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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严泪巧笑如花：“桑门主派人杀我，孟大侠也派人杀我，两边都有仇。姬大哥，你说，先解决哪一边？”
姬裂衣微微一笑，道：“一起解决，谁不听咱们独孤先生的话，就解决谁。”
严泪盈盈一拜：“是，姬大哥说了算。”
桑沉河撑着一口气，护着左镜月道：“独孤先生的面子，不敢不给。”
独孤三哭笑道：“还是桑门主识时务，不妨就地将兄弟们散了，各走各路，聚在一起总是打打杀杀，没趣。”
桑沉河自知性命难保，他若一死，桑门不散也得被孟忘川全剿于此地，此番听了独孤三哭一言，心道一声万幸，顺着台阶而下：“独孤先生身份尊贵，本来也就是要跟着独孤先生走，大伙散了吧。”言毕向左安递了一个颜色，左安心领神会，护在左镜月旁边，伺机行事。
此言一出，群雄哗然。
孟忘川见形式有变，傲然道：“今乃除奸灭邪之日，岂能凭独孤先生几句话，说散就散？泪眼观音，司命王孙，本身又是什么好东西。大伙儿同心协力，这两人何足道哉。独孤先生还是退在一旁，看看热闹的好。”
一声清脆女声从不远处传来：“喂，姓廖的，有人派人暗杀你我，用的手段要多卑鄙有多卑鄙，他算不算好人？”
“世界上本就没什么好人坏人，不过这人手段下作，实在算不得名门正派。”
独孤三哭一愣。
他…还是来了。
两匹骏马从踏溪而来，一黑一白，一前一后。前面的玄衣男子清癯瘦削，然而神清气朗，精神奕奕。后面的女子白衣黑发，娇俏可爱。独孤三哭叹气，他本该好好过他的日子，然而，还是来了。
夏若然比记忆中的瘦了，却还是带着古灵精怪的劲儿。长发盘起，已做少妇打扮，独孤三哭笑笑，无论怎样，这两人总算是成亲了。
廖暮仁勒马停下，夏若然与之并辔而立。两人一黑一白，同样的笑意弥漫眼角眉梢，宛若金童玉女。
桑沉河自觉腹中绞痛难耐，眼前愈发昏黑，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大喝一声：“都聋了吗？都给我滚！”他抬起头，笑道：“独孤先生，桑某已下令遣散门客，不知独孤先生，能否给桑某一个保证。”
独孤三哭看看严泪，看看姬裂衣，道：“独孤三哭等人保证，竭力保桑门门下安全离去。”
廖暮仁策马而出，挡在了桑沉河前面，夏若然随之跟上。
“独孤三哭的意思，就是廖暮仁的意思。”
桑沉河缓缓坐下，道：“得廖兄一句，死而无憾。”他欲伸手再摸摸左镜月的脸，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眼前愈发昏黑，一切开始模糊。
就这样死去了..也不错
至少临死前，遣散了弟兄，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桑沉河，会做好事吗。镜月她，认为我会做好事吗？
桑沉河慢慢闭上眼睛，左镜月撕心裂肺的哭喊仍然萦绕耳边，挥之不去。
一片湖水，杨柳堤岸旁一人儒衫散发，眉目清朗，向他微微一笑。“沉河，我等你许久了。”
桑沉河嘴角上扬，耳边左镜月的呼喊，再也不能听到。
廖暮仁见桑沉河面目含笑，并无呼吸，知他已然去了。身后的桑门门人见桑沉河死了，也三三两两离去。左安带着左镜月也缓缓离开，左镜月像一个木偶，毫无神采。
夏若然伸手握住廖暮仁的手，孟忘川麾下至少有二百人，他们只有五个人，此番恐怕真的凶多吉少。她看向眼前的男人，却一点都不害怕，只觉得幸福。
能和他站在一起的…幸福。
山顶传来一声怒喝：“本将军奉天子之命，捉拿反贼独孤三哭。尔等速速降来，或可免一死。”
孟忘川抬眼望去，只见山顶黑压压的一片，全是士兵。常义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千万支羽箭直至孟忘川，只待常义一声令下，便万剑齐发。
独孤三哭一愣，舒了一口气。
这个家伙，嘴上说的忠君报国，不可擅自用兵，最后，还是来了呢。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小五吃着手指头，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口沫横飞的江湖客。
“后来？后来独孤三哭就投降了呗。孟忘川那个家伙实在卑鄙，假意投降，趁所有人不注意，居然想杀独孤三哭。”
“啊？那他杀了没有？”小六子听得入迷，手上的糖人儿化了都不知道。
“当然没有啊。独孤三哭怎么着也算是先帝血脉，真龙护体啊！没想到居然是武惕若出手挡了，不过被孟忘川劈下一条手臂，可惜可惜！”
“武惕若？是不是那个掌门？”
“是啊，他现在，又回去当掌门了。那家伙是个汉子！如今江湖上，提起武惕若，灵渺派，个个都是个‘好’字！”江湖客喝了口茶，兴致勃勃。
“大叔，大叔，你知道的真多。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两个孩子崇拜的眼神，让江湖客自觉威风八面。
“我啊，嘿嘿。我当时是桑门的一个小喽啰。话说回来，还多亏了独孤三哭，要不然我这条小命啊，早就没了。”
“那独孤三哭呢？”
“被常将军带走了，据说回去就问斩了。”
“那廖大侠和他夫人呢？”
“听说廖大侠身上有不可解的毒，现在…估计…也死了吧。”
“呜….人家不依，不依啦！！！”小五哇地哭了，小六的糖人也掉到了地上。
老板娘急忙从后院跑出：“客官对不住，俩孩儿给您添麻烦了。”
江湖客摸着脑袋，一脸无奈。
“唔..事实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啊…”
