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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纳女人揺了揺脑袋,捧过铺着叉烧肉片的碗,蹲在马车旁甩开腮膀子~狼吞虎咽。
那声响!
那动静!
猪八戒吃人参果般,闲聊一二的李攀周秋生亦吃过半碗,木纳女人把空碗放在了四方桌上。
罗周氏给了一记卫生眼过去,小口吃着的李攀想了想,把半角碎银递给掌柜,眨眼道:
“再给她添一碗,肉多给些,稍并一起结账”
旁裹着围裙的掌柜接过半角碎银,入手接触,那小相公的手亦是软呼呼肉肉~温度暖人心脾。
木纳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待掌柜再给抓一碗粉,小心翼翼接过,回到马车旁蹲着嚼起来。
小摊一张篷布,四根竿撑着,旁两排郁郁葱葱树木遮盖,掌柜身后亦是一尊小庙。
低头嗦粉的李攀瞧着亦还有一些没燃尽的零星香火。
“老太太也闷小气,进城公干,一两银子都不肯多给了去”
罗周氏碎碎嘴!
“公中没什么钱了吧!”
李攀猜测,修建织坊,采购木料沙石,添置人工,惯省吃俭用的老太太那肯另添花销支出。
哐!
木纳女人把碗放四方桌上,待瞧清楚的李攀使然,道:
“你吃饱了吗?”
“我家那口叫我跟你求个职事,香绫家的你看?”
“三分饱”
她到真直性子,李攀只是客气一下,像地球人般,问你吃了吗!旁罗周氏针针戳戳碎嘴着。
“掌柜给她再添置些吃食,管饱”李攀想了想回罗周氏,道“现在没地方安排了,后面再看看吧!等纺出来了布,还要再添置一些人手去贩卖”
“谢谢香绫家的”
罗周氏美滋滋——家里那口整天催着他办——给找个油水多的职事做,他亦是上了心。
裹了件肚兜似的掌柜亦不知安了什么心,圈烟叼嘴,粉粥馒头面肉尽给木纳女人吃了去。
待与香绫家闲聊的罗周氏看见,火暴脾气立刻上来了:
“黑了心的蛆,二木头有座山也吃的下去,尽还给她吃”
却说桶里见底的粉粥饭面条亦吃个干净,垒的馒头只剩薄薄一层,吊挂的两条烧肉亦也是被木纳女人祭了五脏腑。
女掌柜讪笑,嘿嘿道“不是小相公说管饱吗?”
“爹了个腿”恶狠狠看着掌柜的罗周氏咒骂了一句。
木纳女人嘴里鼓鼓囊囊,馒头亦是没咽下去,听真切~脸红耳赤,喉咙嗬嗬赶着叫了两声。
“给她喝碗水”
凝住的李攀吩咐了一句,刚借的半角碎银怕被赶车女人祭了五脏腑,笑道:
“你这是真正干饭人啊!”
“小妹喝碗茶~”
却说掌柜给噎住的木纳女人上了海碗茶——拉开油腻的抽屉,精明道:
“六碗叉烧肉粉,三碗稀饭,两碗面条,八个馒头,一碗茶,剩饭不算钱,惠顾一两二钱”
“黑心蛆”
待听完掌柜算的账,心疼的罗周氏直跺脚。
木纳女人也是一脸不好意思,弥勒肚却是撑开。
“找零六十五文”
裹了件肚兜围裙的掌柜呵呵笑着,凝咽的指了指旁挂着的烧鸡和剩下的馒头“用纸包起来,我带回去给家里侄女侄子吃”
掌柜待用纸包好,旁李攀接过两个油纸~几枚粘着油渍的铜板,他一时还不知道放那。
吃完晚饭已是定昏,旁的行人匆匆路回家——亦是没有像三人这般~还来照顾小摊吃食。
木纳女人给放下矮凳,闲聊一起的李攀罗周氏踩了上去,木纳女人把矮凳掂臀下,待马车利索,静鞭抽在马臀,车轱辘嗄吱作向~朝东庒镇驶去。
高挽云鬓~裹了件围裙的掌柜拆着摊棚,亦是望着赶路的马车,神色心不在焉。
“二木头闷能吃~”
“寻常人家一天也挣不到一两,尽给她吃了去”
两人脚下码的大包小包,脚亦伸直的罗周氏踢了木纳女人后背几下,发泄着心中不满。
“吃就吃吧!”
