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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完整, 灵魂也不能残缺,订阅更要坚持哦。 谢鲲面色不变,连楚天舒的神色也十分平静,仿佛不知道谢鲲即将面临什么一样。
船靠岸, 众人鱼贯而下,楚天舒和谢鲲就被分开带走。楚天舒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青油平头马车, 谢鲲却被装入了囚车之中,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驶去。
看着楚天舒头也没回地登车而去, 跟在谢鲲囚车旁边的绣衣卫冷哼了一声:“老大,你看她!你对她那么好, 她怎么这么无情?”走的时候头都没回, 就连她的丫头都一脸担心地回头看着谢鲲, 她却飘然而去!
这次还是王爷故意安排了他们这些老大手下的旧人去江南押解老大回京, 顺便也把陛下召见的这个姓楚的女人带进京城。托那些跟去江南的同僚的福, 他们没有谁不知道谢老大在江南喜欢上了一个美貌小姑娘,恨不得每天都跟在人家面前献殷勤, 又是送庄子,又是引荐王爷, 哪怕是挨打挨骂都赔笑不还手不还口的。
可是现在老大落了难,这女人却看都不多看一眼, 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她怎么对得起老大的一片心意?
谢鲲却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仙师除了跟人打交道的经验不是很多之外, 其实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她不问, 就是什么都知道了;她什么也不做, 就是有了安排。
是的, 楚天舒什么都知道了。
谢鲲自从收到忠顺亲王的警告,就将铁头派遣回京,打探消息。而铁头不仅把消息传给了谢鲲,还同样传给了楚天舒一份。在铁头看来,这是为了帮助谢鲲,让楚天舒知道谢鲲为她付出了些什么。
绣衣卫的消息最是灵通,铁头作为谢鲲的心腹,使用谢鲲在京城培养的消息渠道十分方便,只是费了一些时间,就打听出了太和宫中发生的事情。
据说那天皇帝去了太和宫,不知道跟太上皇说了什么,引得太上皇勃然大怒。平日里总是一副慈爱面孔的太上皇将几乎整个大殿里的瓷器全都砸碎了,吼叫的声音响得连大殿外的宫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太上皇怒吼说:“你根本就是有意的!你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吗?”
只需一句,有心人已经能够推测出当时的情景。
当初废太子事败,太上皇心中悲痛,将皇位传给了如今的皇帝,却也不舍得把自己最心爱的嫡子处死。为了保他平安,就专门在京郊李家庄给被降爵为义忠亲王的废太子修建了一处庄园,让义忠亲王一家在其中生活。
李家庄中什么都有,只是没有自由。
谁知道这样严防死守,都会让义忠亲王唯一的嫡子跑到江南,然后死于非命,连个全尸都没能保留。
太上皇十分愤怒。若没有皇帝的故意放纵,那么森严的守卫,怎么可能让一个大活人跑出去?
只要人跑了出去,就能够找到机会把他弄死。死在李家庄里,是皇帝的责任,可是死在外面,就找不到皇帝头上了。
现在更好,死在甄家,一箭双雕!
都是当过皇帝的人,谁不知道谁的肚肠!怪只怪当初太上皇一时高兴,说过要将这个嫡孙立为皇太孙的话。虽然后来时过境迁,但是这个孩子活着,就是皇帝的心头刺。
甄家怎么会杀自家的外孙?那是他们东山再起的倚仗!有动机有能力杀死他的,只有皇帝,只有绣衣卫!
为什么这边刚刚出事,那边绣衣卫就吹响了哨子,闯进了甄家的宅第里?不是蓄谋已久才怪!
那个什么女伎的证词,太上皇是一点儿都不信。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怎么可能出现马上风?绝对是绣衣卫给他的孙子下了药!
那个把女伎带走的绣衣卫统领最为可疑!说什么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太上皇才不相信,绝对是绣衣卫编造出来骗他的!
跟皇帝生了两天气之后,太上皇也知道他如今已经无法将皇帝怎么办了。皇帝登基六七年,羽翼已丰,已经不是当初刚刚继位时候经常被迫和他妥协的那个新手皇帝了。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要求处死那个害死皇孙的绣衣卫统领。
显然,皇帝并不觉得这样的要求过分。一个小小的绣衣卫统领,换来太上皇的妥协,重新打扮好父慈子孝的皇室脸面,还是很划算的。
这就是为什么谢鲲会被圣旨命令押解入京的来龙去脉。
楚天舒看了铁头传来的消息,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第一次对于历史课本上总是看见的几个词“封建社会”、“君主独!裁”有了切身的体会。只是皇帝的一念之间,谢鲲就从功臣变成了囚犯?
