉着他跟着人流大步的往前走:“我说晚上是住在湖对面吗?那我们得快点走了,今天快结束了,我们走得再慢一点,东王公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赵明想着今天一整天的四人活动,深以为然。
搞不好东王公已经觉得他们两个非常的电灯泡以及碍眼了,眼看着现在是最后的机会,也是告白的最后机会,赵明跟着姬尚明就一路小跑了出去。
乐园的烟花结束了,但乐园的欢笑也永远不会结束。
迪士尼小镇上尚且亮着温暖的灯光,来玩的情侣互相依偎着走在星月公园的小路上。
姬尚明瞧着远方的情侣牵着手的模样,又低头看了看她和赵明牵的手。
她被赵明像小朋友一样牵着。
赵明也瞧见了姬尚明所看的,他的脸色突然爆红,连忙松开了手,又对姬尚明解释道:“十指相扣什么的,这个没什么好学的,在我们人类的概念里,总、总之——”
姬尚明看着赵明,这个十八岁的男孩长得很高,笑起来阳光又爽朗,明明看起来四肢上并没有什么结实的肌肉,怕是连白民国战士的一半都没有。
——可他看起来却非常、非常的令人心安。
——比谁都让姬尚明觉得安宁。
从一百二十三年起,每一日,每一个夜晚,她都活在焦躁与仇恨里。在最初的,佛莲全面侵蚀她的血肉寄生她的那段时间里,姬尚明的思绪混乱,近乎要忘记一切。除了自己的名字和白民的仇恨外,她抛弃了很多东西。
即使后来身体与佛莲达成共生,她渐渐也学会了利用佛莲的力量——但那些她在一早放弃的东西,终究没能回来。
还记不记得祭坛里泉水清冽的甜味,还记不记的玉栗的美味。还记不记得春天开满了草地的五色野花,还记不记夜晚高悬银月下总会举办的宴会。
不记得了,没有关系。
苹果汽水很甜,猪肘汉堡也很好吃。乐园的欢歌笑语比春日还要融融,烟花下的城堡是世上最棒的宴会厅。
姬尚明记得笑。
她笑了,对赵明伸出手,她的自己的手指认真的叠上了面前少年的手指,轻柔地问:“我能不能握着你?”
她像是在问“我能不能握着你”,却更像是再问“我能不能跟着你”。
赵明心想,他怎么可能拒绝了。在他悄无声息的心脏低处,那里也长这一朵花,这朵花不易察觉的将花蕊藏在他心脏最隐秘的地方,偶尔只是冒出一小瓣就能令他无措。
就像现在这样。
赵明呀,仙女在问你要不要握她的手。
赵明红着脸,目视前方一身正气,他悄咪咪地,没有面向姬尚明扣上了她的五指。似乎当十指相扣相扣之后,就再也没有力量能分开。
前方的青年似乎在为女友庆祝生日,他在星月湖畔,大声的为女孩唱起了生日歌,羞得女孩连忙伸出手去捂住他的嘴。
姬尚明用另一只手扯了扯他的袖口问:“那是什么歌?”
这倒是提醒了赵明,他笑着道:“是生日歌,庆祝生日的。”
姬尚明“哦”了一声,她道:“我小时候,母亲在我生日的时候,会给我编花环。”
她问赵明:“你母亲会吗?”
赵明想了想,说:“我妈妈送我玛莎拉蒂。”他怕姬尚明不懂,正要补充解释。姬尚明一脸淡定的说:“我知道,我也有。”
赵明一怔,接着哈哈笑了起来,他对姬尚明道:“那下次你带我兜风。”
姬尚明说:“我也想,但是警察说没有驾照不让开,我不知道怎么考。”
赵明便说:“我有,等你生日,我带你兜风。”
姬尚明瞅了他一眼,勾着嘴角笑:“好啊。”
赵明想,按照白民的年纪,姬尚明剩下两千八百六十八年,他可以替她庆祝两千百年六十八次的生日。
第一年带她去兜风,第二年就带她去旅游好了。第三年去看海,第四年可以去紫微府逛一逛——都四年了,看在祖师爷的份上,少羽也不会太计较的?