桌边一戴黑纱的女子深深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她小腹凸出，已有明显身孕。
无论那个人，死或没死，都与她无关。就像她爱他，亦不关他事。
日头太猛，有些头晕，便扶着墙立着，缓缓道：“张郎中，你跟了我那么久，不累么？”
身后一人拿着药箱，嚅嚅道：“小生只是，路过..路过。”
她转身，笑道：“路过了三条街，一道桥。”
张郎中满脸绯红，不敢说话，径自上去扶了她，在一青石上坐下。几个月前，这个女子搬到镇上，形迹隐秘。请他去看过几次病，知道她怀有身孕。久而久之，不知怎的，他突然迷上了她言语中的淡然，还有她举手投足间的风韵。
前不久，他亲眼看着她一个孕妇出手将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街痞打得落荒而逃，更是认定她是一个善良的女人。
张慕之是一个平凡的郎中，住在一个平凡的小镇，从来没喜欢过女子，更不知道如何示好。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把脉：“凌夫人，别走动太多，小心动了胎气。”
她轻轻起身，道了谢：“谢谢张郎中。”
他突然鼓起勇气：“慕..慕之。”
她一愣，淡淡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父亲。”
“我知道。”
“我长得很丑。”
“我见过。”
“我来历不明，不是普通女人。”
“我不怕。”
她低了头，匆匆而去，临走前低声道：“无相。凌无相。”
张慕之站在原地，咧开嘴，突然傻傻地笑出了声。
桃花儿开，杏花儿落。
年年岁岁的花儿开，花儿落，其实都一样。
独孤三哭问斩了。
夏明远三代为相，算是逃过一劫，贬为庶民
前些年，常义常大将军上了北疆的战场，就再没回来过。
据说，那一仗，朝廷只给了两千人，都是老弱病残。
据说，军粮莫名其妙地整整延迟了七天。
据说战后，有人在战场上捡到枪头长矛，发现都是生锈的。
一人青衫散发，站在一座坟前，没有点香，没有祭拜，只是看了看，倒了碗茶，泼在地上。
“桑兄，你我相识一场。你去后一年，我也算来过了。”
远处林中，有女子娇笑声隐隐传来：“表哥，表哥你看我头上戴的花儿，美不美。”
那人信步走去，见一女子身着黄衫，言笑晏晏，拉着一虬髯客的袖子不放，头上插满五颜六色的花儿。被她拉着的虬髯大汉眼中含泪：“美。美得很。”
那人见状亦黯然道：“左安，为难你了。”虬髯大汉，便是昔日桑沉河麾下护月四使之首左安。左安虎目含泪道：“我没照顾好姑娘，桑门主走后，姑娘就变成这样。”那人不知如何安慰，只得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糖，递与左镜月，左镜月放在嘴里，露出如孩童般可爱的笑：“甜！”
一路向南，那些故事已经成为传说，那些人，还在不在？
青衫男子站在熟悉的门前，举手，欲敲又停。旁人说，夏府转手了，如今住在这里的人，再不姓夏。一切似乎都回不到从前，夏府门上那块先帝手书“丞相府”的匾，也成了简单二字——荷园。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苍老的头从门内探出。
青衫男子惊喜道：“陈伯，你还在。”
陈伯一见来者，不由得呆了呆：“独…独孤先生？”
青衫男子笑笑：“嘘……”
陈伯“哦哦”连声，急忙向院内走去。青衫男子苦笑，他还没来得及问，夏老爷去了哪里。
少顷，一娇小身影从院内跑出，一巴掌拍在了他肩膀上：“独孤三哭，你还懂得回来看看我们吗？”
独孤三哭看清来人，道：“夏大小姐的脾气，还是没变。”夏若然笑道：“算你识趣，没把机关用在本夫人身上，要不然，哼哼”独孤三哭笑道：“你每次见我，都会打我左肩，所以我左肩没有机关。专门留出来，给你夏大小姐。”
“若然，别闹了。”廖暮仁与夏明远并肩走出，一脸无奈。
独孤三哭道：“夏府…不是转手了？”
廖暮仁挠挠头：“是转手了，转到我手里了。”
夏明远呵呵直笑：“老夫如今正式享清福，独孤小子要不要考虑留下，平时陪老夫下下棋，说说话？”
独孤三哭向廖暮仁道：“你身上的毒，解了？”
廖暮仁的眼突然迷离，看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朱萦没下毒。她只不过是为了让我留在她身边。她…其实是一个很寂寞的女孩子。用的方法，也是很寂寞的方法。”
夏若然嘻嘻笑道：“他又在想他的旧情人了。暮五那个坏蛋，故意说话说一半，让我们着急。”
独孤三哭道：“你家夫君一掌将人家打成内伤，终身不愈。这也算是暮五给他的一点回报。”
夏明远道：“也算是暮五跑得快，要不然我那徒儿非宰了他不可…唉…我那徒儿。”
独孤三哭有些黯然：“常将军是个好人，若不是他偷梁换柱，弄个死囚说是我，我也不会逍遥到今日。”
夏若然见气氛不佳，转移话题：“独孤，你会留下来吗？”
独孤三哭做个鬼脸：“如果你求我的话…”
夏若然恼道：“来人啊，把这穷花子给我赶出去，乱棍打死。”
独孤三哭笑道：“我是说，如果你求我，我定然不住。如今…哈哈，只怕你赶也赶不走了。”
夏若然咬着唇笑，回头看看廖暮仁，伸手握住他的手：“来了个帮手，联手欺负我。”
廖暮仁自然而然地搂住她的纤腰：“谁敢欺负我夫人？”三人一同大笑，笑过人生，笑看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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