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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家国（五十二）
回到鲖城不过二十四个小时，连滞留在铁路确定战果的周骊鸣部还没有回来，立煌的二十一集团军军情处的专干已经在李光浩的陪同下到达了鲖城。军情处不再是唐如儒那年头的军情处，唐如儒早已调到五战区，成了李宗仁李长官的眼前红人，现在的二十一集团军军情处从处长到普通工作人员，莫敌表示不认识。
不认识工作人员不代理不认识工作证，更何况有李光浩陪同，想打马虎眼也不行，于是，莫敌很光棍的承认了自己所做的一切。
“天纵你冒失了！”李光浩痛心疾首的说：“大别山好不容易才得以几天太平，你这一下，估计会把大好日子白白奉送。”
“我们不可能为了过太平日子就不去碰日本人。”莫敌说：“大别山是太平了，可我们广西，现在正是水深火热之中。”
“天纵，我不跟你抬扛，我也理解你的心情，也赞成你这样做。”李光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只是有一点你应该考虑到，因为平汉线被打通，我们大别山根据地成了长江以北平汉线以东的一块孤地，能够扎根在这里，我们就是胜利，如果因为一时之举招来大祸，可就得不偿失。不说了，军情部的专员有话跟你说。你好好说，该承担的承担，该解释的解释，别动气，就事论事。”说罢，把军情处的人作了一个介绍，走出了谈话间。
谈话间里的莫敌和军情处人员说了什么，李光浩不知道，他在钟鼎鼐的陪同下坐在外间，听钟鼎鼐说起打专列的经过，听得热血沸腾，恨不得自己就在现场。故事听完了，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态度，不停的对钟鼎鼐说，你们冒失了，冒失了，如果日本人打过来，我们怎么对付！
或者是为了给李光浩的预感一个答案，只见钟良从外面跑进来，向李光浩行了礼后，对钟鼎鼐说：“周骊鸣来了电报，说日军十一混成旅两个机动步兵大队在确山集结，估计会向我们这边进军。”
李光浩眼白一翻，差点蹶了过去，两个日军步兵大队，那绝对不是自己可以对付的。李光浩虽然出身于保定，但是却没有正经八百打过几仗，他的优势在于军资和战备，让他上战场，绝对是一脸浆糊。上一次在南照，他只能做旁观者，这一次事到临头，他更没有了主张。
看到李光浩的表情，二钟脸上不约而同泛起笑意，作战主官出身的，对于作战向来是无所畏惧的，何况对手只是两个步兵大队，不足两千人，大了不起拼个鱼死网破，怎么也不可能让日本人赚了便宜。
莫敌跟军情处的人谈了不久，便从里屋走出，看到外面的几个人，莫敌说：“我被免去2纵队副总指挥一职，去立煌交待情况，阜阳的工作就辛苦各位了。”
李光浩腾的站起身，对军情处的人说：“要说责任，首先是我的，我才是2纵队的指挥官，莫敌所作所为，均得到了我的同意，如果要追究莫敌的责任，首先请追究我和责任。”转过头对莫敌说：“我跟你一起去立煌，我们一同进退。”
军情处的人笑着说：“李总指挥大义凛然，让人敬佩，事情并没有李总指挥想像的那么糟糕，莫敌将军去到立煌，是福是祸，我们也不知道。对于此次截车，广西的夏威将军，第四战区的张发奎将军，独山的汤恩伯将军都来电表示感谢，是对是错，还需要等待中央的最后决断，莫将军也许不但无过而且有功。”
“你们别尽捡好的说。”李光浩说：“军情处这一套我懂，为了能够顺利带走人，口花花什么好听的说什么。人到了你们地盘，落到了你们手里，翻脸就不认人。我不跟你们一起走也行，我回阜阳，带着我的卫队过去，每天去看一眼莫敌，如果他受了委屈，我就把燃烧弹扔进你们军情处。”
一听到李光浩说出燃烧弹三个字，莫敌肚子直抽筋，差点没有叫出声，我还没有承认，你先给我承认了！
莫敌跟着军情处的人走了，一起走的还有周世铭，她要过去照顾莫敌的生活。莫敌只是去立煌协助调查，并没有被拔掉军衔收审，有一定的自由度。
李光浩正如他所说，立即回到阜阳，带着一个中队，直奔立煌。临行前，扔下一句话给钟鼎鼐：这里的事你全权负责。
看着李光浩离去的身影，钟良笑道：“李总指挥这话说得到位，这里的事你负责，我就没有看到他什么时候负过责。此去立煌，总指挥应该是要去另谋高就了。”