她真是太天真了,还以为谢鲲把白鹭交出去,证明了甄家是害死那位的真凶,将甄家的罪行钉死,就会得到皇帝的嘉奖呢。结果呢?那些高高在上的帝王,根本就不曾在意臣下的生死和对错啊。
楚天舒看了看自己刚刚突破三十万大关的账户余额,在心中叹了口气,看来她是天生的穷命。
她之所以被召入京,则是因为忠顺亲王带走的几个木箱中的作物一路上生长情况良好。一夜发芽,数日就能看见茎苗生长,比正常的生长周期明显缩短了不少。
皇帝见到之后十分欣喜,若是这样神奇的事情是真的,青史之上必然会浓墨重彩地记上他的贤君之名!所以他立刻就命人去姑苏将楚天舒带到京城来。
当时绣衣卫出现在甄士隐家门口的时候,还把甄士隐吓了一跳呢。封氏惊吓之后,听说是皇帝宣召,不知道怎么就认为是陛下得知了楚天舒的美貌,然后就跳到了楚天舒要入宫当娘娘了……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楚天舒被人送到了京郊一个皇庄之中,一个自称姓郑的中年太监接待了她,并传达了皇帝的口谕。若是楚天舒真能够让麦子稻子等各种粮食作物缩短生长周期,皇帝将重重赏赐。
看见楚天舒的容貌和气度,郑太监最初的倨傲也消失了不少。万一这位哪天面君,说不定就飞上枝头了。
就在楚天舒在皇庄上指导众人种地的时候,被羁押在绣衣卫京城大牢中的谢鲲也迎来了前来探望他的家人。
谢鲲戴着枷锁坐在稻草堆上,高大的身体蜷成一团,让木栅栏外的来人声音都带上了几分笑意:“大哥,父亲和我来看你了。”
刚刚十岁的谢鹏长相更像史氏,面如满月,眉清目朗,未语先笑,比起人高马大浓眉虎眼的谢鲲,更具有簪缨世族的风采。
站在谢鹏身前的中间男人身量颀长,眉目清秀,三绺长须在胸前飘拂,一身书卷清贵气息,看向谢鲲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和怒火。
这就是谢鲲的父亲,定城侯世子谢朗。
谢鲲抬起头。看见他没有表情的脸,谢朗好不容易压下的怒气一下子就冲了上来:“孽障!你是要把整个谢家都害死吗?”
“以前我只觉得你粗鲁顽劣,惹是生非,怪我没有教导好你。可是你现在居然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谋害皇孙!”谢朗气得浑身哆嗦,一把抓住了木栅栏,冲着一动不动的谢鲲吼了起来,“你知不知道这是诛灭九族的罪行!”
太过愤怒,谢朗一不小心呛了一口,大声咳嗽了起来。
谢鹏嘴角隐着笑意,赶忙上前给谢朗拍着背:“父亲,我听说那位……行事荒唐,只怕是做了什么坏事被大哥撞见了,大哥嫉恶如仇……”
“啊呸!”谢朗缓过气来,隔着木栅栏就唾了谢鲲一口,“嫉恶如仇?你以为你是谁?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管天家之事?你知不知道你做的事情会让谢家全族都被牵连?”
谢鲲一语不发,只是嘲讽地看着谢朗。就那个从里到外都散发着腐烂气息的谢家,早点灭亡对谁都好。
“父亲,你别生气了。”谢鹏转头对谢鲲叹了口气,“大哥,这次的事情真的太大了,父亲母亲都没有办法,族人群情汹涌,拦也拦不住。今日上午,已经开了祠堂……”
他露出一脸悲悯的神色,语气中充满了同情:“族老们一致通过,要求将大哥你逐出家族。”
“父亲,已经同意了。”
谢朗冷哼了一声:“不同意能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谢家上下数百口都被他一个人害死?陪着他一起上菜市口挨上一刀?早知道你这个孽障会闯下这样的大祸,当初生下来就应该把你掐死!”