“给人赶车不就是干饭人吗!”
折腾了一天,又添吃饱,此时的李攀却是有些慵懒味道,趿拉着的绣花鞋的脚亦学旁罗周氏般,伸直顶在了木纳女人后背。
哎!
他舒服浅吟了一下,车轱辘转动,颠簸,他伸直的脚亦是有一次没一下踢着木纳女人后背。
他感觉的出来,他的脚板每次顶在钢铁浇筑般的后背,木纳女人亦是身体僵的不行。
他来了兴趣,用脚挠着她后背,木纳女人身体越发弓的历害,他笑到:
“你吃了我的饭,喝了我的茶,东家总该知道你名字吧!”
“二木头锯了嘴的葫芦,香绫家的问了也是白问”
旁亦没形象躺着的罗周氏说了一句。
“她娶相公了吗?”
慵懒躺着的李攀把绣鞋踢掉,五根脚趾在木纳女人滚烫后背挠着,他越发上头。
“二木头有个屁”
“榆木疙瘩哪会开窍”
过来人的罗周氏没发现李攀的小动作,说出来道:
“二木头上无双亲帮张罗,又闷能吃,手里有一文闲钱便要买酒喝,那是过日子的人”
李攀亦有了个木纳女人形象,今朝有酒今朝醉,可乡下那有今朝醉,地里刨食吃,勉强混个温饱。
平坦官道下来,马车拐进旁的二枣林,木纳女人待看清林中悄无声息出现一帮黑衣人,却是生生拉停了马车。
斜玻突地刹车,老马扬蹄悲嘶,躺着的李攀周秋生察觉马车亦要对半折断,滑向木纳女人后背,没待有个傍身物,便尖叫不已。
“只求财不伤性命”
黑衣人嘶哑着说了一句,环抱住木纳女人腰的李攀听出来,是个装腔的女声,蒙面黑衣人,似乎不想别人听出她是谁。
“二木头~”
磕在木纳女人后额,痛呼的罗周氏咬牙切齿到。
“钱财没有”
“进城疏通官司的”
木纳女人下车活动了一下手脚,矮凳亦放了下来。
磕到额的罗周氏晕乎乎,待看到木纳女人招手,李攀扶住罗周氏小心踩着矮凳下来。
七个蒙面黑衣人对视一眼,无二话商量好般,哨棒劈头盖脸打向木纳女人。
“来的正好”
木纳女人大鹏展翅般,膀滑间出了几个白钢圈,待套在手臂上,便迎了上去。
双圈臂钢圈抱住抢先两条哨棒,身体亦站桩般,臂一夹一挥,惴惴不安的李攀罗周氏就听得“咔嚓”两声,碗粗哨棒应声夹断。
木纳女人深暗一口气,拳擂动,两蒙面黑衣人胸口挨了一记,呈抛物线落在了后面。
“罗家铁线拳~”
剩余蒙面人眼神一阵收缩,冲的慢的更是往后悄悄挪了几步。
领头蒙面黑衣人吐了一口,拿过手下的环耳大刀,待上手甩完刀花,哨棒掷了出去。
气血上涌~吹气球般的木纳女人已然膨胀了一圈身量——同螃蟹蒸熟般,待哨棒呜啸而来。
紧㧜的钢圈臂想也不想夹住了哨棒,肥硕的蒙面黑衣人趁得此机会,抢住哨棒另一端顶了上去,朴刀跟着劈了下来。
一招致杀伤人性命,旁的李攀罗周氏捂住了嘴,只余枣林两旁寒鸦“咕咕”怪叫着。
朴刀劈在臂两圈钢圈,火花迸出黑星,夜里那是火花带闪电,两人借力的哨棒早化为了扭曲碎木。
来回几番,又是劈在钢圈臂上火星迸现,没待李攀罗周氏瞧清楚,刃口外圈的朴刀便被木纳女人用圈臂扭成了麻花。
肥硕~蒙面黑衣人也被木纳女人扫在了脚下,只是她此时举着两条铜渍隐现钢臂气喘吁吁。
剩下的蒙面黑衣人看老大不敌,顿时作鸟兽散,跑进了两旁枣林。
“这帮没义气的”
被踩着的蒙面黑衣人无奈,恭维道“罗家铁线拳果然厉害,我只是在城里看不惯你,特来领教,切磋一下,并无杀伤人性命”
“是你~”
喘均气的木纳女人听了出来,脚下这人正是城中那伙泼皮的头头~衅事到这了。
“姓沈的叫你来的吧?”
