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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鸟抱着路华浓渐渐冰冷的身体,艰难地在梨花林中跋涉,心中追悔莫及。她虽被封住穴道,但意识还在,等到她冲开穴道,赶到梨花林外时,就看见师傅倒下的身躯,夜湛然,路芳雪震惊的表情,美好的过往瞬间崩塌。
路华浓吐出一口猩红的鲜血,染红了青鸟纯白色的衣袂,青鸟惊惶不安的抱着师傅缓缓坐倒,将手放在放在师傅胸口处,运功护住她的心脉,失措的说“师傅,你别怕,我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路华浓睁开眼来,微微一笑,说道“别耗费真气了,我心脉已断,活不了了。”
青鸟觉得胸口闷得要命,眼眶也热热的,可就是留不下一滴泪。她见过生离死别的场景,却从未落过泪,就像此刻,她心中难过的要死,竟还是无泪可流。
“师父你为何不躲”青鸟强忍心中悲伤,哽咽道“难道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中是一件快乐的事吗?”
“这是我应得的报应,他小时候我这个母亲未曾照顾他一丝一毫,让孩子伤心了。”路华浓无奈苦笑,难过地说“青鸟你别为我报仇,其实我死了也没什么不好,黄泉路上,也许还能见到他。我曾欺骗自己说再不会想他,可如今我要死了,我才敢承认我从未忘记过他,我其实一直在撒谎,撒谎是需要代价的,而我付出的则是一生一世的相思之苦。现在好了,我在不必受折磨了。”
“师傅。。。”青鸟难过的轻声呼唤“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路华浓突然紧紧握住青鸟的手,惶惶不安地说“青鸟,我为了阻止湛然他发动战争,所以选择用我的死让他一生愧疚难安,可我了解他,他不会罢休的,如果以后他贸然发动战争,你放他一次。若是他野心不减,便如我之前所说….杀了他们吧。”
“不,我不要。”青鸟脱口而出“师傅,你事事为他着想,可他想过你吗?如果不是他,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她已经无心探讨师傅为什么让自己阻止夜璃两国之间的战争了。
“青鸟,你连师傅的话也不听了吗。”路华浓大喊,语气忽然无比谦卑的恳求道“算师傅求你,就一次,你阻止他一次就好。”
“我答应,我答应,只要师傅你好好的,青鸟什么都答应。”青鸟连连点头,慌乱地答应着。
“那就好。”路华浓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太多青鸟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路华浓无力的伸出手臂,想要抓住什么,青鸟呆呆的看着,不明所以。
“平芜,你来接我了,是吗?这一次,求你别再把我推开了,就让我跟在你身后好吗?”路华浓的泪,簌簌滑落,眼前依稀仿佛看见了当年与他相遇的时候,也是在这样一个细雨缠绵,梨花轻舞的月夜,他穿着一身天蓝色的锦袍,盈盈的笑着,柔声对她说“姑娘,你没事吧。”那一夜,好美。原来,人死之前,真的可以回到最美的时光,原来,恨掩盖不了爱,原来,你一直在我心中不曾离去。
一行清泪划过脸颊,路华浓举起的手倏地滑落,唇畔带笑,安静的合上了眼眸。
怀中的人没了声息,一抹悲凄闪过青鸟心头,转瞬即逝。就如师傅所说的,她只是去找自己深爱的人了,死亡对她而言,不过是一种新的开始而已,可为什么还是自己还是忍不住难过呢,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原来,她真的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可以宠辱无惊的看待所有事,包括死亡。。。
青鸟紧紧拥住怀中温热尚存的身体,直到天明,一夜无言。
路华浓的丧礼很简单,青鸟把路华浓的身体火化后,便找了一个有风的日子,站在落英山顶,将骨灰扬扬洒洒的挥舞到空气中,任风将他们吹拂到不知名的远方。风带走了爱,带走了恨,也带走了她在这世间的最后一缕牵挂与执念。
夜湛然与路芳雪一再上山打扰,仔细想想,谁愿意回到亲手弑母的地方呢,可他们居然不管不顾,势要闯进竹箬山居,竹箬山居外设下奇门遁甲之阵,他们只得无功而返,因为青鸟用了毒,她生平医人无数,第一次用毒赶走了那些她讨厌的入侵者,她下的毒不但致命,而且极其痛苦,如果不想死的话,就要尽快解毒,自是无心纠缠她。
青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秘密惹得师傅宁愿一死,那个宝藏究竟能掀起多大的波浪,让一个一国之君,大费周章,只是这个宝藏随着师傅的死永远沉寂了,据那夜的情形来看,就连师姐也不知具体情况,只知道那是一笔可观的宝藏而已。但她隐隐觉得不简单,背后藏着更深的阴谋,只是她无心留意,她本就是凉薄之人,是是非非与她一分钱关系都没有。
三年时光,弹指而过,过往种种仿佛都湮灭在时光的浪潮中。
落英山下,几率青烟袅袅升起,给宁静深沉的夜,增加了几分生气。一座破败的小院中,一名脸覆轻纱,全身雪白的少女,正坐在床沿专心致志的为一名白发老妪施针。少女看起来只是双十年华,身姿妙曼,唯一露在面纱外的眼睛似一汪清泉,空灵,澄净,散发着一种清冷的气息,如同雪域上圣洁的雪莲花,不忍亵渎。
不知过了多久,葱白的玉手拔出闪着银光的银针,缓缓道“刘大娘,你的身体已无大碍,只需好好休息几日便好,我以后会常来为你施针的。”
“多谢青鸟姑娘,不过,不会有以后了。”老妪哀戚道。
青鸟身子一震,手上的动作也微微停顿,秀眉微蹙,不解的问“出什么事了?”
