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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落幕前夕的喧嚣

作品: 民国就是这么生猛 |作者:雾满拦江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08-14 1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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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男人就是要怕老婆

当倪映典独自一人搏力血战的时候,同盟会那边,正在和满清秘密交涉,这一次同样有黑龙会在里边搅和,并再一次的大打出手。

最早的联络人是程家柽——就是那位写文章号招全体留日学生回国闹革命的程家柽,他文章写得漂亮,又喜欢社会活动,就引起了一位漂亮妹妹的芳心暗许。

这位漂亮妹妹是高干家属,她是朝中重臣录肃亲王善耆的内亲荣铠的女儿。

于是革命党与满族亲贵喜结连理。

结了连理之后,程家柽就去找同盟会兄弟刘揆一,替铁良转交给刘揆一一万元钱,条件是:

别杀满洲人了,五族共和吧。

如果革命党不能答应这个条件,那就退而求其次,只杀满洲人中的老百姓吧,别杀当官的了。

如果第二个条件革命党也不答应,那就再退一步,别的当官的由着革命党杀,但别杀铁良了,铁良也不容易……

程家柽这边只顾跟刘揆一谈条件,却不想他老兄早被人盯上了。

盯上他的人,名叫刘光汉。

这个刘光汉又是何许人也?

说穿了委实乏味,刘光汉便是思想大师刘师培。由于他写文章用的是刘光汉这个笔名,久而久之,刘光汉渐成品牌,就没人知道刘师培是何许人也了,于是他就长期占有了刘光汉这个名字。

刘师培既然是党人中唯一有自己思想的人,是因为他的脑袋瓜,确实不简单。早在程家柽喜与满清亲贵结良缘,刘师培就知道老程迟早会和老婆站在同一个阵营里去,这在刘师培来说是毫无悬念的事情。

因为刘师培就是出了名的怕老婆,不怕老婆的男人,还算什么男人?

但程家柽怕不怕自己的老婆,好象这事跟他刘师培也没什么关系吧?

错了!

有关系,而且大大的有关系!

什么关系呢?

业务竞争关系——这时候的刘师培,已经深得朝廷各级领导的重视,最重视这个小年轻的,就是两江总督端方。早在端方偷拍隆裕小寡妇被当场拿获之前,端方就已经吩咐了刘师培:看看革命党人有什么难处,缺钱不缺钱?如果缺钱的话,尽管说话。

端方愿意付钱给革命党,跟铁良一样,也就仨条件:

头一个:党人能不能放弃暴力,别杀满人,五族共和如何?

如果不行,那就只杀满洲人的百姓,领导就不要杀了,毕竟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

再不行……就杀别的领导吧,别杀我端方,这总应该没问题了吧?

满清朝廷中的最强硬人物铁良,端方分别向革命党人示弱,求好,是因为他们是满清阵营中最有见识的,知道大厦将倾,所以求以自保。

但这样一来,铁良的私人代表程家柽和端方的私人代表刘师培,双方在业务领域里就形成了竞争。

程家柽的智力,照刘师培明显差上那么一点点。刘师培发现了程家柽这个竞争对手,程家柽却没发现刘师培。

那就活该程家柽倒霉了。

于是就有俩日本人,黑龙会北一辉及清藤幸七郎,去旅馆找程家柽,按说这哥仨都是兄弟,都是同一个帮会的人,但现在说话,双方吞吞吐吐绕来绕去,绕到最后才弄明白,俩日本人就是想弄清楚一件事,朝廷为孙文的脑袋到底开出了多大的赏额,如果超过十万金的话……嘿嘿嘿,那就不劳别人动手了,黑龙会的兄弟也都是穷鬼,早就惦着发笔横财了……

大家聊过天之后,俩日本友人告辞,程家柽急忙和刘揆一,宋教仁等人通气,气刚刚通完,俩日本人又回来了,邀请老程出去坐坐,老程就跟着去了一个僻静之地,正走之间,不提防被俩日本人突然一掀腿,将他摔倒在地,然后脱下脚上的塌拉板只管没头没脸的狠砸。

程家柽被打得极惨,拼命的呼嚎救命,喊了好久,才见到几个警察跑过来,俩日本人光着脚丫子跑掉了,程家柽脑袋受伤,入院治疗。

刘师培的恶性竞争之手段,引发了东京同盟会的厌恶,党人的天平迅速倾向铁良,反对端方,刘师培好生乏味,便同老婆一起去了端方那里吃饭。

2病急乱投医

此后同盟会的红龙计划在美受挫。

此后光复会的妓院计划在华受挫。

同盟会的红龙计划,是由美国人荷默?利及查理士?布思提出来的,他们建议孙文中止中国境内长江中下游的军事行动,积蓄实力,储备人才,向纽约财团贷款,把贷来的钱送给美国人,由美国人帮助同盟会训练军事人才,然后等上个十年八年,再图谋大举。

按照这个计划,美国人必须要在17个月内筹足350万元,分为四期摊付给孙文,为此三人还成立了一家“辛迪加”,据启雷?姜先生的《流产了的美中关于中国革命的计划》一书中记载,17个月后,孙文急切的致电查理士?布思,要求对方速速支付第一笔款。

查理士?布思以美国人特有的乐观精神,回信告诉孙文:

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得到了非常令人满意的鼓励。

这绝对是一个好消息。

只是孙文却没有见到一分钱。

再打电报,查理士?布思那边更加的乐观,却仍然没有钱。

连续收到查理士?布思多封乐观的电文之后,孙文苦求这位美国佬能不能说句实话?

1910年9月10日,孙文的辛迪加召开会议,在这次会议上,查理士?布思先生希望孙文能够明白,他曾经“不惜努力或开支花费以获得预期的成果”。可最终钱没弄到一分,这又怎么能怪得了他?

孙文无奈,只好放弃红龙计划。

光复会那边,二把手陶成章有一个伟大的计划,他琢磨着在北京开一家全球最大的妓院。

按照项目书上来运作,这家妓院的姑娘,都应该是全球最美貌的,美貌程度差上那怕一点点,那也不行。

还有,最重要的是,这家妓院中的姑娘,都必须要有病……性病!

病轻了还不行,但太重了,如艾滋晚期,那也大大在的不妥当……

据魏兰先生的《陶焕聊先生行述》记载:老陶的计划是,这家全球最大妓院是专为满清各级领导服务的,他琢磨的是让满清的所有领导统统染上严重的性病,徜如此……有分教,大妓院领导统统病倒,小把戏党人轻获成功……则革命成功,近在眼前矣。

猜一猜,陶成章办的这家大妓院,现在经营得怎么样了?

妓院最终未能开办起来,因为可行性太差,让哪儿去找那么多的美貌姑娘去?有本事弄来这么多的美貌姑娘,大家伙还革命干什么?正是因为弄不来美貌姑娘,大家才怒而革命……

连大妓院这种招术都想出来了,可知此时的光复会是何等的穷途窘迫。

总之是病急乱投医!

象上面这两件事,大家关起门来说说也就是了,千万别嚷嚷出去,否则会影响到党人的英雄形象的……

可不管怎么说,两个组织的领导人都弄不到钱,并且都认为自己自己之所以弄不到钱,是因为对方搞的鬼……

于是继续相互攻击。

在新的一轮攻击行为中,孙文的同盟会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局面,概因同盟会中的许多成员确实有点不象话,胡吃海塞的有,狂嫖滥赌的有,至于这些人是谁,限于面子,大家吵架的时候就尽量不提名字……

最要命的是,光复会在中国已经搞过了一轮又一轮,每一轮都引发了激烈的社会反响,同盟会这边却是默默即即,好不容易有个倪映典舍生赴义,偏偏又是被同是同盟会的童长标把倪映典干掉了,弄得同盟会这边有嘴说不清,尴尬已极。

当倒孙狂潮再度涌起的时候,同盟会这边近乎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埋伏了起来,听着陶成章大骂孙文。骂吧骂吧,反正骂不死人……

就这样骂着骂着,终于有一个人看不下去了。

汪精卫!