过来的李攀说了一句。
“你这个鸟人还敢骗人,容不得你了”
汗渍~钢筋铜骨般的木纳女人也不是笨人,顿时火冒三丈,迸着高举的双拳砸在肥硕蒙面黑衣人双腿。
伴随骨头碎裂~咔嚓两声,摘下头套没待分辨的肥硕女人便抱着扭曲断腿,满地打滚惨嚎。
“那边两个没事吧!”
抚着撞青额的罗周氏问了一句,指的正是没了声息~肋骨凹下去的那两人,却是有些担心。
“我心里有数”
“周相公没磕着伤着吧?”
木纳女人嘿嘿一笑,刚才下坡却是左拥右抱,一具熟透的旧矿之躯,抱上便热了。
一具似麝似鹿清香紧绷的体躯~却又更有耐人寻味。
枣林夜间寒鸦持续咕咕怪叫着,洞察下面一切般,已黑的不甚太见五指的枣林,旁的李攀罗周氏却是毛骨悚然,赶紧催上路。
被打断两腿的肥硕黑衣女人往枣林里爬,马车从旁堪堪驶过,爬再慢些车轱辘险些压上。
驾!
圆顶马车剧烈颠簸,出了枣林,远处地头田间有几栋农舍,炊烟袅袅,大漠孤烟直般。
汪汪!
汪汪汪!
待马车进入~东庒镇,家家户户的狗越发吠的历害,从帘内~向外看,马车里的李攀看到巷内众多小童嬉戏。
东庒镇依宽河而建,青砖绿瓦,房屋鳞次栉比覆到山上,夜里~河上两艘花船吹拉弹唱。
傍水而建的商铺~小摊亦有些没歇业,街上行人冷清,独河里花船~岸上青楼灯笼高炽,门前磨肩接踵,人络绎不绝进出。
李攀罗周氏自没空去寻那个热闹,平南城比东庒镇繁华多了,东庒镇终究只是个下辖几村的小镇。
待狗吠声甩在身后,马车从东庒镇出来,下乡的路越发崎岖不平,二木头下了车牵老马。
东庒镇外~路旁往日里是小集市,乡下人拿些鸡鹅果蔬在道旁贩卖,此时夜里已是不见行人,只是一狗肉摊还撑着,内点着一盏小油灯,一桌勾肩搭背的女客人划拳享用着大块狗肉。
“姐妹好啊!我两好啊!老罗你输了,喝喝喝~”
马车经过~罗周氏待瞧清楚踩凳上喝酒那人,却是一脸嫌弃,旁李攀就听得他,道:
“狐朋狗友~蛇鼠一窝”
棚内的人也看见了经过的马车,劝酒的几个闲女戳了戳被灌得稀烂那人。
待那人看清楚是罗家村的马车,却是一个激灵,上前拦住,抢道:“可是李相公当面?”
“谁啊这人?”
待看到马车前有人挡了去路,似是认识自己,李攀问了一句,却没有下车的意思。
“还能是谁!!”
