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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我的话,贾二一脸的不认同。
我知道,三言两语就把责任推卸掉是不可能的,于是也沉默了一会儿理理思绪,再开口时忽而诡异的一笑,说道:“贪婪者多损,谦卑者多福。我说贾多灾啊,也幸好你不是什么贪财好色之徒,否则我一定会找你算账。”
贾二面有狐疑,问我为什么。
我道:“那本你所谓的《九己》实际上是我儿时的一本笔迹,名曰《杂记》,虽说字体潦草些,可身为笔记的主人,也不喜欢看到它被人改得面目全非,还害我花了几个月的时间修复。”
贾二立刻无语了,主要是被迫无语的,傻愣愣的看着我,显然是没料到那本江湖人士争相抢夺的制毒秘籍只是小孩子上课的笔记而已。
我没理他,自顾自继续道:“我准备为贾老爷解毒,不管是看在我和他儿子夫妻一场的情分,还是看在我要为师父澄清的义务。”
这一点,贾二表示颔首认同。
我满意的笑笑,又叹了口气,扶额原地打转三圈,状似苦恼,一会儿对着树摇头叹息,一会儿望着天一脸惆怅,直到贾二终于受不了我的表演欲,出声阻止。
我才一拍脑门,说道:“哦对了,你今天告诉我这些原委,是不是想找我师父?那如果我告诉你我既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想帮你引出他,你听了会不会生气?”
贾二面上浮现笑意,却达不到眼底:“你别忘了,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若我告诉外面的人你就是庄晓泪,你说那些资助你的人会怎么想?”
我“啧啧”有声的斜睨他:“你也别忘了,我可以替贾老爷解毒时顺便告诉贾家的人,毒是你下的,圈套是你设的,妆衾也是你勾搭的,你说贾家的人听了会怎么想?”
贾二狠狠的看着我,刚要出言侮辱,哪知忽然从我俩身后传来一阵骚动,我二人皆一惊,双双看去,却只见贾公子从隐匿的矮树丛后跳了出来,随意弹弹身上的泥土,一脸的阴冷,直直盯着贾二。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贾公子果然青出于蓝,看来他要不就是跟踪我来的,要不就是跟踪贾二而来的,待听完一切原委才现身质问。
我不语的靠着树,并不打算出声阻止任何一方,索性摸着腰间,摸出一包花生,就此悠闲的看戏。
哪知贾公子却不给我看戏的机会,直截了当道:“昔日父亲为何要手刃二叔,你我都不知道,虽然我不满你下毒谋害父亲,但是你也有你的立场。是对是错现在下定论还太早,不如一切都等父亲康复后,你亲自问他。”
贾二微有惊讶:“你不打算追究?为什么?”
贾公子冷哼一声,侧首看了我一眼,进而道:“父亲临病前交代过我,若是他日你要找他寻仇,不得阻止,我想他一定有他的道理。”
贾公子的这一眼,把我看毛了,主要是因为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看我,又暧昧,又猥琐,又轻蔑,又欲言又止。
我轻咳几声,笑吟吟道:“今儿个太晚了,明儿我就替贾老爷解毒,但是从这里赶回京城又太累了,麻烦二位给妾身准备一辆马车送我回去,待我休息充足再……”
谁知还没等我话音落地,贾公子就出声打断:“马车就在前面不远处。”
等我们三人到了马车跟前,我立刻震惊了,别说马车大而宽敞,里面还准备了青色软垫和茶水,软垫柔软且富有弹性,茶水温热,足可见贾公子的体贴。贾公子说当他到了树林里,眼见我脚下虚浮,遂掏出怀中信鸽送信回府,派人驾了马车来树林前等候,以备不时之需。
我睐了贾公子一眼,见他不自在的别开脸,我也有些不自在,就像是偷了人家什么宝贝反被人家抓到一般的羞赧,直到坐在摇晃的马车里昏昏欲睡的时候,还在回味贾公子的细心,心里甜甜涩涩的。
我知道有只手揽着我的腰,在腰带间的穴位来回按摩,我还知道揽着我的手臂健壮而有力,虽显得笨拙却令人安心,我更知道下了马车后,有人把我打横抱起走了许久,又放在一张软踏上,却没有离开,始终陪着我。
哎,贾祸啊贾祸,你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初醒来时,果然见到贾祸,他闭着眼枕在软榻边打呼噜,嘴巴微张,一脸呆相,简直二百五到了西天。
我起身时正巧惊醒了他,他睡意朦胧的看着我,揉着眼睛的样子好似不知身在何处,直到我低低骂道:“猪。”
贾公子一愣,呆的更像一只猪。
我笑道:“我今天精神很好。”
“哦。”贾公子看着我,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个微笑。
我继续笑道:“我想先去看看贾老爷。”
“哦。”贾公子脸上柔都能漾出水了。
我依旧笑着:“解完了毒以后,我就要回去了,你们贾家的内部恩怨,便不要再牵扯我了。”
贾公子怔住,柔情蜜意也随之殆尽,欲张口说话反被我打断,道:“你不用再说了,你要说的我都知道。我知道你向我提亲是为了查出你爹的中毒之谜,我也知道你送我二宝是为了引出我师父,我还知道贾多灾的爹是因我师父而被你爹手刃的。可是这些又怎么样,又与我何干?”