他们的十根手指互相纠缠着,攀附着,依偎着,顺着你的皮肤,将那一点温度钻进你的心里去。
那是一条潺潺的溪流,是世界上最纯净的事物之一。
它无瑕疵、无阴霾,简简单单、干干净净。只有我心欢喜,和你心欢喜。
风吹过星月湖,澄澈的湖面上荡起涟漪,映着天空那弯皎洁的银月。
都说时间残酷,旦暮朝夕。
可你看呀,你和我都幸运的活在漫长的、怕是要看不见尽头的时间里。
白民三千年,神仙无寒暑。
这真是太好了。
忽然间,立于身后少女停住了脚步。
她像是决定了什么,仰着头,直看进了他的眼睛里去。
姬尚明鼓起了勇气,她说:“赵明,我想——”
赵明忽然闻见了花香。
非常清冽而沁人心脾的花香。
他看见了世界上最美的那一幕。
姬尚明的皮肤泛着月光一样的白,她显然也有些惊讶。突忽起来的温暖感熨帖了她的四肢,连她往日里有些苍白的面容上都浮起了健康的红晕。
她在这一瞬间,像是被重新贯注了新的生命一般。
压着姬尚明的那些苦楚,那些疼痛,全都化为了世界上最轻柔的抚摸。
姬尚明红色的瞳孔里渐渐显出雪色来,她整个人都像是被泡进了温泉里,泉水冲洗着、温暖着她的四肢百骸。
她的心变得又轻又软。
她看着赵明,笑道:“赵明,我想——”
赵明静静的听着,忽然他听见了鸟类振翅而过的拍打声。赵明的耳边微痒,他伸出手,从发间捻下了一枚青色的羽毛。
赵明的脸色变了,姬尚明的脸色也变了。
天神的声音由远及近。
在一呼吸间,原本似远在天边的鸟已经栖息在了姬尚明的身后。她伸出那双畸长的、长着尖锐指甲的手轻柔地从后方抚摸上了姬尚明的脸颊。
她吐息地气息洒在姬尚明的耳畔,温声道:“乖孩子,做的好。”
赵明想也不想,他伸手就要去救姬尚明。
他的指缝间含着雷电,冲羽嘉吼道:“滚开——!”
羽嘉的竖瞳从姬尚明的身上移了一分给赵明,她看见了赵明手中的雷咒,屈起手指一弹:“班门弄斧。”
赵明被撞飞了出去,他好半晌才爬起来,明白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
他一边大声的叫着陈寒,又一边想要去救姬尚明。
姬尚明面色发白,多年的恐怖重新笼罩了她,她浑身都在发抖。
可她看见了自己面前的赵明,而羽嘉已经朝着赵明伸出了手——就像一百多年前,向着他们的女王一般伸出了手!