挑帘的罗周氏无奈,道“小金混不吝啬好吃懒做的姐姐”
“原是周相公当面~”
被揭了老底的罗阮宏有些尴尬,恭了恭手,道:
“李相公官司可是了结了?——早知李相公被林七欺负,李相公寻我,定饶不了那三泼皮”
罗阮宏看到狐朋狗友过来,介绍道“这就是我村里浣溪坊的东家之一,很得老太太看重”
又对李攀,道:
“我在镇上结交有不少朋友,若还有泼皮找李相公麻烦,当面报上我名字就行了”
罗阮宏大包大揽,旁的闲女狐朋狗友亦是对李攀恭了恭手~但那眼底的痴迷欲望之色如何逃的过李攀眼睛,他根本没搭理这些亦是不正经人的意思。
旁的狐朋狗友使眼色,偏李攀没搭理自己,罗阮宏脸色通红,偏又在狐朋狗友前许下了话。
自己四妹小金认了罗相公当师傅,在村里颇得族长看重,月俸两三百两,在狐朋狗友前说漏了嘴,许诺让四妹给狐朋狗友安排油水多的肥差事。
按往日她去镇上喝完闲酒,混闹,日落前就回去了,只是吹嘘了下自己妹妹小四,狐朋狗友就不让回去了,在回镇外又设了一席,待是这般就走不了。
她也知道狐朋狗友怎么回事,往日里都是给人打短工,如今有了机会,寻上自己安排个肥差,油水多不累的差事。
“这般天色了,你不回家和朋友在镇上吃酒?村里人手短缺,夜里你还吃酒几个意思?”
罗家村雇佣工人都吃不住了,这人身为罗家村的一份子,夜里却在镇上吃酒,别的不说了,第二天肯定赶不回去帮忙。
“李相公莫怪~”
“就好和朋友吃酒”
待看到李攀蹙眉~不愉,连连摆手的罗阮宏说了一句。家里原是个什么样她清楚,那是一贫如洗,没小四师傅帮衬,家里此能红红火火,亲戚络绎不绝。
“香绫家的乏了”
“二木头”
罗周氏说了一加。
会意的二木头对这人也看不上眼,仗着蛮力,把小金醉熏熏的姐姐推一旁。
“慢着!”
“慢着~”
拗不过怪力的罗阮宏对车箱喊,道“周相公借我些银两~我妹妹有钱,给三分利息,四妹当面,你就说我借的利银急用”
“二木头等一下~”
刚弃之如履的的罗周氏却是掏出了荷包,他知道小金拜了香绫家的作师傅,月有几百两月银,却是还得上他的银子。
“拿给我吧!”
没待罗周氏抖出银子,罗阮宏连荷包拿了过去,将荷银都抖了出来,目测有七八两。
“黑了心的蛆~”
被抢了去荷包罗周氏笑骂了一句,却也是不恼,八两银子借出去,待过个把月,他去小四家追债,罗家老大就得还他十两。
二木头牵着老马走,速度不快,亦没这么颠簸,舒舒服服躺着的李攀问道:
“你把钱都借给她了?”
旁罗周氏玲珑娇小,占着马车内一角,闻言笑晏晏,道:
“她这会借我八两,一个月罗老娘就得还我十两”
李攀知道罗周氏说的就是这阵穿绸炫富的小金老娘,小金老娘嘴巴亦是历害利索的。
老太太添了赏钱给小金,都叫她娘拿了去,他更悲催,老太太给的赏钱,公公都拿走了。
看他没簪用,才给根本是老太太赏他的银簪用,今天他衙里没钱打点,差点吃了弄公排头。
“这罗阮宏原是个读书人,屡童生试都不中,后来越发荒唐了,哄罗老娘骗银子,说打点座师,交同窗做学问,哄得罗老娘家里值钱的鸡鹅都卖了,后罗老娘实在拿不出钱,便越发不着家,只是一味的在镇上吃酒”
旁的罗周氏继续八卦,道:
“听村里人说,罗家老大瞧上了镇里裁缝家的女儿,两边亦又结亲的意思,只是裁缝家女儿要三金,纳二百两,则实不少”
躺着的李攀亦觉的无语,一套罝办下来不得八百两,凭徒弟小金的薪水,至少要几个月的月银,小金姐姐真是什么都敢想。
“村里要说读书最历害的就是族长大女儿和私塾里教书的罗举人女儿,两人亦是中过秀才,去府城赶考好有些时日了”
“指不定就什么时候发榜了,老太太要管村里的大大小小事,又要盯着有没有人来报喜”
旁罗周氏道出了为什么老太太不能进城帮他奔走,实在是抽不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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