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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全你们。”
那天的婚礼，这是谭雪最后对新郎官说的话，之后板着脸将俩暴走的学生推肩下台。
“你俩，跟我来。”
这副淡然口气，好似当初班主任邀去办公室谈话一般。
夏零抽了抽唇角，驱掉谭雪的手，又疾首蹙额地直奔向张旺，却是再一次被抓住手臂。
“你不要闹事。”往日不近人情的清高教师，话里间也抹上了一丝凄凉颤音，“都跟我走。”
仲博自打反应过来，就一根筋地脑热了，直吼道：“走啥啊，不走，老子不服！”又指着新郎，连敬语都省掉，直呼大名地嚷着：“张旺！你这狗刨的骗婚出轨负心男，真贱的无敌，让这里老师的脸往哪搁？！当初看见你和那女的在一块，我还糊了脑子地去信你，我他妈……”
谭雪一把捂住他的嘴，声音轻如落羽，更冷了几分：“住嘴。”
她扯着俩暴躁学生的后领，是头也不回的带走，丝毫不留恋此处。
身份尴尬的新娘离去，再是棘手的俩纨绔也不在场了，聒耳消失，现场皆剩呆愣的校友亲人，张旺绷紧的身体稍稍松懈。
白羽似乎已经有成为众矢之的的心理准备，这会站得笔直，大方地与众对视，脸上笑容只给人传达一个意思——奈我何？
张旺拉着白羽的手，懊恼并歉意道：“...对不起各位，我需要对白羽负责，我对她是真情实意的，这场婚事……我也是被谭雪的家人逼得无可奈何。”
庸俗且苍白的话，在安静的厅内清晰确实，意思明了——白羽才是张旺的喜爱之人。
先前对谭雪的宣言，如夯掉的玻璃碎成齑粉渣滓，真是好一个虚情假意。
此话刚完，只听后面一道突兀女音骂道：“我cnm！”
那对男女顿时收回深情对视，惊瞪去大门外，原本离开的其中一人竟又折返回来。
身量高挑的黑衣女子，已是气得摔掉mp3，这会挽起衣袖，拳头捏得青筋凸在白肤上，一副撺拳拢袖之态，可见怒火鼎盛。
紧接一阵风上去，将那张旺揍翻在地。
……
烂摊局留下膈应的回忆，让一众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
几天后，夏沐在家中正算着账本，派出所熟人拨来了电话。
电话里的警方咳了一下，语气小心道：“沐老板，有位张先生声称婚礼当天，被仲家儿子辱骂，还被一名学生施了暴力，他...供出的是夏零小姐。”
夏沐笑了声：“我说是什么大事呢，让叔叔您都来找我了。”
“呃，我们也想小事小办的，只是……那张先生似乎是仗着甚麽势力，这几天连着上门，叨扰得局里不安宁啊。你看，夏家什么表态？”
夏沐放下笔，继续笑道：“夏零这事我早就知晓了。不过，我家妹妹一向不主动惹闲人，怎麽会出手打他呢？”
警察压低声音：“可那先生的门牙确实脱了两颗，说话都不伶俐。”
“你想想当初的那黄发野蛮女，将我妹妹打得眼肿半月，她可有伤那野蛮女的皮肉？”夏沐弯着眼，嘴上却是幽幽叹气，“这一次想必是那张先生自个摔着了，寻个好欺负的学生一通诽谤。”
电话那端一听，立马插了个小伙声音：“队长，我瞧也是！话说这姓张的名声也真够臭的，前几天在婚礼上当众把准新娘都甩了，闹得沸沸扬扬，还据说是把一家企业老板的女儿给睡到手，怪不得现在这样有气势……”
“你小子一边去，别插嘴。”
夏沐听着话筒里的声，轻笑道：“看来你们局里很了解。”
“哎，见笑见笑。”
夏沐漫不经心道：“我妹妹这几天不在家，不用再来找她了，小事也不必咨询我父亲。至于这个张市民，你我的话都摆在那，如果还不通明处理方案，这些事都传这么广了，您大可多听听群众的想法，舆论顺人心。”
反正渣男这边已是过街老鼠。
“好，行嘞，明白了。”
夏沐挂了电话，扶着额浏览合作商的名单，转而给夏零发了条短信：先别回家，真麻烦。
讯息发出，直达另一端南城。
天轮一道黑沉乌云横跨南方，云下是逶迤绵长盘山老国道，仅有一辆大巴孤零零行驶。
车内空荡荡的，也就三名乘客。
孙琪看了眼手机闪烁的呼吸灯，提醒道：“夏零，有短信。”
对方挂在座位上睡得东倒西歪。
仲博虚弱抬头，哑声问道：“学委，到地方了吗？”
“还有三小时。”
“哦…呕——”仲博继续埋首呕吐袋。
孙琪神情寡淡的打开车窗，起身换个座位，继续喝茶。
自从婚礼闹剧那遭，不过一周时间，张旺出轨，白羽怀孕，夏零打人的事就传了个遍。
按照夏家的本事，竟没有镇压住流言，有心人也看出是白羽的缘故。
