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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里被叫起来吃饭的时候还没睡醒, 她两眼发直地爬起来, 两眼发直地下楼,两眼发直地往嘴里扒饭。
在听到塔子阿姨遗憾地说着“明天是周末,原本想让贵志带你出去逛逛的, 看来还要休息几天呢。”时,猛一激灵,清醒地告诉她自己想要出去, 下一秒又恢复愣愣的状态, 在其他三个人一脸担忧中吃完了饭。
第二天醒来后,夏目给她详细地描述了下她昨晚的样子,汐里有些无地自容。
“我那不是困!是、是在恢复身体!”她张牙舞爪地解释,睡觉确实是最好的修养方式,今天起床,她又感觉力气恢复了些, 身体好了很多。
“好, 好, 我知道了。”夏目抿着嘴偷笑, “快点下去吃饭吧,今天要出门的, 对吧?”
汐里换好衣服下去吃完饭,塔子阿姨把他们送出门的时候不耐其烦地交代着夏目:“如果汐里累了就带她去休息休息,哎呀, 贵志太瘦了, 可能背不动汐里……”
汐里赶紧点头, 跟塔子阿姨一起谴责夏目瘦弱的身板,让他以后再多添点饭。
夏目拉着汐里落荒而逃,还带着一个三色胖年糕。
八原有大片大片辽阔的田野,有湛蓝如洗的碧空,有深邃的森林和起伏的群山,是个安静又闲适的地方。
“我们要去哪里?”
“塔子阿姨要我带你去买点衣服,我们先到镇上去吧。”
去镇上要坐公交车,正好路过夏目现在的学校,周末的学校大门紧闭着,夏目在门口给汐里简单介绍了一下。
她歪头看他,促狭地笑着:“交到朋友了吗?”
每次到新环境都要被汐里担心交友问题,这让年长的夏目很不好意思,他搓了搓鼻子,低声说:“嗯,遇到了一些很温柔的人。”
“那就好,等有机会介绍给我认识吧,啊——好想进去看看啊。”汐里嘟囔了几声,跟夏目离开了这里。
到达镇子上之后,汐里感受了下自己的身体恢复状况,买了两身换洗衣物,她感觉自己在这里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了。原本想让本村给她转点钱的,但是一想到他知道她回来了,她爸爸肯定就知道,阿征也会知道,她就放弃了。
现在想想,他们之间的联系很薄弱,仅仅是靠那一条项链,项链不在了,他们就无从得知她是离开还是归来,不过,这反而正是现在的汐里所需要的。
买完衣服,汐里要去剪头发,现在的头发参差不齐,一不小心就乱糟糟地像鸡窝一样,也难为塔子他们对着这个发型,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想要什么样的发型呢?”
汐里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对理发师比划了一下,“给我剪个留海吧,后面的头发也剪齐。”
她现在的发型实在没什么可发挥的余地,她想要的那种又是女学生最常剪的头发,没有技术难度,没用多长时间,理发师就给她剪好了。
整齐的留海堪堪盖住眉毛,两侧头发与耳朵垂齐,稍微向内弯曲,一个再标准不过的娃娃头,看起来就像个文静的好学生,让汐里的清纯度翻倍上升。
不错不错,以后能装柔弱学生妹扮猪吃老虎了,汐里对这个新造型很满意。
就是感觉还缺点什么。
汐里拉着夏目走出理发店,每隔多久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拉着他走进去。
她在柜台前精挑细选了一副金丝边框的圆框眼镜,平光的眼镜戴上之后,遮住了她略显凌厉的眼睛,显得更文静内向了。
她双手交握在身前,有些拘谨而羞涩地看向夏目,声音掐得细细弱弱,“夏目前辈——哈?”
她拉着眼镜滑到鼻尖,凑近了看夏目,“你竟然脸红了?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吗?”