“没影的事不要胡说。”钟鼎鼐制止说：“我们先合计合计，怎么样把来犯的日军消灭。我的意见是跟王林通通气，争取得到他们的支援。”
“再跟朱从礼联系一下，他那里还有一些能力的，至于阜阳的许靖国，就不麻烦他们了。”钟良对自己的身边可谓了如指掌，随口安排说：“要周骊鸣确定一下日军的真实战力，虽然号称两个大队，经过这段时间的厮杀，又没有得到补充，我不认为日军第11混成旅还能保持满编。他们七个步兵大队，要防守从信阳到郾城这一区域，能够抽出两个步兵大队，已经是最大的机动兵力。”
不一会，从光州王林部传来消息，王林将率部向平舆一带推进，与钟良部合二为一，尽量把这股日军引到阳埠一带，是否实施打击还是第二步，首先第一步是给路西的新四军第五师十三旅创造战机。十三旅旅长周世坚已经明确，如果两个机动步兵大队被牵制到阳埠一带，马店必将空虚，十三旅将趁虚进攻马店。这段时间，马店成了平汉线上重要的物资中继站，其中的棉花布料等，是过冬的必需。
乌龙集的朱从礼也回电，让手下两个大队约三百人前往鲖城，听从参谋长调遣，他自己就不来了，乌龙集的事务性工作太多，他离不开。
三百人，多一过算一个，钟良不嫌少，他的支队目前人马已经到了一千四百人，加上这三百人，有一千七百多，再加上王林部两千人，收拾两个没有重武器的日军步兵大队，难度不大。
最好的消息过来了，周骊鸣电报明确，两个日军步兵大队，不是满编。一个普通的步兵大队大约一千人，有四个一百八十人的步兵中队，以及大队直属部队。这两个步兵大队都是三个步兵中队，直属大队也只是一个辎重队而已，两个大队总人数不超过一千五百人，没有步兵炮，没有重机枪，没有掷弹筒，最强大的也只不过是歪把子而已。第11混成旅团本来就是一个拼凑旅团，战力配置不如野战师团，加上参与豫南战役，有一定的损伤，实力更是大减。
知己知彼，确定了对手的相关资料，钟良心里有了底，以三千八百人收拾对手的一千五百人，如果拿不下来，直接捡块黄河淤泥把自己拍死。
“只要我们把日军干净彻底的收拾了，莫老大就能扬眉吐气回到鲖城。”钟鼎鼐说。
这话听起来解气，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简单，起码目前的莫敌过得就并不爽快。李品仙对于莫敌的这次出击十分担忧，害怕莫敌此举引来大股日军报复，至于驻马店的两个步兵大队，他是不在意的。
莫敌一到立煌，就被带进了李品仙的办公室，得到了李品仙张淦和陆荫楫的接见。
“说说你这样做的战略目的。”李品仙向来是欣赏莫敌的，知道他这样做必有其目的，于是启发性的说。
“没有，只是为了报复。”莫敌说：“我五弟一家四口，死在桂林大火之中，我不烧死一批日本人，难解我心头之恨。”
一听这话，张淦乐了，他是桂林人，在桂林大火中，他家的损失更大，伏龙洲上的公寓也被炸得一片瓦砾，有人报复，也算是为他出了口恶气。从桌上拿起一包烟，给李品仙陆荫楫各发了一支，又递了一支给莫敌，莫敌摆摆手，拒绝了，老老实实的说：“我因为毒气弹伤了肺，这辈子只怕跟烟无缘了。”张淦点点头，对莫敌说：“打得好，解气！我听说你烧了一列专列，把上面的物资和援军齐齐烧光，我接到消息，当时就让人上了酒，还告慰了桂林大火的遇难者。只是天纵，你做得鲁莽了，行动之前，应该与上面通通气才是。”一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
十月下旬，刘和鼎入陆军大学将官班甲级第一期学习，之前的哼哈二将止留下张淦一个人，张淦说起话来也响亮了许多。
陆荫楫也点头附和，这位已经接到通知，出任军训部总务厅中将厅长，等到接任他担任二十一集团军参谋长的钟纪到位就走人。钟纪与莫敌的关系，在座三人都很清楚，没有必要因为莫敌的一次小失误就得罪即将上任的参座大人。
李品仙看出身边两位的态度，也放下了姿态，对莫敌说：“天纵，我不是怪你，是关心则乱，两年前立煌那场变故，你在桂林可能不了解。我从西安回来，立煌满目疮痍，不堪目睹。我不愿意再给立煌招至祸端，太过可怕。我们都知道，你擅长于战略分析，不妨给大别山拿拿脉，我们一块孤地，如何自处。”
“真要我说。”莫敌楞了一下，眼前的氛围，跟之前想象的情况大不一样。
