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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中午用完午餐，袁艺便带着理查出了基地。
每月工资不多，虽然外出能报销，但是基地现在这情况，能省一点便是一点，在公共汽车站等了半个钟头，才见到一辆老式一汽公交车慢慢停靠了过来。
她带着理查刚要上去，可是司机开口拦住她；“公车上不能带宠物。”
她好声好气地解释，“司机师傅，它不是宠物狗，你看它身上的牌子，它是导盲犬，帮助盲人的工作犬。”每只导盲犬身上都穿着红色的制服，制服上有“导盲犬”几个明显的大字。在欧洲和日本或者韩国这些地方，导盲犬无需穿上这些制服，因为导盲犬在这些国家里，已经是十分普及的事物，可在中国却是个新兴事物，所以为了大家更多的认识导盲犬，也为了导盲犬在工作时不受到影响，基地为每只导盲犬穿上了制服，让人一看便知道它们是工作犬，盲人的光明伙伴。
“不成不成，我不管它是什么狗，只要是动物就不能上来，这是公司的规定，你也不要让我难做了，被老板知道了，可是要扣工资的！”司机根本不听她解释，看乘客上得差不多了，再次大声赶她和理查下去，车上的乘客纷纷好奇地看着他们。
袁艺不再解释了，牵着理查下去，继续等下一辆公交车。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导盲犬在中国还算是一个新兴的事物，很多人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像很多公共场合无论他们怎么解释，他们都不接受导盲犬的进入，所以对他们这些训导员和拥有导盲犬的盲人来说，导盲犬能被大家接受比中六合彩还开心。
“理查，这是第十五次被拒绝了，不过我们不灰心，成功乃失败之母，总有一天大家会接受我们的。”她低头对理查笑道，故意忽略车站里其他等车人好奇的眼神，她和理查都必须学会不让这些眼神影响。
这样被拒绝了几次后，终于遇到一个好心的司机肯让他们上车。
牵着理查匆匆忙忙上车，车上分散的乘客纷纷聚焦了过来，她微露笑容，对大家笑了笑，她一直不大习惯成为众人的焦点，这会让她觉得紧张，大家看过来时，她发现自己握着导盲鞍的手心沁出了一层汗水。
不想太引人注目，于是她寻了个靠后的位子坐下，让理查在的旁边蹲下。
停靠了几个站后，便到了她要去的地方，她牵着理查下了公交车，按着资料上的地址寻去，虽然从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但好在是高级住宅区，很容易找。
袁艺站在他的公寓门口，犹豫了好久，理查一直很规矩地站在她的脚下没有动，连鸣呜声也没有发出来。
深吸了一口气，她运动一下站得酸疼的脚，手最终按向了门铃。
她连按了几次，一直没有人来开门，过了好一会里面才有了动静，稀稀疏疏的拖鞋声音，正是向这边走来。
门猛地打开了，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上。高挑修长的身子，挺秀的五官，依然白皙胜过女子的皮肤，只是现在看上去有些病态的苍白，袁艺想看他的眼睛，那样漂亮的眼睛是否还是和当年那样明亮如幽谭，只是她没有看到，因为他戴上了一副宽大的墨色太阳眼镜，若不是他左手边拿着一根黑色的盲杖，她差点忘记了他已经是个盲人。
她跟盲人接触过很多次，知道此时他歪着头是在等她先出声。
“苏先生，我是导盲犬综合训练中心的训导员，我叫袁艺，我是……”
“我不需要！”她还没有说完，他就一口拒绝了，显然他是知道她今天到这里来的目的。
他的声音比过去成熟了许多，低缓深沉，还是那么吸引人，只是比过去更加冷淡了，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是依据苏夫人的意思，带你以后的伙伴理查过来跟你见个面，打个招呼。”袁艺似乎一点也没有被他的冷漠给吓到，依据非常有礼貌的说道，只是礼貌有余，热情不足，性子里，她本也是个淡漠的人。
他穿了一件质地很柔软的米白色衬衫，金灿灿的阳光落在他白皙的脸庞上，袁艺几乎可以从他的脸上看到血管，他的脸色真的很苍白，下巴的青色看上去有些许深，胡子茬都冒出来了，估计有好些天没有刮胡子了，两颊深深地陷进去，她这才发现，原来他真的是很瘦，好像一副骨头架在了衣服里，整个人透着一股颓废，如同不见天日发了霉的木乃伊。
“我说了我不需要！”这次他的语气有点不悦了，冰冷的脸上可以看出他隐忍着不悦。
“理查，过去跟你未来的主人打个招呼。”她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般，低头指示她脚下的导盲犬理查道。
理查很聪明，也很听话，一听到她的指示立马站起来，向他走过去，用鼻子在他身上嗅一嗅，嗅了好一会才用身子在他的裤子上摩擦了下。
“闪开！”他似乎被吓了一跳，有些恼怒，沉着脸喝道。
“放心，理查是一只受过训练的导盲犬，它不会咬人的。”她突然想起小时候那两次的情景，差点笑出来，不知道那两次是否给他留下了怕狗的后遗症，所以她才好心提醒他。
“我……我才没有担心它会咬我。”听得她的话，他愣了一下，随即冷漠苍白的脸上居然有了点绯红的痕迹，后来袁艺猜想，那应该不是害羞，更多的是恼羞成怒的红。
