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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君十年。国都洛安。皇宫。临伊宫。
安宁公主千筱伊从午睡中醒来,望窗外一池清荷,悄然愣神。
多少次从梦中醒来,倏然失神,梦中的那个人依然是他。十年。她到这里已经整整十年。千羽王朝里,她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护国安宁长公主,这里是她的天下。
然而她无时无刻不在斗争,斗的不是荣华富贵,是自己的命。
“公主午睡可好?”皇后轻柔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千筱伊听得描云回道:“回主子的话,公主睡得很是安稳,瞧着往日的样子,估摸着应是醒了。主子可要进去瞧瞧公主,几日不见主子,公主甚为想念。”
“不必打扰公主,本宫只是过来瞧瞧,并无大事。”皇后道,“只一样,明儿个琳昭容生辰,皇上今日下了旨,定要公主出席。待到公主醒了,你回禀她一声便是,万不可叫她使了小性子。”
“奴婢谨记于心,定依言回禀公主。”
“皇上今儿个传旨要来临仙宫用膳,若是公主醒了,嘱咐她来宫中用膳,太子想他皇姐想的紧。”
“是,奴婢恭送皇后娘娘。”
描云见皇后渐渐远去,又听得殿内千筱伊正唤人进去伺候,忙吩咐扫洒宫女端来热水,自己先进去伺候。
描云接过梳子,一面替其梳理长发,一面道:“公主......”
还未等她说完,千筱伊便淡淡道:“本宫听见了。描云你准备一份大礼,亲自送去。想来你是本宫身边贴身女官,有几分薄面,那琳昭容也不会多说什么。”
描云依言应是,又道:“琳昭容自然不敢同公主过不去,只是皇上那边,却是不好糊弄。”
一旁的织锦端来蜂蜜茶,轻笑一声:“公主今儿个才从围场回了来,奴婢们伺候不周,一时忘了关窗,公主金枝玉叶,过了凉气。奴婢自去总管那处领几板子便是。”
静静喝完一盏茶,千筱伊方气定神闲地道:“终究是织锦机灵,描云沉稳有余,敏慧不足,还当多加磨练。”
“奴婢谨遵公主教诲,定当多加磨练。”
“公主,天机阁微生阁主飞鸽传书。”裁绢递上一枚小巧竹管。
闻言,千筱伊头也不回,只继续修剪桌上的盆景,淡淡道:“念。”
后宫中一不留神便是尸骨无存,千筱伊必须拥有自己的力量才有资格说话。她用十年成立天机阁、千巧楼、风雨轩,乃至欧阳世家亦为其所用,资本,从来不嫌多。
听罢裁绢递上的消息,千筱伊将盆景交给描云。
“母后身边的侍女萍儿,居然是景贵妃手下的人?”
裁绢点头,“千真万确,公主意下如何?”
“二人有何渊源?”
“天机阁密信,二人原为异母姐妹。”
千筱伊状似恍然大悟地微笑,“啊,这便好办了。那萍儿之母不是慕府的侍女,便是青楼女子。否则,不会如此尊卑之别。”
裁绢疑问,“公主如何得知?”
千筱伊勾唇冷笑,“这种事遍地都是,只看你知与不知罢了。姐妹之情么,本宫倒要看看,到底有几分真心。”
“奴婢参见安宁公主,公主千岁。”萍儿并不知道安宁公主传她来所为何事,只得带着疑惑行礼问安。
千筱伊却不理她,只专心绣一副浮萍图。白底绿萍,隐隐约约间有一圆形赤色物体,鲜艳夺目。
萍儿如芒在背,汗湿了手心。这位小公主虽然年仅十岁,但手段素来雷厉风行下手狠辣,不由让人闻之色变。三年前佼贤妃宠冠六宫产下六帝姬,欲让皇上封六帝姬为长公主。皇后当场甩下佼贤妃与宫外男子私通的证据,佼贤妃自此疯癫废为佼采女。可怜六帝姬才两个月大,便被毒杀于冷宫。虽是皇后拿出的证据,宫中无人不知是安宁公主的手段,不过是借皇后娘娘之手罢了。小小年纪,但是狠辣的手段绝对不容小觑。
千筱伊听丝线穿过丝绢的细小声音,也不叫她起来,只是凉凉开口问:“萍儿?你瞧,母后的临仙宫较之景贵妃的贵卿宫,哪处更好些?”