“说罢！你是有智慧的。”张淦说完，又补了一句：“我们桂林人，都是有智慧的。”把一边的梧州人李品仙和贵州盘县人陆荫楫气得直翻白眼。上一次立煌事变，就是因为张淦不积极支援，才搞到一败涂地不可收拾，现在说好说丑的都是他，有点无耻。张淦不是保定出身，也不是李白的老臣子，莫敌从军时，张淦还是陆荣廷手下的少校副官，桂北一战，陆荣廷大败，他被李宗仁收编，从此后，因为同是桂林老乡渐渐步入广西军政中心，一口桂林话说得地地道道，向来以最正宗桂林人自居。
“进攻是最好的防守。”莫敌说：“北非古国迦太基统帅汉尼拔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也是这次在桂林进修时听封裔忠教官说的。我很接受这句话，认为这句话很有道理，特别适合目前的大别山。”
接下来，莫敌把大别山的周边进行了一个简要的说明，在座三位对周边的研究不弱于莫敌，因此莫敌说得很简要，重点是如何对付。因为大别山孤悬平汉线东，北有黄泛区，南有长江天险，真正的敌人就在东西两面。东面的情况比较好，因为有纵深，有广阔的区域，不仅有敌人还有友军，友军是赤军新编第四军，只要与友军团结一致，这个区域日军很难生存。目前东边的问题是如何与赤军相处，之前一直有个困扰我们的问题，就是我们打跑了日军，地盘却被赤军占据。为此，徐启明第七军与赤军发生了无数次的摩擦，上规模的也有两次之多。因此，我们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要打下一片占领一片，不让赤军染指，通过这种方式对我们的外围进行巩固。相对而言，西边的危险系数较大，因为临近一条平汉线，没有太多的缓冲，日军可以即时集结兵力，对沿线的任何一个地域进行扫荡。在这一区，更需要明确各部的责权利，要坚守自己的本分，不要捞过界，否则就是对抗战形势的破坏。目前在豫南，2纵队与赤军十三旅的关系就十分融洽，大家一起在南照却敌，又一起在汝南打劫，相互配合，互相关照，互通有无，把豫南地区经营成铁板一块。可以预见，这次从驻马店向东进攻的日军两个步兵大队，必将在他们面前吃上一个大亏。
李品仙们开始还不相信莫敌的预言，五天后，战报传来，向东进攻的两个步兵大队，被钟良和王林困在阳埠，动弹不得。趁病要命，赤军十三旅周志坚部顺势进攻驻马店，把马店车站的货仓抢得一干二净，不仅解决了第五师今年过冬的服装被褥，还有部分物资卖到商城，给八十四军解决了燃眉之急。困在阳埠的日军两个机动大队获知老窝被端，仓皇后撤，被王林和钟良相准时机，打了几次梯级埋伏，回到汝南，已经十不存一。
因为火烧专列，烧死一千多人，北平日军华北方面军大为光火，大别山周边的日军也发起了一系列针对大别山根据地的报复性进攻。因为进攻规模不大，都被一一打退。唯有蚌埠的敌六十五师团取得了一些进展，71旅团把战线从正阳关推进到霍丘孟集。
这时，陆荫楫已经离开了立煌，参谋长换上了原第七军副军长钟纪。钟纪一到位，便把莫敌紧紧抓住，不放回鲖城，留在参谋部担任高级参谋。就孟集的军情，钟纪与莫敌进行分析，莫敌说，处理方式很简单，派出一支灵活的部队，专打孟集的日军。以后，周边的日军谁敢冒头，这支灵活的部队就打谁，直到打服为止。钟纪大乐，奏报李品仙，把在立煌事件后被撤消的二十一集团军直属特务团重新组建，恢复其旅级加强团编制，由莫敌担任特务团少将团长。这是一支具备灵活作战能力的队伍，目的就是把日军胆敢向大别山伸出的爪子一一剁掉，第一个目标，就是孟集。
李光浩如愿离开了阜阳，调安徽省保安司令部保安处，任少将处长。接任2纵队总指挥的，是在立煌赋闲的丘清英。让莫敌意外的是，接任自己副总指挥一职的不是钟鼎鼐，而是钟良，钟良在阳埠的作战，让战区长官看到了他的作战能力。钟良的军衔直升为上校，一年之内，从少校到中校，再从中校到上校，这个速度，连莫敌也自叹不如。更让莫敌喜出望外的是，钟鼎鼐调出2纵队，出任二十一集团军直属特务团上校副团长。钟鼎鼐擅长于事务性工作，而自己最大的不足就是事务性工作，有了钟鼎鼐，解决了自己大问题。
目前，特务团的全部成员就是莫敌和钟鼎鼐两位，其他人马在二十一集团军中抽调，钟纪一句话，看上谁，告诉我，我去要人。只有一个要求，在1945年春节之后，必须成军，形成战力，拉出去，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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