“姑娘久居深山,不问人间世事,自是不知。”老妪重重叹了一口气,说“天元皇朝与天璇皇朝将要在落英山下开战了,我们桃园村已经决定三日后迁村。”
青鸟收好银针,静静地问“打仗?为什么?”
“听说,是天元皇朝派遣使者前去和亲,可使团刚到京都,就全都离奇毙命了。天元皇朝的国君大怒,说是天璇皇朝杀了使团,要与天璇皇朝皇帝萧长律在这落英山下开战。”老妪面露悲伤之色,轻声说道。
真的是天璇皇朝动的手吗?恐怕一切都是他夜湛然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吧?无论使团是何人屠杀,他们终究还是死在天璇皇朝的国都之中,天璇皇朝难逃其咎。一国使者代表一国国威,杀了使团,就等于藐视他国国威,用这个理由挑起战争倒也不错,只是夜湛然,为何是在落英山下,难道是为了告诉师傅,你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都是无人可阻挡的吗?青鸟静静的想着,一时出了神。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老妪连声呼唤,有些担忧的问。
青鸟回过神来,轻轻摇摇了头,说“没什么,只是在想着山下的村民该怎么办?村民中大都是老幼妇孺,迁村路程艰险,你们受得住吗?”
“受不住也要受呀,总比死在战火中强吧。在这烽火乱世中,只要能活着,比什么都强。”老妪苦笑,无奈的说“倒是姑娘,你该怎么办呀?还要留在落英山吗?”
“留,为什么不留,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死了就死了呗。”青鸟用一种轻松甚至无所谓的语气回答。这么多年来,她早已将生死看淡,死亡,就像是物品用到一定程度就会破损一样,乃人之必然,早死晚死,都一样。只是听到那一句只要能活着,比什么都强,她的心,还是被激起一层浅浅的涟漪,还是有一闪而过的酸楚。活着,对这些纯朴善良的村民,竟成了最简单的奢望,想想还真是可悲。
“姑娘要留在落英山,老妇我只能日夜为姑娘祈祷,来报答姑娘这些年来的救助之恩。”老妇流着泪,感动的说。
青鸟不语,轻轻摇头,她救人从不图回报,只是尽了一名医者应尽的本份。仔细叮咛几句后,青鸟踏着无边的夜色,施展轻功,慢悠悠的回到了竹箬山居外那片似乎永远不会凋谢的梨花林。
微风拂落青鸟的面纱,露出她精致的五官。三年了,她更美了,美得出尘,美得令人心醉,只需一眼便可让人沦陷,无法自拔。
梨花林的景色永远这么美,可这份美能禁得住未来的风雨吗。青鸟走在梨花林中,缓缓抬头,仰望着满天大大小小忽明忽灭的繁星,喃喃而言“师傅,我曾答应你如果夜湛然贸然发动战争,我一定阻止他一次,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也没想到你的死还是阻止不了他的野心。”
夜色深沉,花影摇曳,心茫然。
日子果然是这世上最好打发的东西,青鸟感觉生平第一次感知到时间的飞快,她感觉什么都没做,三日时光便已匆匆而过。今天,是村民迁村的日子。
桃园村是落英山下唯一的村落,人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百八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走在林荫小路上,甚是壮观。青鸟默默地跟在队伍后,想送他们最后一程。他们走后,这落英山,就真的只剩她一人了。
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黄沙席卷,一队三四十人的轻骑呼啸而来。原本行走在路上的村民自动站在道路两面,青鸟也迅速躲到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后,借助树影藏住身形。
青鸟偷偷向前观望,看着那个高踞马上如同谪仙的男子,轮廓棱角分明,淡紫色的眼眸闪着凌厉与霸气,眸若朗星,剑眉星目,鬓若刀裁,绛紫色的长袍更显威仪,他长得还真不错。青鸟静静的想着,心绪波澜不惊。她从小生活在深山之中,早已心如止水,面前的人长得再好,在她眼里就跟卖菜大叔一样。不过,算算,这个人应该算是她见过的第一个青年男子吧?平时,她除了为山下的老大叔,老大娘看看病,好像还真没见到过其他山下的人了。不对,其实那一夜,她还曾见过另一个男子,师傅的儿子,夜湛然。不过跟着马上的人相比,他还是差了一些。那夜,她曾匆匆望了夜湛然一眼,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只是太过阴狠,不如这马上之人凛然大气。
青鸟秀眉微蹙,低声道“他是谁呢?来落英山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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