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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尚香大为惊异, “怎会突然晕倒呢?”
“具体如何属下也不清楚,只是听来人说, 吴候本已睡下,忽然下人传来急报,吴候听后顿时捶床痛哭,一时急火攻心,就晕厥了过去。”阿泰匆忙回道。
孙尚香转头看向陆逊,无需多言,他立刻明白她所想,点头道:“我们去侯府。”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侯府,一踏进内院,孙尚香发现情况似乎比她猜测的还要严重许多。
侯府下人们进进出出,噤若寒蝉,孙鲁班跪在殿外的回廊上, 披头散发, 泪流满面地向天祈祷, 口中不停地说只要父亲安泰无恙, 她愿折寿十年。
孙尚香快步上前,半蹲下身子, 扶住她的肩膀, “大虎, 到底出什么事了?”
孙鲁班哭得抽噎,嘴里支支吾吾地连不成完整的句子, 孙尚香转头看向旁边,孙登和孙绍、孙松、孙桓等子侄亦围在殿门外, 满面愁容, 偷偷拭泪。
孙尚香心里着急, 没再向小辈们追问,起身直接跨入寝殿内,陆逊见状也顾不得礼仪,紧随而入。
内殿屏风后,孙权眉眼紧闭躺在榻上,面上竟毫无血色,医官正全神贯注为孙权施针,步练师侍候在侧,秀眉紧蹙,泪水潸然。
孙尚香一看这情形,不敢置信道:“二哥这是怎么了?昨天我见他时不还好好的吗?”
步练师怕她影响到医官,忙将她拉倒一旁,哽咽道:“这段日子至尊操心疫病之事,本就疲惫不堪,略感风寒,方才又听见余杭县来人急报说……”
“说什么?”孙尚香急声问。
“凌将军……”步练师垂下眼眸,低叹道,“过世了。”
孙尚香一下子愣住了,好似没反应过来,又似不敢相信,怔怔睁大双眼。陆逊一边扶住她的身子,一边看向步练师,面色沉重地问:“敢问夫人,为何会如此突然?”
步练师忍住泪意,缓缓解释道:“听来人回禀说,凌将军完成募兵后经过余杭县,因为余杭是他的故里,遂多停留了些时日,当时余杭已出现疫病,但官府与民众尚不知晓,直到至尊向各郡县下达命令,官府这才重视起来,然而城内已有不少染疫者,县府人手不够,凌将军便带着他手下兵士帮忙组建隔离疫区,他还亲自去巡察,为病人送医药。”
“……就在七日前,凌将军突然高热不退,第三天晚上人就没了。据医士说,凌将军的状况与疫症十分相似,多半就是染上了瘟疫,又因他曾受过重伤,体质虚弱,所以发病才会如此迅猛,没能挺过去。”
听着步练师的话,孙尚香脑海中不由地浮现最后一次与凌统相见的场景。
他听了她的话,就算无法再征战沙场,也能通过其他方式为江东尽心力。
他才二十九岁,他的未来本该还有无限可能。
可为什么?老天要如此无情?在他死里逃生重新振作后,在他对将来满怀希望时,又匆匆终结了他的生命。
孙尚香痛苦地闭上双眼,两行清泪划过脸庞。
陆逊颇为怜惜地拂去她面上泪水,轻柔地将她搂入怀中,传递着微弱的暖意。
医官施完针后,孙权终于醒了过来,人虽无大碍,精神状态却不好,一连数日,食不下咽,时不时就向左右提起凌统,说凌统和他的少年情谊,说凌统多年的功绩,说凌统逍遥津救主的壮举,每次孙权都落泪不止。他让张昭之子张承为凌统作铭诔,又将凌统的两个幼子接入侯府,收为义子,待遇与孙登相同。
然而就像老话说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孙权还沉浸在凌统过世的悲痛中,不到半月,西边又传来噩耗。
镇守陆口的鲁肃病殁。
孙权换上才脱下没几日的素服,亲自到江边迎接鲁肃灵柩,为其举哀送葬。鲁肃生前为人豪爽,轻财重义,又统兵多年,广受尊敬,他死后,江东上下为之扼腕痛惜,连远在成都的诸葛亮亦为鲁肃发丧祭奠。
葬礼结束后,孙权又投入到繁杂的公务中,甚至比之前更加废寝忘食。
短时间内失去两位重臣,孙尚香很担心孙权承受不住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可他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这种平静反而令孙尚香感到不安,她知道,有时候人在极度的悲痛下,反而是极度的平静。
在孙尚香放心不下前去探望时,孙权指着旁边一方长榻,徐徐地对她讲起过去之事。
“当年,就是在这方坐榻上,我与子敬对饮畅谈。”
“那时我才继任,江东内忧外患,我满心只想着如何保有江东,而子敬却是第一个毫不讳言地向我提出建立帝业的人,那番话真是如醍醐灌顶,每每想来都令我倍感振奋,后来每次搬新府,我都会命人带上这方坐榻,就是想时刻提醒自己。”
“赤壁之战,公瑾大败曹操,子敬返回复命,我为彰显其功劳,亲自率众相迎,他却笑对我说,待我总括九州,克成帝业,再以安车软轮征召他,方才算显扬他。”
说到此,孙权轻轻笑了一下,不过这个笑在孙尚香看来,是惨淡的,苦涩的,痛苦的。他抬眸看向她,哑声问道:“我真的能成就帝业吗?”