他说:我要回国行刺。

同盟会终于有人站出来了。

胡汉民却吓坏了,他极力劝阻汪精卫放弃这个想法,但是汪精卫话已出口,誓难再回。

万般无奈之下,胡汉民急忙去找孙文,对孙文说:汪精卫并非是刺杀型的人才,而是宣传型的,派他回国搞刺杀,不合适。

孙文一言不发。

他为什么不说话?

很简单,你说汪精卫不合适,那麻烦你找出一个合适的来?

谁去谁合适,这世道从来如此。

3无定向刺杀

为什么同盟会数千人,临到正式场合只有一个汪精卫出来呢?

这个理由解释清楚,可能会让人很失望。

因为汪精卫这个人,比较清纯,说透了也就是有点宝气。别人加入同盟会,给自己的定位都是做好后勤工作,一线的工作,诸如刺杀或是起义,就交给别的兄弟了,陶成章爱骂他们就随他骂去,不理他就是了——背黑锅我来,牺牲你去。唯独这个汪精卫比较爱较真,脸皮薄,让陶成章骂了几句,就受不了了。

受不了骂,那就担当起救国的重任吧!

汪精卫准备行动,这时候他收到了一桩美妙的礼物。

南洋华侨富商陈耕基的女儿陈璧君,把自己当礼物送给了汪精卫。

陈璧君是同盟会中年龄不大的少女,素有“肥环”之称,体型略胖,但美貌可爱,她痴恋汪精卫非止一日,奈何汪精卫这个怪人,声称革命不成功,不言男女情事,但他现在要去搞刺杀,这是有死无生的活,所以儿女私情这事,也就由不得他了。

汪精卫与陈璧君的恋情,冲淡了革命时代的血腥气味,带给人无尽的联想,更因为这二人男的风仪无双,女的貌美惊人,双方均是才貌双全,更兼充满了理想主义的浪漫色彩,等于无形中替革命党做了一个大大的广告,让同盟会以无限光彩的形象呈现在世人面前。

于是汪精卫开始组建一支小规模的暗杀团,计划四名成员:

负责刺杀行动的汪精卫,黄复生两人。

负责研究炸弹的喻培伦一人。

应该是负责东京外联事务的黎仲实——因为暗杀团在东京成立的时候有他一个,等暗杀团开始行动,这老兄却是低调得紧。

但是这支小小的暗杀团迅速扩张,先是陈璧君主动加入进来了,她愿意与汪精卫共同赴死。

然后又有两名烈血女子曾醒、方君瑛加入了进来,刺杀团人数达到了七人。

暗杀计划第一步:研究炸弹。

临到决定暗杀,才开始研究炸弹,可见同盟会的机构设置大有问题,那孙文怎么不说早点成立一个军械研究部门呢?

估计还是因为没钱,不过如果有钱的话,什么先进的炸弹还买不来?谁还会再花费心思从零开始起步研究呢。

不管怎么说,折腾到最后,喻培伦的炸弹终于研究出名堂来了。

然后是计划的第二步:谁能弄点路费来?

路费?

路费难道不应该同盟会给出吗?

同盟会哪来的钱,你的一切革命行动,统统都是费用自理,这才是革命者最难的。

幸好这里还有一个富商的女儿陈璧君,钱的事儿,就麻烦这丫头了。

陈璧君回到家,骗过爹妈,弄出一笔钱来,这样刺杀团的活动经费就解决了——这件事情告诉我们,你要是模样长得丑,连革命都无从革起,至少你遇不到象陈璧君这样又美貌又愿意为你掏钱的革命伴侣。

革命也是桩花钱的苦活啊,这事,只有革命家心里最清楚。

经费有了,就是计划的第三步:写信给亲朋好友诀别。这又对革命者的素质提出来一个很高的要求,你文笔要好,文笔太差,你革了半天的命,大家还以为你是个普通刑事犯罪分子呢。

信写好了,就是计划的第四步:选择目标。

选择谁呢?

当然是时下朝廷中风头最健的人物。

这个人是谁?

广东水师提督李准。这厮刚刚派人把倪映典的起义摆平,是同盟会最痛恨的人物,而且炸他汪精卫还有一个优势——早在汪精卫赴日之前,他曾经因为才华出众,被李准聘为了家庭教师,所以杀李准,对汪精卫来说应该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但是李准很快被排除了,因为据说端方来了,于是大家改了主意,准备暗杀端方。

但是目标端方很快也被放弃,因为胡汉民来了,胡汉民强烈要求汪精卫留在香港,或是返回东京,就这么一要求,时间又耽误了,端方那厮早已不知去向,于是暗杀团再次改变目标。

去北京吧,逮着谁算谁倒霉。

最后暗杀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

4不要搞恐怖主义

汪精卫、陈璧君、黄复生与喻培伦,刺杀团一行四人进了北京城。

先开一家照相馆,弄个正当职业做掩护。

恰好载涛,载洵两个王爷刚刚赴欧洲考察海军回来,这算是国内一件大事,那暗杀团也就不挑挑捡捡了,就炸这哥俩儿了。

到了日子,汪精卫和黄复生两人兴冲冲的携了炸弹,赶到前门火车站。到了地方一看,好家伙,只见密麻麻黑压压,满世界的顶带花翎,黄袍马褂,原来是前来接站的各级领导官员,这么多清廷官员,到底哪两个才是载涛和载洵呢?

汪精卫不认识,黄复生也不认识。

不认识怎么办?

这里有这么多的高级领导,随便把炸弹一扔,就能收到石破天惊之效,如何?

不不不,革命党人只炸明确的目标,逮谁炸谁,那是恐怖主义,是错误的,是极不妥当的。

于是汪精卫和黄复生失望而归,不炸载涛载洵了,这两人没什么名望,干脆炸庆亲王老庆吧,这家伙名气大。

汪精卫,黄复生两人又兴冲冲的去老庆家,可是老庆家门前警卫森严,接近不得,两人烦燥,说:那就不炸老庆了,改炸摄政王载沣得了!

这一次可是玩真的了!

汪精卫回去,对陈璧君说:小陈啊,我已经不打算再活下去了,你要好好考虑考虑你的打算,你还年轻……

陈璧君说:我不是为刺杀摄政王而来的,我是为了爱你而来的,愿意与你生死与共,万一我们两人都活了下来的话,我愿意把一切都献给你,做你的妻子,希望你能够答应我。

汪精卫为陈璧君的真情所感动,点头答应了。

开始行动!

地安门伏击!

伏击了一天,摄政王都上完朝回家了,汪精卫和黄复生也没见到他的影子。就算是见到影子也没用,禁卫重重,根本就靠不了身。

改为甘水桥设伏。

甘水桥,摄政王载沣上朝回家必由之路,桥下设炸弹,用引线引爆,届时让他轰的一声飞上半空。

汪精卫和喻培伦半夜到甘水桥下挖坑,埋炸弹,一切顺利……就是引线太短,只好再把炸弹挖出来,等天亮去买引线。

第二天,引线是够长了,这次负责挖坑埋炸弹的是黄复生,老黄正忙碌着,去不意桥上走来一人。

这人是何许人也?他为何半夜不睡,却发神经走来这种僻静地方?

原来,来人是北京城中一普通市民,这位兄弟命苦,他的老婆与奸夫私奔了,老兄非常愤怒,就出来寻找,突见桥下有人影晃来动去,当下老兄暗揣,那莫非是拐了我老婆的奸夫?要不然他何故大半夜的还钻进桥底下动来动去的?就上前查看。

黄复生见有人来查看,丢了炸弹不顾,急忙逃之夭夭。

那老兄见黄复生逃了,也不去追,单只跳下桥去,看看埋的是什么。这家伙有点见识,一眼就认出了炸弹,而且他的警惕性极高,丝毫也不犹豫,撇下老婆奸夫不顾,撒腿直奔巡警局。

报案!