是啊,又与我何干?
为什么要用我的婚事扛下一切恩怨?
“不是的,晓泪,我……”贾公子脸色发白,心急的握着我的手,徐徐暖意顺着我的指尖流向心田,只可惜不是我的,始终不能强求。
我笑着抽回手,别开脸道:“我不但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你对我用情是假,利用是真,虽然孝心可嘉,可毕竟你我之间的情分是假的,再解释什么都显得多余。”
“不!”
他抖着手惶恐的将我扯进怀里,晶亮的眸子清晰地映出我的倒影,让人移不开眼。
看着他这般无助的样子,我的心里也有点痛,可我的理智告诉我,长痛不如短痛,不是不怕痛,只是痛过一次而不想再重复罢了。
“晓泪,其实一开始我是在利用你,我也曾怀疑你,可是后来我知道我错了,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我……”贾公子越说越无错,词不达意,可我竟然听明白了,可见我的理解能力多么牛掰。
我伏在他怀里,准备再留恋一瞬,闷闷地开口道:“你听过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的典故么,现在的你再多说些什么,听在我耳朵里都觉得虚伪,可是我却愿意听你说这么多废话,你知道是为什么么?”
贾公子讷讷无语,手足无措的任我推开他,愣愣的受了我一巴掌,左脸打完,我也没放过他的右脸“啪啪”的两声清脆的响彻于室内。
“第一巴掌,是为了当日你骗婚。第二巴掌,是为了今日你还想再骗我。”
他脸上瞬间被印上红红的印子,我的手心也麻麻的发疼。
“贾祸,虽然我看似没心少肺,可我也有自己情绪。我曾估量过贾家的财力,确实是适合女人安身立命的富户,比起那些四五十岁才有你现在家产的老员外,你的条件真是太好了,人帅,多金,虽然木讷,也是可以教好的。尤其和你相处以后,我发现你很细心,知道我贪财就投其所好,还真是孺子可教。可是后来……我才明白,一对男女多么来电都是没用的,一旦伤害造成了,多么深厚的感情都只会加重伤害的程度。”
我语无伦次的说了许多,说到最后连自己也不懂自己在说些什么,眼前只看得见贾公子绝望的脸,耳朵里嗡嗡作响,遂毫无犹豫的为这段话画上句点:“其实男女之情是有保质期的,时辰到了就要散的,而你的欺骗就像是催化剂,加速了这一切。”
“晓泪……”
听着贾公子喃喃的一遍又一遍唤我,我忽觉脸上湿湿的,伸手一摸,好多的水,是不是房顶漏雨了。
“以前,我觉得我很喜欢你……可现在,我要收回我对你的喜欢。”脱口而出这句话,我知道我和贾公子之间是覆水难收,恩情难返了。
时至此刻,我才明白,原来我是个善于掩藏感情的骗子,不仅骗了别人,也骗了我自己,直到骗不下去的时候,才惊觉走进了死胡同,只有翻墙逃走。
其实细算下来,贾公子真是值得女人托付终生的男人,为人忠孝仁义,心系家人,理财有道,不好女色。得夫如此,我还有什么不满呢?
想来,可能是因为我俩的开始就是误会,所以待误会澄清之后,也便意味着结束罢。
之后,等我去看过了贾老爷,发现他中毒并不算太深,只要服食几味药就可痊愈,然身子还需调理数月。
当着贾公子和贾二的面,我在手臂上尚未愈合的伤口处又割了一刀,留了点血出去,眼见贾公子蹙眉不语的样子,我只是笑笑道:“哈哈,以前你们姓贾的给我喝燕窝却不让我咽下去,现在我以德报怨,大大方方的血溅贾府,让你们心有愧疚,别忘了以后千金百两的报答啊!”
我本想做个有骨气的女人,撂了狠话就昂首挺胸的走出贾家的大门,将女王风范进行到底,可惜身子骨不争气,连日来的折腾再加上屡次失血过多,令我才处理完贾老爷的事,就当场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身在“老庄”的厢房里,身边守着泄天机。
掐指一算,近日来我昏迷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还长,真是生不如死。
“贾祸呢?”我扶着泄天机的手坐起身,问完这句话明显感到他手心一僵,随即用力握着我的,淡淡质问道:“你失踪了一夜一日,不想解释一下么?”
我也学他淡淡的语气反问:“你想听我解释什么,不如你说一次,我跟着你说?”
我的态度不可谓不挑衅,泄天机听罢笑得愈发的冷,寒彻入骨的那种:“姓贾的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他越是如此,看在我眼里越显得心虚,我心下一凉,硬着语气反驳:“你害怕了?怕他说出你的目的?还是怕我会因此防着你,碍了你的计划?”