“会的。”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纵然孙权没能统一天下,但他确实达成了建立吴国的伟业。
“就算我真能克成帝业,可那一天到来时,我身边故人又还剩几人呢?”孙权低声喃喃,似问她,又似自言自语。
孙尚香无法回答他。
帝王之路是注定是孤独的,每朝那至尊之位靠近一步,肩上的压力便会沉重一分,同行之人亦会越来越少,最后就只剩他一人站在那万人之巅,手握生杀大权,受人仰望敬畏,却再无与他并肩之人。
孤家寡人,是每个帝王最终的宿命。
*
鲁肃猝然病亡,选谁接任是个重要问题。
陆口与关羽驻守的江陵毗邻,关羽刚而自矜,轻视吴人,连带着他手下兵士亦常与吴兵发生冲突,过去鲁肃都是尽力克制,友好安抚双方,努力避免事态扩大。这接任者既需要统兵之才,能镇守好陆口这个战略要地,又需要灵活机敏,能处理好与“盟友”的关系。
孙权本属意吕蒙,又担心若直接任命吕蒙,恐遭至张昭等文官重臣的反对,固然吕蒙屡立战功,近年来升迁迅速,可他出身寒微,为将之初目不识丁,虽然在孙权劝学后,吕蒙发奋读书,早已非吴下阿蒙,但相比周瑜这样名门出身的儒将,吕蒙在言谈议论等方面还是远远不及。
就连孙权认为学识丰富的鲁肃,当年也屡被张昭非议,斥其粗疏,不可重用。
孙权心知肚明,并非鲁肃真的不堪大用,而是鲁肃所言“建号帝王以图天下”的进取战略,与张昭“守江东,观成败”的保守战略相悖,更遑论对于荆州的问题上,吕蒙比鲁肃更加激进,自然不为张昭那些名士文臣所喜。
从前,每当孙权想要锐意进取、开疆拓土时,总会遭到以张昭为首的文臣掣肘,这其实早已令孙权心生不满。赤壁之战时,张昭领着众臣施压请求归降曹操,更是令孙权大为失望。可张昭毕竟是大哥留给他的托孤重臣,资历深厚,文臣中无人能出其右,孙权在他面前也得恭敬礼让。
孙权不想就此事与张昭直接起冲突,故而他想了个以退为进的法子,在朝议时,当众命严畯接任鲁肃,督兵万人,镇守陆口。
这严畯是张昭多年前推举的同乡名士,通晓诗书,性情淳朴,不过在孙权看来就是个书呆子,统兵打仗是万万不行的。
果不其然,当孙权宣布任命后,严畯大吃一惊,张昭、诸葛瑾等与严畯交好的北方士人还没来得及道恭喜,他就赶紧行礼推辞,说自己只是个书生,不通军事,担不起此等重任云云。
孙权故作态度坚决,吓得严畯竭力推辞,言语恳切,连他不会骑马的理由都搬了出来,最后甚至流泪叩首,孙权这才收回成命,顺水推舟,改命吕蒙接任。
经过严畯这一出泣泪辞让,张昭等人也不好再对吕蒙有异议。
随后不久,孙权又命陆逊去芜湖驻守,训练新募兵勇。孙权心知小妹不忍与伯言分离,故而同意她携子同往。
临行前,孙尚香与陆逊前往侯府向孙权告别。
“二哥,这些日子你太劳累,要多注意身体。如今疫情已渐趋稳定,你别太担心了。”孙尚香走之前不忘再次叮嘱。
孙权勉强一笑,颔首道:“二哥知道。你也要注意身子,芜湖那儿的条件不比建业,若有什么需要,及时传信回来就行。”说着,他转眼看向陆逊,“伯言,好生照顾小妹。”
“至尊放心。”陆逊郑重一揖。
云开雪霁,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船行江上,只见两岸银峰矗立,玉树满坡,偶有北风来袭,吹得枝头未消融的雪花纷纷扬扬。
如此瑰丽雪景,孙尚香却毫无心思欣赏,她站在船头,眺望西边,愁眉不展。
维系孙刘联盟的鲁肃去世,主张全取荆州的吕蒙接任,这就意味着曹刘孙三方局势将要再起波澜。
鲁肃在时,凭他极力斡旋,孙刘两家还能勉强维持斗而不破的局面,吕蒙则认为无论取天下还是固江东,荆州都必须夺回来。而刘备当然不肯全然归还,孙权又绝对不愿退让,这就成了一个死结。
孙刘之间的大战已不可避免。
忽然,一件温暖的披风盖在她肩头,她回过头去,见陆逊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你怎么出来了?船头风大,小心着凉。”
孙尚香淡淡一笑,垂头将披风拢紧。
陆逊凝视她片刻,抬手替她捋了捋被江风吹乱的鬓发,叹气道:“你身子还未完全恢复,延儿又还那么小,要你们陪我舟车劳顿,实在是……”
“你看你,又来了。”孙尚香嗔怪似地瞪他一眼,“我们一家人,当然要在一起了。”
“你说得对。”陆逊眉眼间逸开笑意,继而轻抚她的面庞,问道,“方才见你眉头紧锁?又在为何事烦忧?”
孙尚香沉吟半晌,却不知如何与他说起,只能摇摇头,转头望向天空,略带无奈地苦笑,“我只是担心,这天晴不了几日,过不了多久,怕是有更厉害的风雪来临。”
陆逊敏感地察觉出她另有所指,并不是单纯地说天气,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温声道:“别担心,那么多大风大浪你我都走过了,还怕暴风雪吗?”
孙尚香靠在他肩头,闭上双眼,轻轻一笑,“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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