首都人民的警惕性,硬是高。

5革命大PARTY

刺杀团屏息静气,躲了好久,也不见有什么动静,于是又行动了起来。

喻培伦返回日本,再去买炸药。

陈璧君和黎仲实——人家这不是来了吗,凭什么说人家低调——去香港,看看能不能再搞点钱来,五个人在北京又吃又住,消费太贵,这个暗杀,成本实在是太高了。

只有汪精卫和黄复生留了下来。

发现报纸。

报纸刊载了甘水桥下发现炸弹的消息,消息说,甘水桥下,取出的炸弹足以炸掉半个北京城,目前庆王爷老庆被列为第一嫌疑人,巡警怀疑老庆埋炸弹,是冲着肃亲王善耆去的。但巡警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这么多的炸药,很有可能是刚刚从国外回来的载涛和载洵带回来的,至于他们两个弄这么多炸药回来干什么,这就得问他们两个了……

哈哈,原来巡捕房怀疑这炸弹是朝廷政争的派系搞出来的,没咱们什么事儿!

汪精卫和黄复生击掌相庆,再接着来!

这时候突然出了件怪事,一个革命党人白逾恒自己摸上门来了,热情邀请汪精卫和黄复生去一个叫姚蓉的妓女那里开PARTY,主持人不是别人,便是目前已经在肃亲王善耆处做了幕僚的老同盟会程家柽。

后人写这段历史的时候,一再说明这是程家柽前来帮忙,可是忙没帮上,帮的是倒忙。白逾恒却送来一个新消息——巡捕房已经捉到了那个在甘水桥下埋炸弹的人,而且已经枪决。

汪精卫看看黄复生,黄复生看看汪精卫,没事了,大家洗洗睡吧。

第二天,在照相馆里打工的员工达子来了,说是有人来查执照,要汪精卫和黄复生过去处理一下。

黄复生问汪精卫:应该没什么事吧?

汪精卫回答:应该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那就去吧,于是黄复生跟着达子就去了,刚刚走到琉璃厂的大街上,迎面突然来了一个人,一把揪住黄复生:逮住了,就是你用假钞票骗了我。

黄复生心里一下子明白了,说:我的事我心里明白,你们不要不客气……

黄复生被捕,然后是汪精卫,这时候他们才知道报纸上的报道是故意骗他们的,巡警局之所以放出假消息,就是为了麻痹刺客,让他们留在北京等着被抓。

汪精卫与黄复生,都是非常有气骨之人,庭审的时候,汪精卫说:是我干的,这事跟黄复生无关。而黄复生则说:是我干的,这事跟汪精卫无关……

这时候终于用上程家柽了,他拼命活动,在肃亲王善耆面前替汪精卫和黄复生说好话,力证他们都是爱国志士,才华横溢,并拿来汪精卫的文章给善耆看。

却说这位善耆,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他出任民政部尚书之时,正逢北京城中赌风甚盛,从王公贵族到贩夫走卒,皆乐此不倦。善耆亲自督警,四处搜索。皇族载振、载搏等日日混迹赌场中,善耆大怒,探明赌窟所在后,趁夜深人静,率巡捕亲往抓捕。

到赌窟后,只见男女老幼,撞踵相连,王公卿相,夫人小姐,轿夫菜贩,优伶娼妓,跻跻一堂,一应俱全。

众人见善耆到了,个个面如死灰,抱头鼠窜。只有两名洋人,举枪与巡捕对峙,被善耆纵身上前,劈面夺下洋人手中之枪,命巡警将其押送本国使馆法办。一时之间,报上称呼善耆为“拿赌大王”。

如今汪精卫落到了善耆手中,当场开庭刑讯。

汪精卫、黄复生二人被押上来,就听善耆喝了声采:干得好!

我若不是皇族,早就参加革命了!

原来这位皇族宗室,拿赌大王,竟然是革命党的粉丝。

然后善耆就去找摄政王说情:冤家易解不易结,这汪黄二人,都是革命党中的领袖之辈,若是杀了他们,只怕那革命党会不死不休的找你来报仇,到时候刺客源源不断,只怕你老兄的脑袋……

摄政王载沣倒吸了一口冷气,于是从谏如流,曰:既然如此的话……那就不要杀,判个无期徒刑吧……

没事了!

汪精卫大喜,遂作诗:

街石成痴绝,沧波万里愁;

孤飞终不倦,羞逐海浪浮。

姹紫嫣红色,从知渲染难;

他时好花发,认取血痕斑。

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

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留得心魄在,残躯付劫灰;

青磷光不灭,夜夜照燕台。

诗成,天下人再度陷于颠狂之中,在汪精卫这个家伙的身上,集中了公众最渴望关注的所有焦点——美貌,才情,智慧,胆略,责任与勇气,一时之间汪精卫的诗不胫而走,闹到了洛阳纸贵。

这么大的事,居然只是一个无期。

从六龙山洪江会湖湘大举,失败后遭清廷斩杀万人,到熊成基新军起事,三百人被害而清吏反遭申饬;从鉴湖女侠秋瑾举事遇害,到汪精卫行刺摄政王反而平安无事,这一系列变化,标志着革命思想已经为国人所普遍接受。

汪精卫与黄复生以贵客的身份被请到肃亲王的宅邸做客,而党人则积极奔走,竭泽而渔聚敛金钱,意图毕其功于一役。

6都是肚皮惹的祸

1910年11月31日,革命党人召开庇能会议,孙文主持了这次会议并发讲话,话后,孙文本人为英属马来亚驱逐出境。

孙文奔加拿大温哥华,从当地洪门的分舵中挤出港币一万元。

然后孙文奔维多利亚城,将当地洪门的堂口卖掉,得钱三万元。

孙文扬言奔多伦多,多伦多的洪门兄弟大骇,急捐一万元,算是保住了堂口。

竭泽而渔,全力以赴。

此次募集资金总计:157213元。

这些钱,全部由黄兴组建的革命统筹部办事处来负责花用,有资格花销这些钱的志士有:

调度处:处长姚雨平

储备课:课长胡毅生

交通课:课长赵声

秘书课:课长胡汉民

编辑课:课长陈炯明

出纳课:课长李海云

调查课:课长罗炽扬

总务课:课长洪承点

此番行动,革命党近几全部出动,黄兴带来了他的华兴会老班底,光复会中福建籍的23名义士悉数加盟——并全部死义。

此次活动经费支出总计:187630元。

支出款项包括了:

65981元用来购买军火(尚欠日本军火商1000元);

35235元被“选锋课”用掉。

24960元被“调度处”用掉。

就经费及人才的充足,行将举行的黄花岗之役,是革命党前所未有,不唯此前未有,即使是同年的武昌首义,也是远过之而无不及。

有了这么多的钱,统统用来买枪,买子弹。

先买日本七响无烟枪75支,金山大六响40支,子弹4000粒,不曾想这批武器尚未运到,途中遭遇巡警,负责押运的党人周来苏同志一时惊慌,将这些枪支弹药全都丢进了海里,于是周来苏同志荣获胆小鬼荣誉称号。

那就再接着买。

从日本买来手枪513支;

从西贡买来手枪116支;

从香港黑道人物手中买手枪30支;

此外党人帐目上另有购买手枪支出6813元,估计又买了600多支手枪,手枪总数超过771支。

此外还买了炸药许许多,花掉了2500元钱。

由志士喻培伦亲手制造炸弹,因为汪精卫被捕后,陈璧君骂老喻是胆小鬼,老喻心中极是愤怒,他化悲愤为力量,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拼命苦干,制造了至少八百颗炸弹。

还有大刀,大刀在东莞经济开发区的工厂里制造,仅“打刀费”一项,就支出706元,但是革命党的帐面上却只有300把大刀,一把大刀打造费用就要2元(当时印一盒100张的名信片也不过2毛钱),明显有点贵,所以后期清理帐目的党人认为,肯定是不止300把刀,应该还有些武器没有入帐。