萍儿咽了咽口水回道:“回公主的话,皇宫中宫殿自然都是好的。皇后娘娘身居临仙宫,福泽众生,自然是最好的去处。”
“是吗?”千筱伊前一刻还笑语吟吟,后一刻却忽的发难,冷冷而笑道:“母后宫中是最好的,那么你又是何故,要去景贵妃宫中做事?!”
“奴.......奴婢不知公主何意,还望公主明鉴。”萍儿已经惊得三魂去了七魄。
绣完最后一针,千筱伊一面松了绣绷,一面仍是淡淡:“你且起来罢,描云赐座看茶。”说罢,将手中的浮萍绢子给了身侧裁绢,示意她递给萍儿。“本宫听闻你是从尚衣局出来的,那手艺必是极好的。你且看看本宫绣的如何?”
萍儿忙双手接过,细细看后才说:“公主绣艺非凡,宫中除尚衣局文尚宫外无人可出公主其二。”
千筱伊取茶喝了,道:“这浮萍图不奇,但极少有人和其中圆赤之物为吉祥物萍实。浮萍无根飘零,却也能结出如此祥瑞,可见命不由天。”
萍儿抬头极快地在她脸上扫一眼。
千筱伊心下信心十足,起身走到萍儿身前。虽身量未足仰视萍儿,却让萍儿感到她仍是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
萍儿头皮发麻,“公......公主......”
“本宫在你眼中看到了野心。萍儿,你不甘心居于人下。”千筱伊拿过她手中的绢子,又道:“如今三千宠爱集于一身的柳容华,当日亦不过是景贵妃手下的打杂侍女。她得罪景贵妃,本宫却偏要父皇抬举她,喜爱她。柳容华是随风而走的弱柳,本宫却偏赐名于她胜柳,宫女纵使再卑微低贱,却胜过柳枝百倍。本宫给你两个选择,一,为本宫所用,除去景贵妃,本宫给你机会。二,忤逆本宫,本宫除去你。”
千筱伊胜券在握,稳坐钓鱼台。她料到萍儿会同意,因为景贵妃不会给萍儿上位的机会,因为她赌不起。然而千筱伊能够给萍儿景贵妃所不能给的。
果然,萍儿思索一番后在千筱伊面前跪下。
“奴婢愿为公主所用,粉身碎骨,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千筱伊虚扶她一把,道:“萍儿二字未免无趣,不若本宫便赐你一名‘萍实’,愿你如萍实祥瑞,务必不辜负这般好兆头。这浮萍图便赐给你罢。”
萍儿恭敬接过。
“本宫有些乏了,你下去罢。”
待织锦引了萍实出去,描云才意味深长地看着千筱伊叹:“公主,您真的只有十岁吗?”
苦笑着看向窗外,她道:“若本宫真的什么都不懂,多好?”
什么都不懂,不必担心,自会有人护着宠着。
描云终是未忍住,问道:“若是皇后娘娘暗中得知,心有不忍,那又如何?”
拔下发间玉钗毫不留恋扔出窗外。
“既然本宫已经开始这场局,那么谁都没有喊停的权力。母后仁慈,才饶了景贵妃一次又一次,饶得她心比天高,要忘记现下宫中还是谁做主。她想只手遮天,也要问问本宫同意与否。依然存心要同本宫作对,本宫便容她不得。”
想要中途暂停,除非一切重新洗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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