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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作品: 失忆请捂脸 |作者:余姗姗 |分类:古代言情 |更新:11-08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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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讽刺的是,本以为只要一个人学会了自控,就是天塌下来也可稳如泰山,却哪知来到这厢房门前,我却止了步,脚下仿佛被灌了铅,心也难以自控的陷入了两难的泥泞。

记得爹曾问过我对娘可有印象,当时的我如实答复他,我说从不记得身边有个类似娘的女人出现过,也从不记得有体会过那种温情的照顾。

爹听了一阵苦笑,我面上皮笑,心里也是苦的。

我觉得自己混的特别惨,物质上从无匮乏,也懂得争取,可精神上,我是个空袋子。

那时候,我本可以骗骗爹说梦到过有个女人的手曾轻柔的替我擦汗,无限温柔,然,话到嘴边,仍是说了实话。

我想,若这世上有一个人是我绝不会骗的,那只能是爹。

为了这份父女间、师徒间的羁绊,我愿意为他讨个公道,不计代价,不顾后果,只要讨的来,便足以交代。

起初,我瞒着爹布局,不久被发现,他劝阻无效,我执意而为。时至今日,已到了即将丰收的时刻,却又让我看到那样一封信,并得到了他的亲口证实,真是天崩地裂,否则,今日也不会来到这间厢房门前,进退不得,踯躅不前。

王妈在身旁催促着:“夫人等了很久,小姐,进去吧,总要面对的。”

我一怔,恍如梦醒的看着王妈,问道:“若是见了无话可说,该如何是好?”

王妈笑笑,仿佛我问了多么可笑的问题,一脸的包容,说道:“不会的,天底下没有哪对母女是无话可说的,血脉相连啊,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

一语惊醒梦中人。

推门而入,踏入门口的瞬间,我闭了闭眼,又深吸一口气,才鼓足了勇气睁开眼,环顾幽暗的室内一周,将目光落到角落的软踏上。

身后响起了关门声,室内仅存的一点光亮也被掠夺了,角落也想起一道沙哑的声音:“你来了。”

那是一道许久不曾开口说话的声音,低低沉沉,却依稀可以分辨得出是个女人。

我忽而找不到言语,感到压力很大,唯有艰难的向她靠近。

肩膀瑟瑟发紧,好似有个千斤顶压在那儿,可又仿佛被另外一种力量驱使着挪动,心底的声音也告诉我,该过去,过去了才会明白一切。

那靠坐在角落软踏上的女人,就是宦夫人,宦老相爷的妻子,昔年盛王的女儿,先帝承王的妹妹,当今皇帝易褚的小姑姑。

我捏紧了拳头,任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断掌纹路里,痛的手腕直发抖,可我需要这个,需要用疼痛来刺激自己清醒。

“过来坐。”宦夫人催促道。

我抿着嘴撑开一抹笑,侧坐到软榻旁,涩涩的开了口:“我是该称你为长公主,还是该称宦夫人?”

听了这话,她忽然笑了,笑的极低哑,难以入耳,想来昔年的大火也将她的喉咙摧毁。

她道:“跟过父皇和皇兄的老臣们都尊称我一句长公主,后来的新贵只知道宦夫人,而你,该叫我一声娘。”

心尖狠狠一抖,紧随而来的是被人蓦然禁锢般的窒息,似天下间最剧毒的毒药,瞬间便可流窜至每寸血液里,令人缺氧致死。

就是这种感觉,是恨,是怨怼,是不甘。

是以,我冷笑着开了口:“娘?呵呵,我长的这么大世面也见了不少,见过捡钱的,听过捡骂的,就是没遇到过捡野孩子的!”

“你!”那人怒道:“放肆!”

只听一阵巨响,她身边的瓷碗已被摔了个粉身碎骨。

她的脾气相当的不好,也很娇纵,可能是生来的傲气和后天的娇惯造成的,也可能是十几年来不见天日的日子憋出来的,似是有一肚子的火等着发泄。

可我却恰恰相反,本来是有些畏惧的心,竟因她的一声怒吼而静了下来,冷冷的化作了冰水,凉意顺着血脉窜至指尖,拳头也逐渐松开。

我抬了眼,直视着她,冷语道:“也许,血脉相连的事实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也许我本该姓易,本该是出身相府的千金小姐,本该享尽了荣华富贵。只可惜,若非你昔日的执意,你我之间的关系又怎会变成这样?若非你有意违背诺言并付诸行动,我师父刑王岂会釜底抽薪的跟你争夺,你也不会变成这般摸样。”

她大惊,哑着声道:“原来你都知道了!是他告诉你的?”

她口中的“他”就是我师父,我认了四年的爹,刑王、百贱生。

那年,她以长公主的身份收买了贾仁所知的秘密,以至于师父的数名部署相继牺牲,师父被逼无奈欲取回圣旨号召天下,她已先一步以还愿之名赶到京郊,欲先一步拿到金佛,毁了圣旨。

双方人马血战厮杀,死伤惨重,金佛被匆忙赶来营救的独孤王夺走,师父抢到另外二宝后鸣金收兵,而长公主,不仅牺牲了容貌,还丢失了亲生双胞胎女婴中的其中一个……究竟,谁的损失更大些,真是难以估计。

“你知道当我知道身世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么?我觉得耻辱,觉得恶心,觉得可悲。我问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娘,背信弃义,卑鄙无耻,就为了稳固你们易家的天下,甚至不惜牺牲那些无辜的人?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昔日吏王已经做出了让步,吏王的部署也甘愿回归山林过普通人的生活。而盛王既然愿意立下遗诏存于金佛内,就说明了他也承认这天下的归属吏王也有份!就算师父真的有意取而代之,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更何况,他本就无意于江山社稷,天下太平也不该再起萧墙,要不是你以小人之心胡乱猜忌,令贾仁出卖了兄长及朋友,又怎会害得那些人无辜惨死,又怎会逼得师父不计代价的反击?说到底,这些罪孽全是你造成的,你今日的境况也是自食恶果。”

“你!你!你敢这么跟我说话!”她怒吼着,声音并不大,却很有威严:“我真是白生了你了!狼心狗肺!你竟然站在敌人那边对抗你的亲娘!这可真是我的报应!那人十几年的养育真是没有白费,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徒弟,甘愿为他做牛做马,不惜与我为敌!”