大批的革命志士潜入广州,成立了至少三十八处秘密机关,至少有一多半的秘密机关,还没有列入统计之中。

成立选锋,精选福建、广东、安徽、四川、江苏等地志士——基本上都是光复会与华兴会的老班底,这些选锋有留学生,有教员,有军官,有商人,有工人,有农人,所有的选锋均是只知有国不知有家之人,此行必死,赴义凛然。

海外志士大批归国赴义,起事的消息已经嚷得尽人皆知。

虽然尽人皆知,那也没有回头路,于是统筹部找来一个叫冯忆汉的人,命他于起义前干掉清水师提督李准,李准那厮太坏了,革命党至少有四次起事,都是被这个家伙摆平的,不干掉他,革命党就放心不下。

冯忆汉拿了一笔钱,兴高采烈的回家了。

未几,老冯把钱花光光,又回来了,继续申请刺杀经费,赵声把他骂了一顿,再给了一笔钱,前后两次,老冯已经赚到了几百元,却仍然不见行动的意思。

恰好这时候,南洋游侠温生才回来,他是跑单帮的,自己找到了起义统筹部,也要求经费搞刺杀,黄兴给了广毫十元——价值七块钱,让他搞掉李准,可是没两天温生才又转悠回来了,黄兴大怒,斥责道:

汝领广毫十元,负责杀李准,李准尚在,(汝)有何面目相见?

实际上,温生才是真的在行动,只不过他实在不晓得李准那厮长得是什么模样,就在总督衙门附近溜挞,忽见一顶杖轿,内坐一大大肚皮官员,其肚皮之大,堪称登峰造极,当下温生才心里一琢磨,此人肚皮如此之大,莫不是李淮而谁何?难道别人还需要长这么大的肚皮吗?

当下温生才不由分说,掏出抢来,全然不理轿杖旁边的侍卫,径冲到轿子边,对准里边的大胖子砰砰砰一通狂射,可怜轿中那位,只因肚皮过大,竟惹来如此杀身之祸,轿边的侍卫惊得呆了,直到温生才子弹射光,确信轿中人绝无活转过来的可能,这才抛下空枪,撒腿狂逃。

众恃卫醒过神来,追之不及,但是南洋游侠温生才却也是时运不好,他一路狂奔到了码头上,竟被一个大块头的巡捕追上扑倒,温生才旋即遇害。

事后才知道,被温生才刺毙之大肚皮,却不是广州水师提督李淮,而是广州将军孚琦,这家伙的命真够便宜的,七、八元钱就结果了这厮性命。

7十路人马大起义

虽然起义的消息已经被清廷察知,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黄兴出任此次起义的总司令,光复会赵声为副司令。

分十路人马,大张义帜:

第一路,由黄兴率选锋百人,强攻两广总督衙门。

第二路,由赵声率选锋百人,强攻水师行台。

第三路,由莫纪彭,徐维扬率选锋百人,攻打督练公所。

第四路,由胡毅生,陈炯明率选锋百人,占领归德门与大南门。

第五路,由黄侠毅,梁逸率选锋百人,攻警察署。

第六路,由姚雨平率选锋百人,占领飞来庙。

第七路,由李文甫率选锋五十人,攻打旗界,石马槽及军械局。

第八路,由张六村率选锋五十人,占领龙王庙。

第九路,由洪承点率选锋五十人,破西槐二巷炮营。

第十路,由罗仲霍率选锋五十人,破坏电信局。

除此十路人马之外,另设“放火委员”多人,起到《水浒传》中鼓上蚤时迁的角色,负责于广州城中各处放火,响应行动。

黄兴正在布置,同盟会的谭人凤举手要求发言:我反对。

黄兴:老先生反对什么?

谭人凤:你这里哪一条都不妥当,我统统反对。

黄兴站起来:老先生,你跟我来一下。

黄兴将谭人凤带到一间空屋子里,对他说:全军的勇敢与否,看的就是我和赵声两人勇敢不勇敢,请你不要再坚持你的反对意见。

谭人凤不再吭声了。

于是起义就定在三月二十八日。

临到二十六日,黄兴突然发现,有一批从安南和日本方面的军火还没有运到,这批械弹二十九日到货,于是黄兴命令:将起义时间改在二十九日。

命令下达之后,黄兴又发现一件事:

有人泄密。

千真万确,是有侦探混进了起义军中,将起义日程告之了清廷,于是就在二十六日,两广总督张鸣歧调来了巡防营二营,驻扎在观音山与龙王庙,居高临下,对行将爆发的起义阵局形成了俯冲之势。

霎时间黄兴心灰意懒,便给统筹部拍电报:

省城疫发,儿女勿回家。

这封电报的意思是说:省城的情势不利于我,起义的事算了,就当没有那回事,香港的人员也不要再来了……

于是十路义师开始了大撤退,仅一船上就有撤走的志士300人,撤走之人多是兴复会赵声所统领的新军。

吩咐大家撤退,黄兴却独自留了下来,他要一死以刺李淮,要不然的话,这命革得也太窝囊了。

正在这时,喻培伦和林时爽来找黄兴,告诉黄兴说:此时广州城中,尚有许多志士宁赴一死,拒不离开,他们建议黄兴放弃李准,把大家组织起来,强攻总督衙门,干掉两广总督张鸣歧。

黄兴大喜。

到了二十八日,陈炯明和姚雨平找来了,对黄兴说:清军顺德三营已经调来广州,目前已到天字码头。

黄兴沮丧。

陈炯明又说:不过这顺德营,三营十个哨长,倒有八个是革命党,他们积极要求共同举义……

黄兴复又大喜。

于是重新调整十路人马:

第六路姚雨平,仍然是攻取飞来庙,顺便接应巡防营与新军。

第四路的陈炯明,改为攻打巡警教练所,接应所中革命同志。

其余八路义军,仍按原计划行动。

于是黄兴再拍电报:

母病稍痊,须购通草来。

意思是说:局面现在好转,大家快回来,快回来一起干了……

起义日期就这么颠三倒四,改来变去,黄兴这边很是方便,可是香港的兄弟们,却有了麻烦。

8擦枪走火

却说香港统筹部接到黄兴的电报,就立命所有志士出发。

却不曾想,从香港到广州,船小而少,而且还有许多游客,正兴高采烈的从香港方面赴广州,搞到了船票紧张,一票难求。

统筹部慌了手脚,就急忙拍电报给黄兴,要求起义日期再延期到三十号,否则大队人马来不及赶到。

不解何故,这封电报先被陈炯明这厮看到了,于是他立即飞跑去告诉所有他遇到的起事者:起义改期了,改三十号了,大家回去洗洗睡吧……

可是黄兴并没有宣布起义继续延期。

何以如此呢?

黄兴也有黄兴的难处,这难处就在于革命党的秘密机关太多,被破获的概率自然也高,三月二十九日那天早晨,就有两个秘密机关被警察调查户口的时候无意间侦破,结果有八名志士被捕。到了下午,又有一个秘密机关被破获,黄兴这边火烧眉毛,不能再拖延了。

这时候香港方面派了老先生谭人凤来到了小东营黄兴的机关,他到的时候,黄兴正居中而坐,给起义的志士们发放枪支,子弹,炸弹和大刀。

谭人凤说:黄兴你先别忙,我有话要跟你说。

黄兴顾不上理他,忙着分发装备。

谭人凤急了,就当众大叫道:黄兴,香港方面收到你的电报太晚,来不及搭乘昨天的夜船,而今天早晨旱船只有一条,大部分同志只能搭今天晚上的船来,明天早晨才能到。

黄兴不耐烦的说:老先生,请你不要乱我军心。

谭人凤不再说了,把他的长衫脱掉,排在队伍里也要求领枪械。

黄兴说:老先生,你年纪大了,以后的事儿还需要人来做,这是敢死队,请老先生退后。

谭人凤大怒:偏你们年轻人敢死,我就怕死不成?