“不!是!啦!”因为皮肤白皙、脸红起来尤其明显的夏目后退了两步,通红着脸摆手解释:“因为、因为没有见过汐里这个样子,不是、就是……”
“我懂了,你就是喜欢这种类型。”汐里不听他解释,自顾自地做下结论,将戴的那副平光眼镜买了下来。
以后出去打架,伸手让对方等一下,啪地一下将眼镜取下装在口袋里,打完后再啪地一下展开戴上,想想就觉得很装逼。
路过一家首饰店的时候,汐里停住了脚步,她站在橱窗那里往里看了半天。
“有想要的东西吗?”夏目拎着几个口袋跟在后面,好奇地问她。
“不是。”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想去打个耳洞。”
“耳洞吗……”夏目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那就去吧。”
汐里走进去,跟店员说了想打耳洞,店员让她稍等,自己去后面的房间拿打耳洞的针,汐里把头发别在耳朵后面,侧着脸对着镜子照了照。
“你的耳垂长得很漂亮呢。”店员将打耳洞的工具拿了出来,伸出手轻捻她的耳垂,寻找合适的位置。
汐里叫住她,“不是这里,我想往上打一点。”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耳朵,指着上面的耳廓。
“啊、这里也可以的。”店员的手法很娴熟,啪嗒一声轻响,耳朵被刺穿的疼痛尚未传到大脑,那里已经扎好了一个亮晶晶的耳钉,“等到耳洞长好就可以戴你喜欢的耳饰了。”
“我已经看好了。”汐里站起来,走到橱窗那里,指着里面摆放的样品说:“我想要那个银色的环状耳饰。”
等把所有东西买好,已经到中午了,夏目请汐里去吃乌冬面,今天出来没多久就跑到其他地方去玩的猫咪老师,嗅着饭味准点出现了。
“猫真的能吃人类的饭吗?不如给它买点猫食啊猫食,顶尖猫食,我赞助了。”汐里看着哼哧哼哧吃得正香的猫咪老师,不怀好意地提议道。
“你小子——说什么,本大爷是妖怪啊妖怪!”猫咪老师抬起脸,冲她嚷嚷,猫脸上沾得都是酱汁,汐里嫌弃地往旁边躲了躲,“不过顶尖猫食里听说有很多种鱼,本大爷同意你进贡了。”
“嘘嘘,小声点啊猫咪老师!”夏目紧张地看向周围,发现没有人注意这边才松了一口气。
汐里突然伸手在猫咪老师身上摸了一把,有些震惊:“我还以为胖猫只是看起来胖,说不定都是猫,没想到都是肉!夏目,其实它是猪吧,是猪吧?!”
夏目眼看猫咪老师想要跳起来,一把把它按下,无奈地看向汐里:“好啦汐里,不要再逗它了。”
汐里低下头笑了几声,点点头,开始认真吃饭。
吃完饭回家的路上,他们遇到了扑倒在路边的河童,夏目让汐里等在那里,去小商店买了一瓶水,倒在它的头上,等它恢复了之后恨铁不成钢地说它:“你啊你,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以后要小心点啊。”
“啊,太感谢您了,夏目大人!”河童感激地看着夏目,它走近几步,汐里有些防备地盯着它,准备见状不妙就把它踢到一边去,夏目握住她的手腕,冲她摇摇头。
小河童抓住夏目的衣角,拉了拉,“夏目大人,夏目大人,我朋友想要回自己的名字,它现在正在树林里。”
夏目伸手往包里摸了一把,今天带着友人帐,于是就冲它点点头,“那请你帮我带路吧。”
汐里跟在后面,疑惑地看着他:“要回自己的名字?”
“昨天忘记告诉你了,关于友人帐的事情。”
小河童带着他们到了树林里的一片斜坡上,浓密的青草间杂着细小而芬芳的花朵,微风吹过,像一片绿色的绒毯,在阳光下闪着熠熠光辉。
它的朋友是一个浑身雪白的小妖怪,才到他们膝盖高,夏目蹲下去温柔地问它是不是想要回自己的名字。
在小妖怪点头之后,他从随身背的包里拿出一本册子,厚厚的一本册子,看起来有些破旧,深绿色的封皮上写着“友人帐”三个字。
“守护吾者,显汝其名。”
友人帐无风自动,纸页哗啦啦地闪过,突然一页纸立在那里,夏目伸手将它撕下,对叠含在口中,双手用力合十,轻吐一口气,汐里眯起眼,看到纸上的墨迹如同活过来,从纸上飞离,钻进了小妖怪的身体里。
夏目弯腰扶住膝盖,微喘了几口气。
“谢谢您把我的名字还给我,夏目大人。”小妖怪开心地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汐里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来吧,跟我讲讲,这本友人帐的故事。”
“嗯,好。”夏目平稳了下呼吸,坐在草地上,开始跟她讲他到达八原之后的事。
汐里听着他与那些见过的妖怪的故事,表情越来越僵硬,到后面脸直接沉了下来,“只有你能把名字还过去?”