上辈子的白家企业整好是自己最想进的融资公司，这企业擅长钱生钱，永不断裂的资金链，比仲博的父亲还更担得上是岚城的大股东。就是手段用得非法了，往后被银行查账给揭了老底。
然而现在还未走到那步剧情，白羽又是有孕在身。孕妇健康为重，如今闹剧的受害者谭雪杳无音信，倒是白羽几日哭闹搅得流言四起，也甭管谁错谁对，各个家族企业仅为了利益俩字供着白家，这次责任定是要平摊了。
就算孙琪一类旁观百姓都难以忍受这等千篇一律的肥皂事：婚礼闹剧还能扯出一系列麻烦事，大人物的世界不能再狗血。
眼不见心不烦，这不夏零和仲博就被家人打包扔出岚城，放养几日。两人又钱财没带几文，还赶不上高铁，只得坐着长途车直达南城，说得好听些，就一廉价的驴游。
孙琪大抵是被这俩人哀鸿忽悠着一同踏上征程，想起上次夏零都陪了趟南城旅，她也就没啥拒辞了。
岚城通南城的国道，可谓翻山越野，蜿蜿蜒蜒而上，随着空气愈发薄凉，外头已是漆黑一片。
听司机说此地已是海拔千米，刚好是翻山最顶的地方，等会就到了下坡路，俯冲路段不到一小时就能抵达南城客运站，就是怕运气不好，夜间可能会遭到官方拦截。
——这厮乌鸦嘴果真说中！
因夜路危险，禁行公告匾大刺刺地立在中央。
司机好声好气替人将行李拎下车：“孙状元，不怪师傅我无情啊，你们挑的时间实在太晚，我也是顶着压力破例送一程。今天一路你们也看见了，哪有其他同行的像我这样子大晚上爬坡？”
夏零挂着背包还正昏昏欲睡，话也没听着，仲博早已冲去远处呼吸新鲜空气，孙琪只得无奈应下这事，再扯着嘴角询道：“请问师傅，这附近叫什么，有没有可以过夜的地方？”
“这里叫猫王山。”
“猫？”孙琪僵住笑脸。
司机继续道：“以往挺多人来这块地露营，不过也没几个愿意来这么高的冷地儿扎帐篷，多半都在山腰以下，你们沿着山路往下走一段，应该能遇到出租帐篷或者木屋的店，价钱大概会贵些。我知道的就这些，你们快趁着时候去找个落脚地方。我老婆催着咱回家，现在得赶紧折回去，这笔车费我就当发发良心，不收了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孙琪彻底留不住人，司机师傅二话不说地返身，哗啦关回车门发动引擎，去意已是很明显。
随着机油味的尾气呼起，老客车轰轰嗡嗡地远了去，扬起的灰尘无情鞭扫着人脸。
万年晕大巴的仲博吸着凉薄的空气，这会终于缓过来，赫然发现附近是块山地，他惊诧回头问道：“这，这什么情况？咋在这里停车...了...”
仲博短短一句话说到后面有些许的害怕。
那眼前的人盯着远去的车，周身几乎是散着一团昏沉黑气，气场逼仄，配上那森森的阴风，乍看还以为是夜间恶魔。
就连粗神经的仲博都生了一股畏惧感，话也越说越没底了。
“道路封锁，走吧，跟着我下山。”
不同于气场的可怕，孙琪声调一旦放缓，平易近人的学委又回来了，仲博立即打消掉心中余悸。
再瞧见人捞起双肩旅包开始带路，仲博也不再说废话了，将立盹行眠站得歪扭的夏零小姐挂一半胳膊，拉扯了一路。
这千金个头一米七余，哪知体重也快赶上这数字，明明看着是正常身材，也能将体育健儿的仲博压喘得吭哧吭哧，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实在受不住颠簸，把夏零给折腾得没睡意了，干脆抽身的自走自个路。
仲博咬着牙，恨铁不成钢地胡诌道：“你该减减肥了。”
刚清醒的夏零没反应过来，慢腾腾地将歪掉的背包纠回肩上。
半晌，她奇怪侧目：“你刚说什么？”
仲博恢复平静：“说你苗条。”
——————
三人走到山腰处时候，已是二更夜，十余个帐篷占着坪地，却没几个是睡着的，多人围着篝火，正促膝而谈，画面十分和谐。
孙琪到了这腰地，才知晓猫王山的来历名堂，并非是因猫生物出名，相反这儿除了蚂蚱蚊蚁，压根就不存在其他动物，纯粹是因地形俯瞰长得像猫头形态罢了。
就地开店的商贩还没给仨说明帐篷出租的事项，财大气粗的夏零直接指着木屋：“我们睡那了。”
老板娘瞧她年轻，温馨提示道：“美女，木屋租住一晚，一千八，支持微信付款。”
夏零对这宰人价位不放心上：“随便，反正我懒得搭帐篷。”
孙琪闻言一笑，看向两位富家子弟，贴心问道：“你们现在有钱？”连车票都买不起。
夏零顿了下：“微信好像...没钱。”
仲博同样没辙地摊手：“我爸前几天缴我税了。”
一夜爆穷。
最后是节俭的孙琪自掏腰包付了三个屋子租金。
孙琪姑且当做亏本投资，事实上的现在，她也没多少精力在这大晚上去费心思弄甚么帐篷。