黄兴无奈:行行行,给你两支手枪,自个到一边玩去。

谭人凤分得两支手枪,大喜,就拿到一边拿手指勾来勾去,突听砰的一声,手枪被他玩得走了火,一粒子弹紧擦着他的鼻尖,射在了屋梁上。

黄兴烦燥,站起来从谭人凤手中夺过枪,说:老先生你不行,不行。

虽然不行,却也不见警察听到枪声来察问,何故呢?

说过了,此时广州城中遍布革命秘密机关,到处都在擦枪走火,把可怜的警察累得东奔西走,根本没注意这边还有动静。

辛亥年三月二十九日下午五点二十五分,黄兴亲率革命选锋一百三十人,从小东营秘密机关部出发,杀向两广总督衙门。

十路义军,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最后行动的时候,仅余黄兴一路。

9美男子大战广州城

当日革命党走上街头赴死之即,是非常激动人心的。

四名身穿雪白罗衣的美男子走在最前,他们是林时爽,何克夫与刘梅卿,另一人逸失姓名,四人皆左手持螺角,边走边吹奏出悲壮的声调,右手持手枪,背负大砍刀,胸前挂满了炸弹,臂膀上缠有白布。

四人而后,革命军均短衣短装,扎了裤角,提手枪,负炸弹,背砍刀。众人出发的时候,同盟会的朱执信恰好穿着长衫来小东营串门,见状立即加入,但已经没有短装给他换上,朱执信便将长衫的下半截剪掉,雄纠纠气昂昂的混杂在队伍中行进。

三名户籍警正在查户口,见了这情况不说快点跑,反而喝问道:你们做咩事?

革命党乱枪齐放,一名警察当场被打死,另两名飞也似的消失在街头。

队伍到达了总督衙门。

衙门口有几十名卫队,诧异的看着队伍走近。

革命军开始喊话:我们为中国人吐气,你们也是中国人,如果赞成,就请举手……

卫队们搔耳朵,抓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办。

四名美男子见对方没反应,大怒,炸弹一古股的扔了过去,炸得卫兵们到处乱窜,卫队管带当场被炸死,另有几名士兵也咽了气。

革命军冲入了总督衙门。

绝大部分卫兵逃进了卫兵休息室,并在门外挂上了“闲人勿入”的牌子,希望革命军不要打扰他们的休息。少部分缺心眼的卫兵还埋伏在衙门二门处与革命军对射,倾刻间尸横于地。

黄兴亲率朱执信,李文甫,严骥等志士由侧门冲入,转入大堂,花厅,内室,却一个人影也找不到——原来总督张鸣歧早已率老婆孩子从后门逃走了,逃去了水师行台。

找不到人,黄兴一行再绕出来,迎面突见一排卫兵,站得整整齐齐,很有气势的向黄兴射击,黄兴双枪并举,杀出一条血路,冲出了东辕门。

东辕门外,李准那厮的卫队已经赶到,单膝跪地向革命党射击,美男子林时爽向对方发起政策攻心,喊话未毕,已经中弹身亡。

总督衙门一役,革命军折损九人。

黄兴右手两指被打断,脚上也受了轻伤,他率死冲出总督衙门,却见门外一个人影也无。

原来门外的志士,都跟着喻培伦去攻打后门,他们炸破了衙门后墙进去,却也是一个人影也没有找到。

看起来那总督衙门的占地面积有点太大了,革命党人此时已经分散成各个小队,各自为战。

黄兴率了朱执信,方声洞,华金元,阮德三,徐国泰,罗仲霍,何克夫,李子奎,郑坤等人向大南门方向杀去,迎而,来了一支清军队伍。

这支队伍带队的叫温带雄,早已加入了革命党,此番他正是率了部众来响应黄兴,当他看到革命党的时候,就大声的用广东话喊了起来:

兄弟!兄弟!

革命党开枪了。

温带雄当场身死。

10广州城中大乌龙

开枪打死温带雄的,是革命党人方声洞。

方声洞是福建人,听不懂广东话,他看到一个清兵军官冲着他喊,猜测多半是让他放下武器的意思,所以他不毫客气的开了枪。

这一枪,彻底消灭了这次起义最后成功的机会。

温带雄死,他带来的人被迫向着黄兴等人开枪,双方一番激烈的交火过后,黄兴这边又有三人被打死,一人被温带雄的部下俘虏,余者溃散。

这时候黄兴只剩下了一个人,他躲在一扇门板后面,和温带雄的部下展开对射,打了好半晌,温带雄的部众突然发现自己这边连个头都没有,那还打什么?遂四散而走。

黄兴趁机走出来,一个人到了码头上,雇了只小船,到了“河南”的东头,上岸后找到一个秘密机关,负责这个机关的有女同盟会会员徐宗汉,徐宗汉替黄兴清洗了伤口,包扎好,然后徐宗汉出门去买药,出门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刚刚从香港赶回来的赵声,赵声这时候也在四处寻找自己的同志,徐宗汉带他回来,赵黄二人相见,顿时抱头痛哭在一起。

后来这位徐宗汉女士,把黄兴送进医院开刀,院方要求家属签字,徐宗汉便以黄兴妻子的身份签了字,从此以后,黄兴与徐宗汉就结成了夫妻。

11戏院里的革命党

黄兴脱险而走,广州的大街上,革命志士仍在奋力拼杀。

何克夫,李子奎及郑坤三人走在一起,一路冲杀,不久李子奎中弹身亡,何克夫逃入了一个亲戚家,躲藏了起来,郑坤独自一人,在街上踟蹰,忽见路边有一家店铺,便走了进去。

店老板发现进来一个满身血污之人,吓得要死,便拼命喊叫起来,郑坤大怒,按倒老板一顿暴打。打过了之后,剥下老板的衣服,换在自己身上,兴冲冲的出了门,忽见有一家戏院正在卖票,就买了张票,进去看戏去了,

看了戏出来,郑坤施施然返回了香港,安然脱险。

那边还有一个朱执信,当初他参加同盟会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剪掉辨子,以示与满清誓不两立,偏他就是不肯剪。同盟会的兄弟想动粗,强行给他把辨子剪掉,不想老朱却操起火枪,扬言谁敢动他头上一根毛,他就跟谁拼老命。

当时大家都认为老朱这人革命态度不坚决,遂与他保持距离。而现在,于广州城中的枪林弹雨中,奋力拼杀的同盟会却是朱执信,那些剪了辨子的兄弟连个影子都找不到。

朱执信与所有人失散,独自和一伙清兵展开对射。

砰砰砰,砰砰砰!

老朱的子弹打光了。

当下老朱站起来,将盘在头上的辨子解下,往下一垂,倒背了手,哼着小曲,慢悠悠的向前走去。

清兵冲过来,发现老朱的辨子又粗又长,不禁羡慕已久,便纷纷绕过老朱,去倚角旯旮里寻找革命党。

就这样,弹飞雨的广州街着,走过朱执信拖着大辨子的悠然身影,他走到码头,登船买票,回香港汇报工作去了。

12绿林道上烟花起

志士莫纪彭在他的《广州血战笔记》中提到:

……俄而有二花县人色如灰土,抢入室内……

这二人,却是来自于花县的绿林道。

花县的绿林道应该是此次起义的主力队伍,十路人马中的选锋,大概也是从绿林道中筛选出来的。单只是志士徐维扬所率,就有花县绿林五十余人,想来花县的绿林义士,能来的都来了。

花县绿林义士,多数姓徐,如徐维扬,徐怀波,徐佩旒,徐满凌等,此战花县绿林死伤累累,多人战死,徐满凌和另一名义士逃入了大石街的秘密机关,正遇到莫纪澎在内,所以莫纪彭有此记载。

秘密机关内,尚有宋铭及庄汉翘两名女同志,还有两个服务生,于是莫纪彭抓时间写绝命书,写好之后,拜托两位女士收藏,让她们快点离开。

这时候外边号角声起,听到了喻培伦浓重的四川话:先人板板,你娃子快点出来,出来助战。

于是莫纪彭,徐满凌及另一名绿林道走了出来,看到了党人宋玉琳和喻培伦正在外边。

喻培伦是四川人,口音重,就将话筒移交给广东籍的莫纪彭,大家一起向前走去。堪堪走出大石街之时,就听到了观音山上的清兵正向着莲塘用排枪密射,莲塘街上,传来了“呼痛声”,“绝命声”及“倒地声”,这些倒在清兵枪弹下的人,正是来自于花县的绿林道。

这时候他们听到屋顶上有声音。

是抽拨炸弹引线的声音。

还有激烈的枪弹射击在屋顶瓦片上的声音。

此时正有党人在屋顶上,与清兵浴血苦战。

喻培伦急叫:快拿梯子来!