原本清秀的面庞,此刻变得狰狞如鬼。
谢鲲扯了扯嘴角:“祖父还好吗?”
“你还有脸提你祖父!”谢朗一拳砸在栅栏上,“你祖父对你那么好,处处护着你,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吗?”
“大哥,祖父也同意将你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在谢朗背后,谢鹏的嘴角轻轻翘起,“不过,你不要难过,不管什么时候,咱们的血缘关系都不会改变。你永远是我的大哥。”
“你看看你弟弟!你要是能有他一半孝顺懂事,我都要谢天谢地了!”谢朗听着小儿子的话,心里稍微好受了点。
临走时,谢鹏将手中提着的布包随手丢进了栅栏后:“吃点月饼吧,毕竟,也许就是最后一次了呢。”
一个月饼从布包中骨碌碌地滚了出来,倒在了谢鲲脚下。谢鹏脚步轻快地走出了牢房。
楚天舒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一点点擦拭着手中的长剑。剑光如水,映出她痛惜的眼神。她的晶币啊!她真的就注定是一个穷人吗?
谢鲲面色不变,连楚天舒的神色也十分平静,仿佛不知道谢鲲即将面临什么一样。
船靠岸,众人鱼贯而下,楚天舒和谢鲲就被分开带走。楚天舒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青油平头马车,谢鲲却被装入了囚车之中,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驶去。
看着楚天舒头也没回地登车而去,跟在谢鲲囚车旁边的绣衣卫冷哼了一声:“老大,你看她!你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这么无情?”走的时候头都没回,就连她的丫头都一脸担心地回头看着谢鲲,她却飘然而去!
这次还是王爷故意安排了他们这些老大手下的旧人去江南押解老大回京,顺便也把陛下召见的这个姓楚的女人带进京城。托那些跟去江南的同僚的福,他们没有谁不知道谢老大在江南喜欢上了一个美貌小姑娘,恨不得每天都跟在人家面前献殷勤,又是送庄子,又是引荐王爷,哪怕是挨打挨骂都赔笑不还手不还口的。
可是现在老大落了难,这女人却看都不多看一眼,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她怎么对得起老大的一片心意?
谢鲲却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仙师除了跟人打交道的经验不是很多之外,其实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她不问,就是什么都知道了;她什么也不做,就是有了安排。
是的,楚天舒什么都知道了。
谢鲲自从收到忠顺亲王的警告,就将铁头派遣回京,打探消息。而铁头不仅把消息传给了谢鲲,还同样传给了楚天舒一份。在铁头看来,这是为了帮助谢鲲,让楚天舒知道谢鲲为她付出了些什么。
绣衣卫的消息最是灵通,铁头作为谢鲲的心腹,使用谢鲲在京城培养的消息渠道十分方便,只是费了一些时间,就打听出了太和宫中发生的事情。
据说那天皇帝去了太和宫,不知道跟太上皇说了什么,引得太上皇勃然大怒。平日里总是一副慈爱面孔的太上皇将几乎整个大殿里的瓷器全都砸碎了,吼叫的声音响得连大殿外的宫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太上皇怒吼说:“你根本就是有意的!你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吗?”
只需一句,有心人已经能够推测出当时的情景。
当初废太子事败,太上皇心中悲痛,将皇位传给了如今的皇帝,却也不舍得把自己最心爱的嫡子处死。为了保他平安,就专门在京郊李家庄给被降爵为义忠亲王的废太子修建了一处庄园,让义忠亲王一家在其中生活。
李家庄中什么都有,只是没有自由。
谁知道这样严防死守,都会让义忠亲王唯一的嫡子跑到江南,然后死于非命,连个全尸都没能保留。
太上皇十分愤怒。若没有皇帝的故意放纵,那么森严的守卫,怎么可能让一个大活人跑出去?
只要人跑了出去,就能够找到机会把他弄死。死在李家庄里,是皇帝的责任,可是死在外面,就找不到皇帝头上了。
现在更好,死在甄家,一箭双雕!
都是当过皇帝的人,谁不知道谁的肚肠!怪只怪当初太上皇一时高兴,说过要将这个嫡孙立为皇太孙的话。虽然后来时过境迁,但是这个孩子活着,就是皇帝的心头刺。
甄家怎么会杀自家的外孙?那是他们东山再起的倚仗!有动机有能力杀死他的,只有皇帝,只有绣衣卫!