“哦。”此地无银三百两，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袁艺抿着嘴不敢笑，好在他看不见，否则看到她憋笑的样子应该会更生气吧？
沉默了会她才又展颜笑道：“这样是最好的不过了，那我们明天再过来进行正式的培训吧，理查，走吧，明天见，苏先生。”
“我说了我不需要！”他在后面怒吼到，拄着盲杖急冲上来，显然有些动怒，一字一顿道：“我说了我不-需-要！请你不要再来了！”
袁艺没有想到他会就这么冲上来，回转身时，他刚好就冲到了她前面，他看不到，没想到她会停下来，两人“砰”的声就撞上了，她直退到墙上去，“哎哟”了声，头重重地砸到墙壁上。
他紧紧地抿着唇，歪着头，没有道歉也没有询问她怎么样了。
莽夫！袁艺在心里腹诽了句，然后才发现他们此刻的姿势和距离非常的暧昧，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胸膛起伏间，似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气息和脉动。
她一慌，虽然他看不到，但还是红了脸蛋，连忙推开他，他却顺势扣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长而漂亮，可是这么漂亮的手指却很有力气，这么大力扣住她的手，让她开始感觉微微的疼痛，但她没有退让。
“苏先生，我只是按照上面的吩咐办事，假若你不需要，你可以去找您的母亲苏夫人，只是……”袁艺瞅了他一眼，没有接下去。
“只是什么？”他依然没有松开她的手腕，语气不冷不热。
“只是我认为一个人眼睛看不到了，但是心不能跟着看不到。我虽然无法体会到看不到的痛苦，我也不想说那些无实际意义的安慰话，我只想说，你不是一个人，在你痛苦的时候，你身边的人比你更痛苦，而最痛苦的莫过于生你养你的父母，没有人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故，既然发生了，以其继续这样颓废折磨自己，也折磨身边的人，不如努力活下去，有些事情虽然你看不到，但这不能作为你放纵自己的借口。中国有超过6千万的盲人，可是他们依然活得很好，只要你肯接受，理查可以成为你的眼睛，它会帮助你完成很多你现在一个人完成不了的任务，最后我想说，苏夫人看上去身子好像也不是很好，我不认为她能承受得住白头人送黑头人的打击。”她的声音不大，却很清亮，而且带着一股拗劲和坚持。
“我不用你多管闲事。”
“呵呵，你说得不错，我的确是狗咬耗子了，”她冷笑，“不过我这只咬耗子的狗认为，做人还是潇洒点好，人生短短几十年，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但丁不也说了吗，走牛B的路，让傻B去说，范不着为了别人的看法和那些虚伪的眼光而委屈自己，将自己封闭起来。”
“你———”但丁有说过这么牛B的话吗？
“我知道，你已经说了，我狗咬耗子多管闲事吗，对吧。我收到了，你就不用再重复。不过为了免于误会，我还是最好跟你说明白，要不是为了基地，我才没那个美国时间当咬耗子的狗，苏夫人说了，只要能说服你接受导盲犬，她便会捐赠5百万RMB给我们基地，因而不管你喜不喜欢，我都当定了这只咬耗子的狗。”她噼里啪啦一口气地抢白。
“你———”
“都说已经知道了，我这只狗太闲了，所以才会去咬耗子。不过苏先生你最好还是请松开我的手进去里面休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母亲，请保护好你自己的身体，当然我不是又想管闲事，而是因为你的身体健康直接影响着我们的基地的未来，因而我不得不又当了一次咬耗子的狗。”她掰开他握在自己手上的手。
“你———”那只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捶着，嘴角抽动了一下，整个人反应有些木讷。
“还是那句话，我已经知道了，所以你就不用再重复了。明天下午两点钟我会带理查过来。”袁艺不愿意再多耽搁，带着理查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来。
“对了，你刚才可能没记住我的名字，我再自我介绍一次吧，我叫袁艺，袁是中国近代史上赫赫有名的北洋军阀鼻祖、中华民国大总统，风云一时、叱咤中国政坛的袁世凯的袁，艺是艺术的艺，我是中国导盲犬S市培训基地的训导员，编号007，跟风靡全世界的詹姆斯?邦德同一个编号，来跟你配合的狗叫理查，编号025。很高兴见到你，苏先生，我们明天见。”知道他看不到，所以她很放心地露出狡黠的笑容，还伸手朝他挥手道别。
苏木良站在原地良久才回房去，嘴巴张了几次都没说出一句话，最后无奈地摇一下头，转身回去。
不过，中国近代史上赫赫有名的北洋军阀鼻祖、中华民国大总统，风云一时、叱咤中国政坛的袁世凯的同姓后代------“袁艺”这个名字，他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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