大家跑回大石街秘密机关,搬出来两张梯子,然后喻培伦、莫纪彭、徐满凌及另一名绿林兄弟四人,爬到了屋顶上。

屋顶上,于清兵密集的枪弹中,就见一名穿雪白罗衣的美男子,正在用炸弹向敌人投掷。见四人上来,美男子便伸手招呼他们,四人冒着弹雨,跳到美男子身边,用手枪向着敌人砰砰乱打。

美男子看了后说:短铳的子弹打不到敌人的阵地,你们应该留起来,以后用。

莫纪彭急忙请教美男子的名姓。

其人答曰:吾人刘梅卿是也。

志士刘梅卿独守楼上,他身边有一只大竹篓,篓中原有满满一篓的炸弹,现在已经用掉了一半。他说:我在这里摔炸弹,无非不过是壮壮声势,徜苦炸弹摔完,那时节敌人便会冲下山来了,请你们下去再拿些炸弹来。

刘梅卿是实话实说,这里离观音山还有一段距离,观音山上的清兵又只开枪不出营,在这么个地方摔炸弹,就是图个响,清兵是炸不到的。

但有响动就够了,革命到今天,不就是想让中国的老百姓听到这声响吗?

于是四人急忙转身,发现从秘密机关拿出来的梯子已经扔到了大街的另一侧,便招呼下面的老百姓帮忙搬梯子,老百姓瞪着眼睛看着他们,不敢帮忙,四人大怒,以短铳逼之,大家冒着生死之险,摔炸弹给你听,让你搬个梯子都不肯……百姓这才乖乖的把家里的梯子搬出来。

四人下梯子的地方,恰好与观音山成直角,山上的清兵看得清清楚楚,便拿他们四人当成活靶子,弹飞如雨,向着四人打来。

四人被打得紧贴墙壁,一动也不敢动,只好大声的喊:快拿炸弹来,快拿炸弹来。

喊过了一会儿后,见没有动静,四人便接着喊:快拿炸弹来,快拿炸弹来!

想想这事也实在可气,秘密机关里就他们这几个人,现在几个人全在这里喊,那谁来拿炸弹?

喊着喊着,屋顶上的刘梅卿也把炸弹扔光了,自己跳下来。这时候天色已昏,视线不清,观音山上的清兵开始吃饭,没有人再向他们射击了,于是诸人便一起来到了大石街,

13一个人的起义

五人回到大石街,看到党人宋玉琳还站在原来的地方,另一名党人但懋辛坐在石阶上,左手持刀,右手却是鲜血泉涌。莫纪彭惊问:老但是不是中弹了。

但懋辛答:是老喻用刀砍的我。

是喻培伦砍的?众人吃了一惊,再看喻培伦,却见他扭过头,只是不说话。

同是革命志士,那么喻培伦何故要砍但懋辛呢?

原来,起义之初,但懋辛和喻培伦双方意见不同,喻培伦因为被陈璧君骂过,心里积愤,已经决意舍生取义,所以坚持起义。而但懋辛却认为时机不成熟,主张延期起义,并把喻培伦已经装进筐里的炸弹推到了井里,那炸弹可是喻培伦几日不眠不休制造出来的,喻培伦如何忍受得了?遂怀疑但懋辛有二心,一怒拨刀,砍伤了但懋辛。

砍了也就砍了,那方声洞还一枪打死了温敬雄呢。革命起事,急手忙脚,这种事在所难免。

大家聚集在大石街秘密机关部,清点人数,居然有二十多人,于是众人公推喻培伦为领队,出发去往莲花街的陈炯明秘密机关,看能不能再多找些人手。

大家到达了莲花街,找到了陈炯明的秘密机关,却发现机关中只有两名女士何少卿、胡佩元在值班,两名女士请大家坐下,喝工夫茶,聊天。

然后莫纪彭出去找百姓家里借了一个灯笼,而喻培伦却不晓得从哪里弄出来一大筐炸弹,让两名志士抬着,大家听喻培伦号令,等待出发。

喻培伦说:我们现在去燕塘,好不好?

大家说好。

于是喻培伦大声发令:先人板板,我们这一队向东门进发。

众人一动不动,都看着喻培伦——听不懂他的四川话。

莫纪彭把喻培伦的四川话翻译成广东话,众人这才齐声响应,大踏步的出了大石街口,进入了华宁里。

华宁里有一个巡警小衙门,一个侦探正在门外闲逛,发现这一票人马来到,立即逃进了衙门里,稍后,一排子弹从衙门里射了出来。

莫纪彭大怒,拨枪还击。

小衙门里的射击却是越打越热闹,莫纪彭估莫着打了有半个小时左右,正准备招呼同志们,却惊讶的发现门外就自己一个人在攻打小衙门,喻培伦及一众同志却不晓得何时离去了。

最糟糕的是,莫纪彭朝百姓借来的灯笼也不知何时丢掉了,黑暗中看不到路,他就一个摸着往前走,走着走着,突然前面有卫兵喝止,他提高声音一问,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走到小北门来了。

走错路了,而且只有他一个人。

这时候莫纪彭想起一件事情来:据说巡警教练所的所长有心参加革命,可是莫纪彭并不认识巡警教练所所长,认识他的,只有一位姓陈的党人。

于是莫纪彭就摸黑找到了姓陈的住的那家旅馆,问清楚了姓陈的在哪个房间之后,就用力拍着板壁喊叫他的名字。

房间里,原本是悄寂无声,可是当莫纪彭敲响板壁的时候,里边却突然响起了清晰的鼾声。

知道此人决无可能为了革命冒一点风险的,莫纪彭只好作罢。

14侠骨余香魂犹在

莫纪彭莫名其妙的与喻培伦失散,并最终脱险,而喻培伦,却在广州城中与清军展开了最惨烈的恶战。

失去了莫纪彭这个向导,喻培伦带着花县的绿林道就在东门一带团团乱转,他们不留神误入巡防营,大打大炸了一番,又接着乱走,却突然遭遇400清兵,敌众我寡,党人急忙避入一家源盛米店,垒了米包做沙包,与清兵恶战起来。

这400清军的带队,正是革命党的老冤家,斩杀了起义志士倪映典的吴宗禹,若非是此人,也不会死缠不休,狂攻不止。革命党报说他与喻培伦激战了一夜而后,又激战了一个上午,清兵被打死近百人,却仍然攻不下来。

听说双方交战一昼夜,犹自攻不下来,于是两广总督张鸣歧亲自下令:

烧街!

