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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海一听可以走法律程序，当时愣在了原地。
“说话呀？怎么啦？”
“哦……没怎么。我是想，不就是拆迁吗？不就是占我们家宅基地给我们补偿吗？补偿合适，签字走人；不合适，再谈。实在谈不拢，一拍两散呗。怎么还会……打官司？宅基地是我们家的，我想卖就卖，不想卖，不签字。怎么还会……走法律程序？这个，没懂啊。”
“想什么呢？没人买你家宅基地！还……还你想卖就卖，不想卖不签字？！不存在的！别做梦了。告儿你吧，这是公益绿化，叫征地！不叫拆迁！你说的那拆迁，都是房企用地，是企业用地，性质不一样，企业看上你家那块儿地了让你搬走那叫拆迁，可以谈条件。咱们这儿，是国家征地，绿化用，不叫买！懂吧？这里，没有买卖！听清楚了吧？”
“不是啊！我同学，他们家都那样的。条件谈妥了，才签字走人的。”
“千万别比！同一个北京市，不同的区，补偿条款还都不一样呢。别跟你那同学比。你妈没告诉你是不是？哦，也对，你一直上学，哪儿知道这些理儿呀。”
……
这些话，确实惊吓到了小海。
还有，马上给妈妈打电话？
我也想啊。可是，母亲联系不上啊。直接去警局，小海也试过了，答复是：“你是他儿子？现在还不能见！回去等通知吧。能见的时候，会给你通知的。你也可以请律师，到时候，她的代理律师可以见她。”
在小海有限的生命里，从未接触过需要跟法院打交道的事。
年少时，虽然父爱缺失，但是吴一嫡从未让儿子小海受过什么委屈。
在吴一嫡为他支撑起来的这个风雨飘摇的家里，虽然并不富裕，但小海顺顺利利读书，直到大学。这些年，吴一嫡也从未让他操心过读书以外的事儿。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不关心。
过去，小海完全是这样一个生存状态。现在，面对拆迁这种改变人生走向的大事，年青的小海怎么可能不慌呢？如今，母亲暂时联系不上。自己该怎么办？奶奶？根本就指望不上啊！奶奶虽然年龄大，有人生阅历，懂得多。可是，奶奶耳朵不太好使，这么多年也不再关心外边的世界了。问她，不是跟没问一样吗？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
小海急的团团转。
“你还是别犹豫了。再不签，等我们办公室一撤，你再想办都难了。我告诉你，我们这个拆迁办，也是临时组建成的，到时候，这个组织一撤销，你真不好办事。我不是吓唬你们，其他区我可听说过有这种事儿。房，反正给你推倒了。人家又不着急，到时候，着急的是你们！所以呀，趁现在还有人管事儿，能签字的就别抻着，越往后越对你们不利。别听别人说什么，咱们这块儿跟其他地方不一样，咱这块儿特殊，不是房企征地，没房给我们，而且吧，用地还急，咱这艾家胡同，将来一半会被绿化，另一半是XX大道。这XX大道，是国家级工程，谁都不能以各种理由不支持……延误了工期，那是可以以‘妨碍国家基础建设’罪名量刑定罪的……”
小海听的晕晕乎乎，不是太了解对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不管怎么说，现在没房肯定是不能改变的了。要是再不签，可能连再见到他们的机会都没有了。这个组织是临时搭建的，几天以后，他们就撤离了……反正，房子是一定会被推倒的，越晚签字，对你们越不利。
“那……我妈妈暂时回不来，我……我……能代替我妈，给我们家签字吗？”
“能啊！怎么不能啊？可以可以，所有公民都有签字权！你不早就满18岁了吗？满18周岁就是合法公民，没问题没问题。那，你过来吧，这份文件，你好好看看，其实，看不看都是那么回事儿。反正，也改变不了。大家都是一样的条款……”
“我签字，真行吗？还有，是越签的晚越对我们不利，是这样吗？”
“当然是啊！我说这么半天，你怎么还不明白呢？你看看，你现在已经晚了，现房已经没有了。他们那些早签字的人，就不用去周转房住了，人家直接签字拿钥匙了，明天一早，搬家公司一来，所有家伙什儿一车拉走，直接进新家。这是直接入住啊！多好的事儿，装修钱都省了。你们呀……老犹豫！”
“那房……我听说都是四白落地呀？”
“对，是四白落地。但是简装了啊！基本设施全有啊，马桶、灶台全有，满意基本生活需要。当然，也有想豪华装修的，那得自己重新打掉，再多花一笔钱……这……就看自己家庭情况啦！”
小海听着对方的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感觉不太舒服。他明白这话里的意思，翻译一下就是你们家能住就将就着住吧，又没钱。大家同一个胡同里住着，老一辈人谁家什么情况当然门儿清着呢。
我们家就没钱，怎么啦？
我们家没钱，也没问你借钱过日子呀！
如果我爸爸从M国回来，没准比你们家还强呢！切！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在村委会里当个小领导吗？就这么点儿权力，还真把自己当个大领导以为自己我了不起呢吧？……
未经世事的小海，第一次感觉到人活于世，并不是谁都会对你温柔以待的。就算是同一个胡同里住着的同姓族人，也会这样区别看待的。如果不是对方的长辈身份，小海很想回他几句。
这个时候，小海突然就特别想念爸爸！小时候也有想过爸爸，也都是看其他同学有爸爸接送，并没有特别难过过。今天，不一样。小海感受到的是扎心的刺痛。
如果父亲在家的话，家里的经济情况就会比现在好，比现在好就不会被人嘲笑。
“这些年，妈妈一定很辛苦！”
这一刻，小海突然意识到母亲一个人支撑着一个家，过程会是多么的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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