为什么这边刚刚出事,那边绣衣卫就吹响了哨子,闯进了甄家的宅第里?不是蓄谋已久才怪!
那个什么女伎的证词,太上皇是一点儿都不信。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怎么可能出现马上风?绝对是绣衣卫给他的孙子下了药!
那个把女伎带走的绣衣卫统领最为可疑!说什么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太上皇才不相信,绝对是绣衣卫编造出来骗他的!
跟皇帝生了两天气之后,太上皇也知道他如今已经无法将皇帝怎么办了。皇帝登基六七年,羽翼已丰,已经不是当初刚刚继位时候经常被迫和他妥协的那个新手皇帝了。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要求处死那个害死皇孙的绣衣卫统领。
显然,皇帝并不觉得这样的要求过分。一个小小的绣衣卫统领,换来太上皇的妥协,重新打扮好父慈子孝的皇室脸面,还是很划算的。
这就是为什么谢鲲会被圣旨命令押解入京的来龙去脉。
楚天舒看了铁头传来的消息,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第一次对于历史课本上总是看见的几个词“封建社会”、“君主独!裁”有了切身的体会。只是皇帝的一念之间,谢鲲就从功臣变成了囚犯?
她真是太天真了,还以为谢鲲把白鹭交出去,证明了甄家是害死那位的真凶,将甄家的罪行钉死,就会得到皇帝的嘉奖呢。结果呢?那些高高在上的帝王,根本就不曾在意臣下的生死和对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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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见到之后十分欣喜,若是这样神奇的事情是真的,青史之上必然会浓墨重彩地记上他的贤君之名!所以他立刻就命人去姑苏将楚天舒带到京城来。
当时绣衣卫出现在甄士隐家门口的时候,还把甄士隐吓了一跳呢。封氏惊吓之后,听说是皇帝宣召,不知道怎么就认为是陛下得知了楚天舒的美貌,然后就跳到了楚天舒要入宫当娘娘了……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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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十岁的谢鹏长相更像史氏,面如满月,眉清目朗,未语先笑,比起人高马大浓眉虎眼的谢鲲,更具有簪缨世族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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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谢鲲的父亲,定城侯世子谢朗。
谢鲲抬起头。看见他没有表情的脸,谢朗好不容易压下的怒气一下子就冲了上来:“孽障!你是要把整个谢家都害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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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鹏嘴角隐着笑意,赶忙上前给谢朗拍着背:“父亲,我听说那位……行事荒唐,只怕是做了什么坏事被大哥撞见了,大哥嫉恶如仇……”
“啊呸!”谢朗缓过气来,隔着木栅栏就唾了谢鲲一口,“嫉恶如仇?你以为你是谁?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管天家之事?你知不知道你做的事情会让谢家全族都被牵连?”
谢鲲一语不发,只是嘲讽地看着谢朗。就那个从里到外都散发着腐烂气息的谢家,早点灭亡对谁都好。
“父亲,你别生气了。”谢鹏转头对谢鲲叹了口气,“大哥,这次的事情真的太大了,父亲母亲都没有办法,族人群情汹涌,拦也拦不住。今日上午,已经开了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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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鲲扯了扯嘴角:“祖父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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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祖父也同意将你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在谢朗背后,谢鹏的嘴角轻轻翘起,“不过,你不要难过,不管什么时候,咱们的血缘关系都不会改变。你永远是我的大哥。”
“你看看你弟弟!你要是能有他一半孝顺懂事,我都要谢天谢地了!”谢朗听着小儿子的话,心里稍微好受了点。
临走时,谢鹏将手中提着的布包随手丢进了栅栏后:“吃点月饼吧,毕竟,也许就是最后一次了呢。”
一个月饼从布包中骨碌碌地滚了出来,倒在了谢鲲脚下。谢鹏脚步轻快地走出了牢房。
楚天舒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一点点擦拭着手中的长剑。剑光如水,映出她痛惜的眼神。她的晶币啊!她真的就注定是一个穷人吗?