大火沿街道窜将过来,革命党人再也无法坚守,只好突围。

此役,多名来自于花县的绿林义士殉国。

徐满凌被俘,而后遇害。

徐熠成,徐培添,徐日培当场战死。

徐容九负伤,逃回家中因伤重而死。

徐茂振,徐茂均,徐茂燎及徐金炉四人突围而走,清兵穷追不舍,追到二牌楼华庆里,再次将四人重重围困,此四人之役,已是广州大起义的最后枪声。四人与清兵对恃了一天一夜,徐茂燎阵亡,徐茂振、徐茂均与徐金炉爬上屋顶,脱险而走。

喻培伦究竟是怎样就义的,却有两种不同的传说。

曹亚伯著《武昌革命真史》中说:喻培伦讯时,自认为王光明,王光明者,四川语无是公也。述其制炸弹之精及革命宗旨,对问官曰:学术是杀不了的,革命尤其杀不了。

第二种传说来自于莫纪彭的《广州血战笔记》,书中说:后闻诸花县某君云,喻队自失落后,左冲右突,不能越城墙出。天明后,吴宗禹率兵来攻,喻乃入元盛米店,聚米包为垒,恶战三时,全队几覆。喻到急时,以炸弹自焚——世所传高阳里元盛米店之剧战,即喻最终之奋斗处也。

义士自滋远去,唯闻侠骨余香。

15判决你的死刑

黄兴回到香港,怒不可竭,他顾不得右手指伤,以左手拈笔,作广州起义报告书,报告起义的经过和经费开支细目。

十路义军,临起事的时候却有九路按兵不动,唯独黄兴一路独浴于血火之中,可想而知黄兴心中是何等的悲愤。

黄兴指责胡汉民的弟弟胡毅生坐视不动,尤其对陈炯明这个家伙最是切齿痛恨,指责说:

竞存此人,不足以共大事,观其眸子,足知其阴险,须亟除之,免为后患。

骂完这番话,黄兴伤指已经溃烂,徐宗汉急忙将他送入香港雅丽医院治疗。趁黄兴住院的工夫里,胡汉民急忙替自己的弟弟辩解几句:

成则归功于已,败则诿过于人,庸非笑话!

胡汉民此言一出,惹火了一个人。

赵声!

兴复会。

此役,是同盟会,黄兴的华兴会及光复会共襄义举,可临到事头,十路军中,所有的同盟会义军都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而没有参战,黄兴自己的华兴会打光,赵声的光复会更是惨烈,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仅福建籍的光复会志士就有23人,可以说,广州之役,光复会的精英已经彻底拼光,唯独同盟会毫发无伤,这让赵赵声如何受得了?

赵声当着胡汉民的面嘶声大叫:

胡毅生什么东西,我要杀了他!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愈发的扑朔迷离,胡汉民请愤怒的赵声吃酒,赵声吃过后回到住所,却突然吐血而死!

毒杀——!

发生了这要的事情,同盟会即便想不让别人这样想,也不可得。

光复会陶成章断定,是胡汉民毒死了赵声。

不仅是牺牲惨重的光复会这样想,甚至连同盟会内部,都有人看不下去了。

那位不会玩枪的老先生谭人凤亲睹了华兴会,光复会血战广州,而且他还亲眼看到了胡汉民的弟弟胡毅生逃出城去,所以当胡毅生为清军杀害的消息传来,胡汉民忍泪失声的时候,谭人凤火了,指责道:

七十二烈士,无一非我辈兄弟,未见君堕泪。何闻你弟噩耗,竟如是之悲伤?且报纸多谣言,何足信。

谭人凤断定赵声之死是胡汉民下毒所致,更认为胡汉民的弟弟胡毅生并没有死,于是他在赵声的追悼会上,公开遣责胡汉民,并判决胡毅生的死刑——这让我们想起秋瑾在回国之前,也曾判过胡汉民和汪精卫的死刑,这个胡汉民啊,加上这次死刑已经被革命党自己判决过两次了。

总之,后勤工作不好做。

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仅指埋葬在黄花岗的志士而言,实际上,广州起义中死义的烈士至少超过一百零四人,如香港统筹部有一个厨师,临到起义前夕也赶到广州,结果以身殉难,竟无人知其名姓。

16脑袋争夺大赛

广东水师提督李准,这就算是和党人结下了血海深仇。黄兴发誓,一定要得到他的脑袋。

遂有东方暗杀团再现江湖,以黄兴为领导,踢开同盟会,密联陶成章的光复会,要不惜一切代价,摘下李准这厮的项上人头。

不过四个月的时间,党人陈敬岳易妆为乞丐,持炸弹而来,这一次他可没认错人,就见半空中一枚炸弹晃晃悠悠,眼睁睁的没入了李淮的轿子中,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炸得李淮凌空飞出,腰与右手俱伤。

缘何李淮未死?那是因为,党人中的最精于制造炸弹的精英尽殁于黄花岗起义,所以此后的炸弹,威力就越来越不堪提起。

李淮勃然大怒:我招谁惹谁了?你凭什么拿炸弹炸我?

捉住党人陈敬岳,细细一审问,李淮的魂魄好险没吓飞,这时候他才知道他的脑袋已经成为海外党人竞相争夺之物,再审下去,才知道此番党人络绎不绝袭杀而来,却不是贪图功名富贵,而竟然全是中国最优秀的青年学子,这些学子无一不是国家最需要的人才,却都纷纷投入到争夺李淮脑袋的这场赛事之中,这如何不让李淮惊心而丧胆?

当下李淮就暗骂自己:我他妈的吃多了撑着了?干吗非要敢党人过不去,以后啊,再碰到这种事,我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那么积极的表现干什么?又没人给你发勋章。

李准这厮的态度转变,害惨了党人但懋辛。

当时老但在广州城里持枪与清兵对杀,杀来杀去,子弹打得光光,被一群清兵逮到,押到李准这里。

李准一见但懋辛,便笑曰:果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这个革命党已经自首,可带下去好吃好喝供着……

但懋辛急了:你龟儿子李准,老子没有自首……谁耐烦听他解释?已经被拖了下去,好茶好饭伺候。

李准不敢再开罪党人,所以不敢杀但懋辛,这事大家没有料到,听说老但在李准这里已经自首了,众党人大怒,齐口开骂老但……骂了好久,大家才醒过神来,原来是冤枉了老但。

当李淮的态度转为倾向于革命党的时候,中国各地的巡抚司衙,大都开始思考这么一个严肃的问题:党人是惹不起的了,谁惹他他就拿炸弹炸你,那以后再碰这事怎么办?

革命不足畏,唯暗杀足畏。

摄政王载沣得知了这事,就说:立宪吧,咱们抓紧时间立宪吧。

遂立宪,于1911年5月7日推出新内阁。

新内阁成员一共13人,计有庆王爷老庆,出任总理大臣,徐世昌、那桐出任协理大臣,梁敦彦出任外务大臣,肃亲王善耆出任民政大臣,载泽出任支度大臣,唐景祟出任学务大臣,荫昌出任陆军大臣,载涛出任海军大臣,绍昌出任司法大臣,溥伦出任农工商大臣,盛宣怀出任邮传大臣,寿耆出任理藩大臣。

这十三个内阁大臣中,有满族九人,其中皇族七人。

清廷这边急手忙脚的立宪,革命党却毫无声息。

事实上,同盟会已经陷入了极度的绝望之中。

黄花岗之役,党人精英尽出,全力出击,以为破釜沉舟之战,却不料仍然被满清轻易摆平,还有多少优秀的人才能够再投入到这场无止无止的自杀行动之中去?

最乐观的党人认为:五年之内,同盟会是无法恢复元气的,就更别提推翻满清的了。

最悲观的是同盟会领袖孙文,他不无悲哀的说:民国的建立,恐怕我这辈子是看不到了——不能及身以见其成。

对革命的未来前途,孙文是彻底失望了,于是他放弃革命宣传,赴美国科罗拉多州,选择了一份非常有前途的正当职业——去餐馆刷盘子去了。

有分教,革命党远走海外,立宪派决死朝廷,江湖盟风云再起,袁大头雄心复萌……愈是接近于武昌首义的前夜,大中国的政局,愈发的错乱迷离。

17老子就是这么曳

1911年5月,汉口万人集会,送立宪派头子汤化龙进京。

汤化龙说:我今此番进京,若不推翻皇室内阁,誓不罢休。

立宪派的“倒阁”正式开始了。

并成立了“宪友会”,有点宪政发烧友协会的意思,联络全国各地宪政党人,向朝廷发难,同时放出风声,要敦请袁世凯出山。

那袁世凯虽然讨人嫌,可是他毕竟有一桩好处,那厮是真正的立宪,真正的推动大清国的政改,不象现在这位摄政王载沣,唬弄天下人,弄出个皇族内阁应付差事,这岂可容忍?