姬尚明的四肢忽然间恢复了力气,她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唤!乘黄应声而来!她趁着这个机会抓住了自己的权杖,呼唤着星月湖的波涛直冲向全然没有想到她会防抗的羽嘉——
姬尚明回过头,她想要保护赵明,她开了口,神色焦急。
赵明知道她是想要自己坐上乘黄走。
可她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姬尚明咳出了一口血。
波涛落下,从中伸出的那只手稳稳的、半点错漏都无的刺进了姬尚明的心脏里,在水珠落下的刹那,从姬尚明的胸口里剜出了心。
那颗心是如此鲜活。即使爬满了植物的根系,被植物深深的刺进了血管里,也是如此的鲜红,如此的明亮。
赵明终于看见了开在她心口的那朵花。
东王公说姬尚明往日里开出的那些都不过是野花,不及佛莲分毫。
佛莲之美,花瓣似白玉,蕊似落星,其在夜风微微扬,散落的是满地日辉月芒。
佛莲开着,生机勃勃的、怒放在一颗心脏上。
姬尚明咳了一声,茫然无措地,忽然倒下。
乘黄冲了过去,接住了她,在一夕间将她带回给赵明。
赵明哆嗦着,他抱着她,握着她的手,凝视着她,他说不了话。
姬尚明开合嘴唇,念不出声。
羽嘉看了看手中佛莲,又瞧着依然泛着光的姬尚明,忽然道:“佛莲是你,你是佛莲。或许将你的身体一并献给他,效果会更好。”
她命令赵明:“小家伙,我赐给你这份荣幸,将她献给我。”
赵明这辈子,体会过苦、体会痛、体会过怒、体会过悲。但他从未体会过怨憎会。
如陈寒所言,他是个活的太简单的人,他连仇恨都不愿意去想。
可这一刻,赵明的心里除了仇恨,竟然什么也剩不下。
他蠕动着嘴唇,开始念他都不懂的咒语。
羽嘉一开始颇为不屑,却在听清了他念了什么后悚然大惊。
“昊天大帝的落雷咒!你是谁,你怎么会中央天帝的招数——!”
羽嘉想要阻止赵明,可赵明的身上沾满了先前姬尚明掀起的水珠,羽嘉害怕靠近。这里有这么多的水,如果落下雷咒——她看着手里的佛莲,佛莲经不起任何污染!
羽嘉已经吃过了一次亏,她再不恋战,转身就走!
赵明知道自己奈何不了她,但能守住姬尚明总是好的。
他至少能守住她。
姬尚明喘息着,她说:“羽嘉,羽嘉擅长掩藏气息,她,她一定掩藏了我们。”
她哆嗦着,抓住赵明:“你、你、你快、跑——”
赵明紧紧握着她的手,说:“她走了,不要怕,我没事,我不会有事。我师姐说过,我运气很好的。”
姬尚明闻言,她牵动着嘴角,弯起眼笑了笑。
她说:“陈寒,她,是好神仙……”姬尚明艰难的握住了赵明的手,“羽嘉走得匆忙,她没有发现,你将这个,这个给陈寒。只,给她,谁也不要。”
姬尚明将手伸进了自己空荡荡的胸口里,从心脏原本的位置,找到了一块小小的约只有小指甲盖大笑的金属碎片。
“给,给她。”
赵明笑着道:“好。”
姬尚明看着赵明,她笑了。
赵明紧紧握着她的手,他低下头,温柔地问:“你之前想和我说什么?”
姬尚明张了张口:“赵明,我想——”
我想,今天是我最高兴的一天,我想拿它来做生日。
姬尚明阖上了眼。
她睡在了温柔、又温暖、带着阳光气息的怀抱里。
佛莲的诞生需要世上最纯净的事物。白民纯洁,可姬尚明的心里充满了仇恨。
她遇见了赵明,像是满是暴风骤雨的夜海里晒进了一缕阳光,靠得越近,阳光越灿烂。阳光越灿烂,她的心越平静。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纯粹的欢喜还要更洁净了呢?
赵明将姬尚明变回了一百二十三年前那名快乐无忧的白民。
即使是佛莲,也会感于此而绽放。
赵明的手腕一阵钝痛,他低头看去,原本长在了他的手腕上,与姬尚明相连的那朵小小的白花枯萎了。
赵明只是动了动手指,它就从赵明的手腕上落了下来,一点痕迹不留。
它皱成了一团,像是垃圾桶里的塑料花一样枯黄又丑陋。
花落在了血色的白民身上,落在了她的指尖上,就像是她的指尖开了一朵花。
她的指尖会开花。
可是那么丑的一朵花,赵明握着姬尚明的手,终于克制不住的,在星月下放声大哭了起来。
羽嘉的咒术终于衰退了。星月湖畔的有人闻到了血腥味,发现了这里的惨案,人群喧闹起来,尖叫声起此彼伏——
赵明在一片慌乱中泪眼朦胧的想:
两千八百六十八次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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