此时,却有五艘船只从运河上弥漫的水雾中驶出,似乎丝毫也不在意深夜冒雨行船的危险。即使在这么恶劣的天气条件下,它们仍旧非常平稳地快速行驶,对于运河中的暗流和礁石仿佛了若指掌。
中间那艘大船舱中,正有数人围坐桌旁。
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大业兄,劫杀绣衣卫,可不是小事,万一事发,我漕帮上下数万人都要跟着吃挂落……”
不等他说完,对面的一个老头已经嗤笑出声:“当初跟着人家吃肉的时候,就该想着会有冲出去咬人的今天。”他形容枯瘦,手中握着一杆烟袋,说着话还不忘喷出一口烟雾,额头上的两颗黑色痦子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坐在中间的中年男人生得十分富态,白面微须,大拇指上戴着一枚油光润泽的祖母绿扳指,和船舱中其他人看起来格格不入。
他转动着这只扳指,笑吟吟地说:“王帮主,这会儿想要下船不是太晚了吗?”他环顾四周,目光一一扫过桌子周围的几个人,“我甄家如果倒了,你们几位——哪个能全身而退?”
他指了指虬髯大汉:“漕运粮船在运河中翻覆三次,数百万石粮食失踪。”虬髯大汉脸色铁青,一语不发。
指了指干枯老头:“大名鼎鼎的河盗黑角龙,手中人命不说成千上万,数百人总是有的吧?其中朝廷命官最少也有十人吧?”
干枯老头双手抱拳一举,脸上笑嘻嘻的:“好说,好说。”
他眼睛一转,看向桌子边另外两位一直没有说过话的中年男人:“再说了,能和堂堂朝廷水师副将、金陵通判两位合作,就算是死,咱黑角龙也没啥好抱屈的。”
金陵通判王昌明面色如腊,终于开口:“大业兄,胡将军,此等大事,怎么能与如此草莽合作?”
其他人都露出了嘲讽的表情,黑角龙更是毫不客气:“不跟我们这些草莽贼寇合作,感情直接派王大人你去就行了?是了,听说王大人的夫人美艳非常,深得上峰喜爱,不如今晚就派王夫人往绣衣卫船上走一遭,将那些军汉们全都拿下,也免得我们折损兄弟,回来我老黑亲自给令夫人庆功啊!”
王昌明气得脸色发红全身发抖:“放肆!”
甄大业阻止了他们的争吵:“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这些没意思的话!”他指了指黑角龙,“黑老弟,你们兄弟功夫最好,这次的目标就交给你了。”
“记住,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伎,名字叫做白鹭。身材苗条,容貌清丽。能活捉最好,实在不行就杀了,绝对不能让绣衣卫把她平安送到金陵!”
“王帮主,你帮黑老弟一把,一定要缠住那些绣衣卫,让黑老弟顺利完成任务。”
“那些绣衣卫能杀的全都杀了,尤其是其中一个叫谢鲲的必须死!”
甄大业用力转动着手指上的碧绿扳指,面色阴鸷:“上次被他逃了一命,居然还差点把天给捅破,这次一定不能放过他了。”
他转头看着胡副将:“据我的线报,谢鲲一行只有四五个绣衣卫,还有十几名私人护卫。万一有人漏网,到时候定会向水师求援,消灭残余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至于王大人你……”甄大业冷冷一笑,“看好金陵府衙,不要让他们搭上线。等到事成之后,你的位子正好也往上挪一挪。”
王昌明连连点头:“我现在就下船……”
甄大业阴阴地看着他笑:“上了船就不要想下,等会儿时机到了我自然会送你回去。”
王昌明心中叫苦,京中族人前日传出消息,说忠顺亲王已经从京城出发来了金陵,隐隐剑指甄家,让他小心些,不要卷入其中。
可是他这几年早就上了甄家的大船,现在想明哲保身已经太晚了。看现在这架势,他但凡敢说一句不行,甄大业就敢用他的人头来警示其他人。
舱门一开,一个护卫大步走了进来:“大爷,到了。”
虬髯大汉霍然起身,差点把身后的椅子带倒。他握紧了拳头,狠狠在桌子上一砸:“走!”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有杀出一条生路,才能搏出一线生机。
漕帮帮主、河盗黑角龙和水师胡副将起身离开船舱,奔向了各自的船只,只有王昌明和甄大业在舱中对坐,脸色变幻不定。
大船在河中停下,前后四艘船只开始转向。
一艘船退向岸边,打出了金陵水师的旗帜。
其余三艘船则向着前方平静的港口驶去。
很快,喊杀声就响了起来。
“黑角龙办事,无关人等远离!”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听到“黑角龙”的名号,几乎所有船只都拼命地向着四周逃离,将被那三艘船围在中心的一艘大船孤立了出来。
大船上灯火骤亮,穿着绣衣卫服饰的青年昂然而出,身后护卫水手快速占据了船上各处位置,做出了战斗准备。
“绣衣卫在此,黑角龙你莫非是想要诛灭九族?”