袁世凯这个名字一经提出来,就立即引起了朝中各势力的注意。

据统计,自袁世凯回家“养病”期间,到得武昌首义爆发的前夜,总计两年零八个月,仅天津的《大公报》和奉天的《盛京时报》这两家报纸,关于袁世凯的消息报道就多达106则,其中涉及到他“出山”问题的报道,有64则之多。

在消息中,保荐或敦劝袁世凯出山的人有皇亲载涛,载洵,庆亲王老庆,那桐,徐世昌,鹿传霖,陆润痒,载泽,唐绍仪,梁敦彦,……立宪派首领张謇,北洋系所有的将领……还有一个端方。

总之,举凡中央到地方的大小官员,如果不闹轧猛劝袁世凯出山的话,那就会显得很老土,不时尚……

这106则新闻报道,迅速的催生出了大清国头号诗人——袁世凯。

大家都知道,袁世凯这厮,军伍起家,一辈子就吃没文化的亏,吟诗作赋,那简直是要了他的老命。

但自从遭到朝廷废黜,隐居于彰德洹上村之后,他却突然迷上了写诗。

当皇族内阁成员并徐世昌等人提议袁世凯出山的时候,袁世凯急忙提笔,写诗曰:

昨夜听春雨,披蓑踏翠苔。

人来花已谢,借问为谁开?

瞧瞧,这诗还象是那么一回事。

然后北洋军中的将领们鼓燥,吵吵嚷嚷的要求朝廷请袁世凯出山,袁世凯闻之,急忙再写诗。

诗曰:

雕倦青云路,鱼浮绿水缘。

漳洹犹觉浅,何处问江村。

看到这首诗,大家琢磨了半晌,好象没出律,又好象出律了,一时也说不清,这工夫全国各地的大小官员都在闹轧猛,纷纷上书要求袁世凯快出来做官。袁世凯闻之,欣然命笔:

风烟万里苍茫绕,波浪千层激荡频。

寄语长安诸旧侣,素衣早浣帝京尘。

袁世凯写这首诗,是啥意思?

大家摸头不着。

摸不着头,索性不理了,遂有立宪派人士鼓燥起来,要求袁世凯出仕。

袁世凯听了,又写诗:

人生难得到仙洲,咫尺桃园任我求。

白首论交思鲍叔,赤松未遇愧留候。

远天风雨三春老,大地江河几派流。

日暮浮云君莫问,愿闻强饭似初不。

……瞧这个袁世凯,他可能曳啊。

可是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18老子去找黑社会

袁世凯这边慢悠悠的写诗,聚集于北京城的立宪派,却是快要气疯了。

说到立宪派,那又是一帮与革命党完全不同的江湖组合,在狂热程度上不差上下,只不过革命党耽迷于暴力,一听刺杀与政变就兴奋不已,立宪派人士却个个都是宪政迷,说起欧美各国的宪政来,登时滔滔不绝,不说到泪流满面,昏死过去,不足以渲泄心中的情绪。

这么一说就明白了,立宪派不过是年纪老成的革命党,而革命党随着年长,迟早都会变成宪政派。

所以在立宪派组织的会议上,那是绝对少不了革命党人的身影的。

革命党人何海鸣挤进了“宪友会”,与湖北立宪派头子汤化龙,湖南立宪派头子谭延铠,上海立宪派头子张謇,大家热热闹闹的挤在一起,发布檄文,大哭曰:

希望绝矣!

好端端的,怎么希望就绝矣了呢?

概因立宪派这些怪人,中了西方宪政的毒太深了,听说朝廷立宪,就全都当了真,蜂拥入京大举要倒阁,而倒阁这种政治游戏,虽然在美国日本已成政治常态,但在中国,至少对于摄政王载沣来说,会是认为这些臣子如此一个搞法,纯粹是大逆不道。

宪友会倒了好半晌的阁,才发现这其实不过是自己和自己玩,朝廷压根不理睬他们,爱倒阁回家倒去,大家懒得理你。

1911年6月11日至7月5日,各省咨议局联合会两次上书请都察院代奏,并援引各国公例,以“君主不担负责任,皇室不组织内阁”为由,要求撤销皇室内阁。

摄政王载沣听了这事直乐,噢,合着你们立宪派爱国,我们皇室就不能爱国了?我们皇室偏偏就是要爱国,就是要组成内阁?你不服?不服你去死!

湖北汤化龙,湖南谭延铠放声大哭,发布《宣告全国书》,大骂朝廷“名为内阁,实则军机,名为立宪,实则专制。”

汤化龙扬言,要走武装暴动路线,跟革命党人合伙,敢欺负我立宪派,老子跟你没完!

谭延铠扬言:要走会党路线,你朝廷欺负我们立宪派,老子就找黑社会,雇兄弟拿刀砍了你……

总之,立宪派人士都快要气疯了,说话颠三倒四,摸头不着。

这工夫里唯一还保持冷静的算是张謇了。

张謇说:你们都昏了头,眼下这事,除非……找那个诗人出来,才能够解决。

诗人?

袁世凯!

于是张謇就拍了电报给袁世凯:

别几一世矣,来晚诣公,请勿他出。

拍过电报之后,张謇就上了火车。在车上他心里七上八下,袁世凯这厮,愿不愿意见到他呢?感觉够呛,因为……因为张謇可是名满天下的状元公,袁世凯写的那一手诗,唬弄唬弄他家里的傻丫鬟还差不多,让张謇看到了,只怕袁世凯羞忿之下,会一头撞向墙壁的……

说话间,火车已经到得彰德,还未下车,就见一名身材健壮的军官跑上前来,他手中持有一张好大好大的拜贴:可是状元公张老爷?

张謇心想这厮是干啥的?答曰:正是。

就见那军官伏地拜倒,呈上拜贴:我家老爷知张老爷来,欢喜不尽,特嘱咐小的前来迎驾……

张謇拿眼一看拜贴上斗大的字,登时大喜。

原来是袁世凯派了自己的副官前来接他。

八台大轿前呼后拥,很快将张謇送到了袁世凯居住的洹上村。就见两年未露面的袁世凯光着脚丫子疾迎出来,两人入内,开始密谈。

张謇说:两人主要交流了淮河治理的问题,并表示……一定要根治淮河。

午后五时至彰德,访慰亭于洹上村。道故论时,觉其意度视二十八年前大进,远在碌碌诸公之上。其论淮水事,谓不自治,别人将以是问罪之词。又云,此等事不当论有利无利,人民能安业,则国家之利。尤令人心目一开。

看看张謇的日记记载,那袁世凯可真是位卑未敢忘忧国啊,确实不容易……

这俩家伙,要说张謇专诚跑上这一趟,就是为了治理淮河,打死别人也不会有人信的。

淮河的问题谈完了之后,就见袁世凯拿自己那双怪眼睛看着张謇,好半晌突然冒出一句:

有朝一日蒙皇上天恩,命世凯出山,我当一切遵从民意而行。也就是说,遵从您的意旨而行。但我要求你,必须在各方面,把我的诚意告诉他们,并且要求您同我合作。

张謇大喜!

他此行,要的就是这句话。

这次袁张会唔,意义重大,它标志着中国两个最强有力的政治联盟走到了一起,张謇为立宪派物色到了一个满意的政治领袖,而袁世凯则获得了一个坚实的社会实力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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