再说这盛夏之际，天气本就多变无常，之前傍晚时分就已经厚云压头，有闷雷预警，想是又要来一顿暴雨，哪怕住的是虚价的简陋木屋，总比呆在帐篷里安稳得多。
直到半夜时分，忽然间狂风骤起，山间呼啸，窗户木门框框作响，夏季雷雨果真是来势迅猛。
这声音在夜间凶得很，妖风肆虐，孙琪在床上正躺着闭目，一记闪电白光抽进木屋里，她忽地睁眼，打开了手机。
夏零这会发了条朋友圈：风声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
柳书苒正儿八经地点了赞。
大半夜的不睡觉？孙琪坐起身。
想到这次是南城来了暴雨，那柳姑娘前些天赶回南城拍戏，这会岂不是一个人在剧组的酒店，这雨夜暴风定是扰人不眠了。
到底是忧心着柳书苒，她抬手给对方发条消息：吹风下雨了，你注意关好……
还没把字句打完，那小笼包竟是先跳出了消息框。
-我看到你正在输入了！
-夏零刚和我说，你们又来南城。
-现在不要问我为什么没睡，我睡不着，也不要问我怕不怕暴雨，我啥也不怕呀，学妹～
孙琪删掉原话，她看着最后那个波浪线，几乎能准确想到对方下一句。
-有没有想我呢？
看吧，聊什么天，那女子都会无厘头地拗出这句问话来开头或结尾。
再怎么羞耻，次数一旦多起来，就成了问候语一样儿的存在。
孙琪已经练得毫无波澜，面不改色地回复：“想的。”习惯真可怕。
-你知道吗，猫王山脚下，就是我拍戏的漓江村。
柳书苒说完这句后，再也没有消息了。
孙琪确认对方不再顾及手机时，隐约不对劲起来，又瞄了眼窗外，已是雷雨掣电。
信号不好，还是酒店停了电？
几个疑点让孙琪破天荒辗转难眠，睡也睡得不适，闭眼迷迷糊糊熬着。
熬到早上五点的生物钟，孙琪被门外一阵动静弄得蹙眉睁眼。
窗外仍是漆黑一片，风声不住吹动木门，弄得如此嘈嘈，孙琪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然而这动静听得久了，则极其有律，不曾停歇，甚至频率越发密集，再听来，竟神似常人敲门的动作。
这想法冒出，让孙琪当即一惊，她将灯一亮，迅疾上前拨掉插销，打开了木门。
哗哗哗……
满世界的水声入耳。
开门那一瞬，孙琪人都懵逼完了，外头劈下来的雷电，仿佛是打在自己身上，几乎脑袋空白。
门外边站着的，可不正是柳书苒！
这姑娘简直了，单枪匹马走一晚山路，千里寻人。这会披着雨衣还湿了半身，衣物透色。
那眼眶盈盈红润，小脸满是水痕，也不知站在外边多长时间，教人看得心口一缩。
在见着孙琪本人后，美人愁相化去，当即眉目舒展，便笑得嫣兮。
“学妹，我找你找得真是好辛苦。”柳书苒对着手指尖，含羞抬眼，“这雨天上山一点也不容易，让我跋山涉水的……”
“...别说了。”
孙琪将人一把带进木屋。
滴滴答答的水珠，从柳书苒身上淌下，落在木质地板，绽出朵朵暗菊。
孙琪双手覆在脸上一会，又往上胡乱拂了下头发，额前鬓角垂落几根发丝，模样带了些深沉。
她吸了口气，再低头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
前所未有的严肃，让柳书苒怔了怔。
还未有所回复，孙琪再认真问：“我只是个普通人，有值得你这么拼？”
柳书苒见她蹙眉的模样都好看得紧，一时爱慕如流水漫滥，她痴痴点头：“值。”
孙琪瞧她那呆子的模样就好生无奈，声音轻轻地像在自言自语：“你在我这，怎么会这样傻呢？”
“学妹，我不傻。”
“叫我名字。”
柳书苒弯着杏眼：“孙琪。”
孙琪盯着人，抬手“啪嗒”一声灭掉灯。
柳书苒眼前陷入黑暗，紧接着被人温柔抱住，抵在了墙上。
“乖，抬头。”
女子清冷的声音缓和语速，增添着一点温柔感，柳书苒照话做了抬头，侧脸颊被一只暖手捧住。
有温软物什碰了下唇角，仿佛飘过羽翼，孙琪的气息近在呼吸间。
“……唔？”柳书苒有些疑惑。
“我和你说过，以后换我去找你。”
“你才没有主动找过我。”声音有理极了。
孙琪轻叹：“怎么可能无时不刻都去找你，我没有那个资格。”
“这需要什么资格？”
“我还缺些东西。”
柳书苒笑了声：“你缺什么？我给你呀。”
“女朋友。”孙琪认真地说，“你当我女友，我就有资格对你做任何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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