看着她这副歇斯里地的摸样,我心如刀绞,淌着血,流着泪,终于浑身无力,半响无语,连个苦笑也漾不出,许久后,才低低声说道:“也许你说得对,十几年的恩情确实大如天,若非如此,我现在又何必如此痛苦,难于抉择。师父养我、育我,没有他,我也不会活到今日,定是早就死于胸前的刀伤……就算落了个忘性极大的病根儿,却也捡回了一条命,能活着,总比死了的好。这么大的恩情,我该报答,应报答,也必须报答!”

一阵喘咳,她呵斥着坐起身子,抡圆了巴掌朝我挥来,被我侧首躲开。

她却失了重心朝地上摔去,我连忙伸手去扶,反被她的力量一同带到地上,遂不防的挨了个结结实实的耳光,立时眼冒金星。

颊边疼痛如火烧,热辣辣的一直蔓延到嘴角,左边的眼半响睁不开,左耳也只能听到嗡嗡声,而右耳,则灌满了她的谩骂。

我冷笑,我自嘲,我哀伤,我悲愤,我首次意识到什么叫天命不可违,明白了所谓上一辈的恩怨注定要让下一代背负的道理,不管我愿意不愿意,都没有权利选择。就好像在外人眼里,我是吏王的后人,才会引来朝廷的忌惮,又好像在她的眼里,我是盛王的后人,相助于师父便是大逆不道一样。

思及此,我开始羡慕宦生,同时一母所生,若我生的像她那般单纯,该有多好?若我像她一般没有受过师父半点恩惠,是不是就能划清立场,清清楚楚的知道该怎么选?

可惜的是,我不是她,我只是庄晓泪,是宦晓泪,是个活得糊涂,爱和恨都糊涂的笨女人。

而眼前的她,是我的母亲,也是我原本该憎恨如今却不知道该如何恨下去的女人。

人之心胸,多欲则窄,寡欲则宽。

我们,谁也做不到。

也不知是不是房内的响动惊着了门外的王妈,正当我抹去唇边血丝的时候,她也推门而入,见我二人跌坐在地,连忙奔了过来。

先扶起了她,又将我拽起,附在耳边低声劝道:“母女俩没有隔夜仇,公主脾气不好,你当女儿的不该让让么?”

原来,我这个暴脾气是遗传的。

听了王妈的话,我的心头也稍有软化,站在软榻旁,低声道:“你已经很生气了,我不该再气你,今儿个来这儿也不是为了气你而来的。我只是想见见你,于情于理也都该和你打个招呼……”

看了王妈一眼,我鼓足了勇气,又道:“来前,我就决定为他做点事,无论你是否同意,这个责任我都该背。就算是为了你赎罪也好,为了他讨个公道也好,我都不能袖手旁观,而且……这件事由我做,最合适。我也会顾及形势,左右权衡,将伤害降到最低。”

她别开脸去,扭过了身子对着墙,似是打定了主意不再理我。

我怔住,蹙着眉就要讥讽,却又被王妈拉住,一路拉出了门口。

小院内,王妈拍着我的肩安抚着,说道:“公主就是这个脾气,拉不下面子和你示好,你就体谅体谅她。她要是不说话,就说明气消了一半了,要是对你大吼大叫的,那才是真气着了,说到底,公主就是个真性情的人,但凡有点脾气都藏不住。”

我不语,瞅着天空间流浪的云一阵长吁短叹。

王妈又道:“你没经历过公主的那些事,也没受过宫里的教育,你不懂。公主和先帝一样,从小就被灌输帝王家的思想,她那时总对我说——‘一个人要是想爬的更高,就要踩着别人的头过去,同样,这个人要想稳固自己的地位永不受侵犯,也要防着被人踩在脚下。’所以,公主后来的做法,虽难免偏激,也是无可奈何,那都是她身为公主的责任。”

王妈还说,我这个亲娘年轻的时候十分骄傲,自尊心之强甚至超越了先帝,脾气最盛的那两年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但凡看到不顺眼的都要严厉处置。直到遇到了宦丞相,遂被他温温吞吞、慢条斯理的性子磨练的一点脾气也没有了。想来,这只能说是一物降一物,她倒追起了宦丞相,甚至不惜拉下身段千依百顺,等发现到自己不过是被人欲擒故纵了,也早已是人妻了。

听了我亲生爹娘以前的故事,我竟也平静了许多。随着王妈抑扬顿挫的语调,我的心情也时而高涨,时而紧张,为她故事里的剧情而纠结,渐渐地,也开始同情她,理解她。

也许,站在外人的立场上看,我这个亲娘没有做错,师父也没有错,昔年的盛王、吏王为了江山的争夺,也并非大错特错。可是一连串的看似无错的选择下来,却酿成了一连串的错,这又该怨谁呢?

思及此,我对王妈笑笑,表示理解。

王妈却一脸的担忧,道:“孩子,切莫再钻死胡同了。”

我仍是笑:“不,我不钻死胡同,我只是想进宫看看我那皇帝表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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