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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放学后。
肖建晖像往常那样，背着书包进了学校的阅览室。
他在角落里，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就铺开稿纸，给小禾写信。可提起笔来，却半天未写出一个字来。
他不知道该跟她说些啥？
对过去的事情，他本以为自己都“淡忘”了。离得那么远，他连名字都改了，再也不是那个柳明亮了。
可脑海中的记忆，却是无法磨灭的。
明霞的来信，更让他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想，不如给她寄本参考书吧？
马上就要毕业考了，希望她能顺顺利利地考上高中。于是，从书包里掏出了两本辅导书，随手翻了翻。
这是他用过的，可看着还很新。
他打算明天中午，去邮局一趟。把书直接邮给青原哥好了，他在公社里，收发方便。再说，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给小禾寄书了。
娘跟小禾娘的关系一直不大好，就别再给小禾增加压力了。
做了这个决定之后，他感到一阵轻松。
好像突然又找回了以往的那种感觉，他总想帮她做点啥，哪怕是讲个故事也成。
他算了算时间，从京城到镇子上估计得半个多月吧？
希望，能赶在考试之前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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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六月中旬。
这天黄昏时分，青原二哥回来了。
他一进院子，就找到小禾。
还笑嘻嘻地从挎包里掏出了一个牛皮纸包，说是有人从京城寄来的，看着像是书刊。
还问她，是不是明亮寄来的？
“唔，二哥，那就拆开来看看……”
柳晓静心里一动，双手接了过来。
看到寄件人那一栏只写了一个“肖缄”，并未署名。可瞅着封皮上那端端正正的字迹，她一眼就认出了是柳明亮。
“哥，是柳明亮寄来的……”
她揭开牛皮纸，见里面包着两本书，一本是数理化辅导，一本是语文辅导，看着有八成新。
“哎呦，果然是书啊？”青原笑着说道。
“嗯，这是备考用的……”
柳晓静装着一副谦虚的样子。
虽然，她根本用不着辅导书，可对柳明亮大老远地寄书给她，还是十分感激。
这份心意，她领了。
本以为，他去了京城早就把“她”给忘了。
可没想到他还记得？
青良在一旁见了，立马兴奋起来。
他拿着书爱不释手，说等姐用过之后，要留给他用。
还抱怨说，“姐，明亮哥也不知道来封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眼界高了，就没咱这个朋友了……”
“青良，咋说话的？”柳晓静也听得直咧嘴。
她叮嘱了青良几句，说对外莫要提起，以免旁人说闲话。青良赶紧捂着嘴巴，用力点着头，说对谁都不说。
青原瞅着那两本书，也有点羡慕。
去年，他考学时，如果能提前看几本辅导书，是不是就能考上中专了？
可惜，在这里根本就见不到，学习条件实在是太差了。
“小禾，你要好好考哦！”青原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了两块红薯干子，塞给了小禾。
“嗯，二哥，我会好好复习的……”
柳晓静点着头，把红薯干子一掰几半。给了青良一块，又给了二哥一块，自己吃了一小块，其余的给爹娘还有大哥留着。
她拿着那两本书，回了屋子。
坐在床前，捧着一本，随手翻了翻。一枚红叶书签，从里面掉了出来。
她捏起来，瞧了瞧。
这是用风干的红叶制作而成的。用一张四指宽的素色硬纸片打底，外面压了一层透明的玻璃纸，白底红叶，看着十分精致。
她记得这是京城特产之一，用的是西山红叶。不过，后世的大多是塑封的，形状也多种多样。
她还特意收藏了几枚，夹在书里玩。
她想，柳明亮是不是忘了取出来了？
她把书包好了，又把那枚书签单独收了起来。
她专门找了一本小学课本，夹了进去，搁在了箱子底。就像藏起了一份心思，那份“小禾”独有的心思。
她想，该忘了的总归要忘的。
痴心妄想，那是自寻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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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六月二十七号，初中毕业考开始了。
这是全地区统一考试，试卷是县教育局派专人送过来的。老师也是跨乡轮换着监考，连考三天。
柳晓静坐在第一排，看着手里的语文试卷。
心说，考一次试可真不容易。
这卷子是用蜡板刻好后，一张一张手动印刷出来的。离得老远，还能闻到一股浓浓的油墨气味。
当然，这种考试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
可她还是想考得好一点，给爹娘减轻一点压力。
三天，一恍而过。
柳晓静下了考场，一阵轻松。
毕业了，暂时也没啥事了。
那就帮家里弄点粮食吧？这会儿，打谷场上晒好的麦子，已经打包入库了。那耗子洞里，是不是又有存货了？
她带着青良，在漫地里四处转悠着。
可惜，却一无所获。
她发现自打春天扒了几个洞之后，那耗子就像感应到了什么？
这附近再也找不到洞口了。
这是转移阵地，挪窝了？
柳晓静一阵头疼。
好在这几个月，到处都是绿油油的，能吃的东西可不少。
那就采些野菜晾干后，储存起来准备过冬吧？
今年冬天，怕是难熬。
可只要咬牙扛过去了，到了来年夏收时节，饥荒就过去了，以后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爷爷跟她讲过，到了六一年的春天，公社和大队食堂就地解散了。家家户户的烟囱又冒起了炊烟，大伙改成了小伙，吃的比以前好多了。
自留地也归还了各家各户，村里的自主权也大了。那时候，只要勤快一点，总能填饱肚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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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七月上旬，中考分数下来了。
柳晓静考了个全县第一。
她的数理化成绩都是满分，唯一拉分的就是需要死记硬背的历史和地理。
班主任老师十分惊讶。
这柳小禾的进步实在是太大了。如果柳明亮不转学的话，也考不到这个成绩啊？可惜，她一心二心只想着读高中。
否则，上个中专还不是松松的？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村里。
那些暗里说过怪话的，也惊掉了眼睛。
有几个农妇，还专门跑去找赵桂枝，说“你家小禾咋不上中专啊？把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浪费掉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只恨不得，拿自家孩子跟小禾换一下。
赵桂枝倒是挺存得住气。
她说，这是小禾自己的想法，只要闺女愿意，她就支持。
而柳晓静又有了新的打算。
她想，去县里读书时，能给家里省点钱就省点吧？
如果条件许可，她打算读完高一上学期，就跳到高二去，接着再读高三，这样就能提前一年考学了。
当然，这只是个初步想法，能不能实现还是两说。
另外，还要跟娘说说，想办法把自留地里的出产倒腾到县里去。
街面上，不是不让摆摊叫卖吗？
那就送到家属院里，上门推销。
只要落实了几个定点户，隔几天去一趟，就跟上门走亲戚似的，外人又哪里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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