泄天机并未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嘲讽道:“我一天一夜我四处张罗你我的婚事,本想借着庄子开张好事成双,可不成想,一回来就听说你彻夜未归,又等了一整日,却见你被贾祸送了回来。难道我要一句解释也不应该么?”
泄天机从未用过这般重的语气和我说过话,眼神就像在看陌生人一般,令我一时难以适应。原来,像他这样平日看似随和的男人一旦盛怒所产生的威力,和贾公子那般平日冷淡的男人偶尔展现温柔时的杀伤力是一样致命的,只是我一直刻意忽略。
他的脸离我很近很近,却仍不肯放松的步步紧逼,喷出来的气息炙热的紧,一下一下的吹向我的面颊,把我的心虚都熏了出来。
“晓泪,跟他相处了一日一夜,已令你改变了嫁我的心意了?你的心,怎的这么狠?”豁然的,他挑起我的下巴,直勾勾的望进我的眼里,好似不逼出我的真心便誓不罢休。
“我……”
对付以往油腔滑调并喜欢逗我的泄天机,我只要装傻就够了,可面对他的这一面,我惶然,我纠结,我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还想继续装傻?到底在你心里,我和贾祸谁更重要,亦或者……谁也不重要,我们都只是你暂时的避难所?”泄天机字字珠玑,一针见血,正戳中我的死穴。
我感到脸上的血液凝固了,感到被他握着的手特别的痛,感到心里在滴泪,感到自己很冤枉。
我受不了这些,从小到大我都任性惯了,胡闹惯了,我不喜欢被人摆布的滋味,我讨厌陷入左支右绌拿不定主意的困境,我甚至害怕面对贾二和泄天机的另一面……
为什么以往的感觉不再了,为什么大家要改变,还是说,其实他们本就是如此,只是我自己看错了罢了。
“你问我这些,是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说完这句,我顿觉下巴快被他捏断了,但我还是要说:“你是不是想听我说‘我很喜欢你,你是最重要的,我一辈子都要跟着你’这些?是不是只要我说了这些话,就能满了你的意,让你好继续进行接下来的计划?”
不知怎的,我的脸又有点湿,原来庄子里也漏雨。
脸上的水流进嘴里,咸咸的,涩涩的。
“贾祸娶我是因为要引出我师父,因为他要救自己的父亲。那你呢……你和他一起遇到我,不约而同的一起接近我,你又是为了什么?”我越说心里越慌,生怕泄天机的目的比起贾祸更加深不可测。
然回顾以往,送金佛,帮我逃婚,资助我做生意。
一个男人肯为一个女人付出这么多,要不是出自真心,便是别有所图,且这个图谋一定是比他事先付出的投资大上十倍、百倍,甚至让他不惜感情投资。
想来想去,唯有三宝。
这么简单的道理,以前我竟然从未去想。
原来当个聪明人真的很难,为什么不选择一直傻下去。
见他不语,只是恶狠狠地瞪着我,我再次坐实了心里的猜测,心底愈发的凉,说出口的话也愈发伤人:“幸好你、我还未成亲,也幸好我师父没有现身……”
此时的我分外感谢贾二,感谢他明目张胆的偷走玉佩,又暗中还给我,所以在身怀二宝的泄天机的认识里,玉佩并不在我手里,而师父也未现身,所以我还有利用价值。
“你!”
泄天机突然将我压倒,动作粗暴,一反往常的怜香惜玉,一把扯开我的衣领,繁复摩挲我颈子上的几条淤痕,说道:“幸好!好一个幸好!你可知你每次病重昏迷,都会不知轻重的抓自己,我怕你受伤,夜夜守着,谁知昨天你被送回来时,却心心念念叫着贾祸……晓泪,你真是个残忍的女人。”
“那你呢!”
我也怒了,使劲儿要扒开他的手,皆无用,遂骂道:“为什么我一提起你接近我的目的,你就这么愤怒!到底你和贾家找我师父是为什么,他身上有什么是令人觊觎的!是不是跟三宝有关?”
相骂无好言,听了我的质问,泄天机怒不可仰,左手依然钳制着我,右手发狠的击中床柱,只听“当”的一声,双柱应声折断,整个塌了下来,将我俩困进狭小的空间里。
泄天机也因此俯身贴住我,遮住了大部分的光线,愈发显现他眼底的幽暗。
蓦然间,盛怒之下,一个念头窜入我脑内,醍醐灌顶般令我这忆起贾二提到过,当日贾忠曾吩咐贾祸无论如何也要相助师父,断不可让玉佩落在旁人手里,是以,那日初见面,贾祸才会不由分说的背后偷袭泄天机,定是怕他先一步找到玉佩……
也就是说,泄天机与贾家的目的不同,并非是为了相助师父才出现在庄家外的。
那他,到底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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