站在虬髯大汉身后的甄家护卫低声提示:“这就是谢鲲!”
黑角龙船上已经有人开弓向着谢鲲射出一箭,被谢鲲一跃躲过。
“大胆!”眼看着三艘船只已经将自己的船包围,一个个穿着紧身水靠的水鬼跳下水中,船身距离不断逼近,举着挠钩的水手们一个个蓄势待发,谢鲲显然有些惊恐,大声叫了起来,“你们可知道船上是何人?忠顺亲王殿下在此,你们胆敢放肆?”
黑角龙将烟袋插到自己裤腰里,哈哈大笑:“就算是皇帝老儿来了,也要看咱老黑买不买他的帐!”
船舷相接,无数挠钩伸过去,紧紧扒住了那艘孤零零的船,一个个提刀河盗哈哈笑着跃入船中,就像是下饺子一样热闹,把刚才还威风八面的谢鲲吓得扭头就往船舱里跑。
黑角龙惦记着甄大业给他提起的白鹭,带着人就往里闯。
船舱中并没有什么人,偶尔遇到一个也立刻掉头就跑,看得黑角龙满脸鄙夷。绣衣卫大名鼎鼎,没想到竟然都是这样怂包!
一路畅通无阻,直冲到了船舱正中的大堂里,他一眼就看见了一个身如杨柳的侧影坐在堂中。
黑角龙不由停住了脚步。
夜风带着寒意,吹动了窗边垂下的一片雪白帷幕。鹤形香炉上冒着袅袅轻烟,在空中凝结出一个个缥缈的图案。
华丽的夹金丝提花地毯上,一身白衣的佳人垂首而坐,只露出修长雪白的脖颈,却已经让人移不开目光。
黑角龙听见自己身后手下咽口水的声音,他猛地摇头,冷声喝问:“你是谁?”
白衣佳人头也没抬:“你来找我,不知道我是谁?”
“白鹭?”黑角龙虽然早有预料,但是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中还是不由感到遗憾。这是甄大业点名要杀的目标人物,可惜了!
他定了定神,大步冲入堂中,手中峨眉刺指向了对方额头:“抬起头来!”
白鹭缓缓抬头,露出了一张雪白小脸,眉如春山,目若秋水,清冷娇艳。黑角龙咬了咬牙:“冤有头,债有主,老子是奉命而为,你可不要怪到老子头上!”这样的绝色佳人,就算是到了地府之中,怕也是有人肯为她撑腰的吧?
白鹭微微皱起了眉头,娇弱而又无助:“谁要杀我?”
黑角龙差点脱口而出,好在他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可是他背后的年轻手下却忍不住叫了起来:“谁让你得罪了甄家?”
周围如此安静,凭着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黑角龙感到了某种危机。他目光一闪:“你该上路了!”瘦小干枯的老头眼中闪过狠戾,峨眉刺猛地刺下!
一声轻笑响起:“我要是不想走呢?”黑角龙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少女的动作不急不慢,可是他已经逼近少女额头的峨眉刺就那样被她伸出两根手指轻描淡写地捏住了!
用尽全力都无法将峨眉刺从少女手中移动分毫,黑角龙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确定自己落入了陷阱之中。
只是不知道是甄大业给他设的陷阱,还是甄大业自己都被人算计了。
根本来不及多想,黑角龙已经松开峨眉刺,奋力嘶吼:“中计了,快逃!”
说着他就向着不远处的窗户飞身扑去,只要进了水,他就不会畏惧任何人。
“急什么?我还有话要问你呢。”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听在黑角龙耳中却像是最可怕的催命符咒。
少女说话轻柔平和,动作却丝毫不见客气。她一只手抓在黑角龙肩上,五指如钩,洞穿肩胛,痛得黑角龙立刻发出一声惨叫,然后被她毫不犹豫地摔在地上,一脚下去就踩断了他的一条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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