“嗯。”
“你很想把名字还给它们?”
“是。”
汐里叹了一口气,曲起腿环手抱住膝盖,盯着草地发了会儿呆,“那么……要注意安全。”
夏目的表情立时变得复杂起来,他的嘴巴张开嗫嚅了几下,又退缩回去,这个时候他看到了趴在旁边的猫咪老师,弯弯的眼睛正斜视着他,是啊,不能退缩。
“汐里……”他张开口艰难地问道:“你在那里发生了什么?”
“咦?干嘛突然问这个。”汐里已经恢复了平时的表情,笑眯眯地看着她。
“或许你自己没有发现,但是这次回来,你变了好多。”夏目小声说着:“如果是之前,你肯定会说:把友人帐扔掉……之类的话。”
“……我有那么不近人情吗?为什么不觉得是我变温柔了什么的?”
眼看话题又要被她岔过去了,夏目坚持拐了回来,“那么换个问题,你回去后、回东京后,打算做什么?”
“唉。”汐里躺倒在草地上,“瞒不过你吗?”
她清了清嗓子,脑子飞速地转动着,想了一个好借口,半真半假地说道:“你也知道阿征他、变了,我有些不敢回去,最近在想,要不要回中国,跟父母妹妹分开了那么久,有些想要回去与他们一起生活了。”
“回中国?这么突然?”
“是啊,一直在纠结嘛。”汐里耸耸肩。
夏目安静下来,他仰头看着天空,太阳要落山了,“能跟我讲讲,耳环的事情吗?”
怎么这么敏锐……汐里咧了下嘴,破罐破摔地想直接跟他说实话算了,但是她即将要做的事……
别说夏目了,她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有病,告诉他也是徒增一个人烦恼罢了,他已经远离了东京,来到了八原,就不该再拿那里的事情让他担忧。
“夏目,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再也回不来?”
“……想过。”
“什么时候?”
“每次你离开的时候。”
果然啊,汐里叹息,所以,还是要瞒着他。
她坐起来往夏目身边挪了挪,跟他紧挨着,把头抵在他背上,“我一直感觉对不起你。”
“你看啊,说着什么:要不要来跟我一起生活。把你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结果自己都顾不过来,让你一个人生活了那么久,对不起。”
“你想知道耳环的事情吗?我在那里认识来了一个朋友,一个奇奇怪怪的人,是一个热情的人,但又是一个薄情的人,奇怪吧?他非常不负责任地随意招惹别人,又更加不负责任地离开。”
“说来不好意思,我从他身上学会了不少东西,比如说,其实我也是个相当不负责任的人。”
“你是这样,阿征也是这样,都怪我无力做什么。所以我决定最后不负责任一次——我要跑啦,跟你们好好地告别,回到中国窝起来,不过当然欢迎你随时来找我玩。”
夏目抓住了汐里的手,紧紧地。
他摇摇头,温柔而坚定地说道:“不是的。”
“跟汐里相遇的时候是我最快乐的时光,跟汐里相遇之后我过得真的很快乐,如果没有你,我可能要继续颠沛流离,可能继续害怕着妖怪,但是我有了稳定的生活,有了驱逐妖怪的能力,然后我变得贪心了。”
“如果能拥有真正的家人就好了,有时候会这样想,命运真是眷顾我,塔子阿姨他们找到了我,问我想不想成为他们的家人,不是你对不起我,而是我对不起你啊,汐里。”
汐里破涕为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哪里有错,这样看,我也没错,再这样继续互相道歉下去,可能要到明天了。”
夏目也笑了:“说的也是。”
她深呼一口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们回去吧。”
“好。”
“不过你对我要回中国没什么想法吗?”
“当然很舍不得,但是相比我的感受,我更希望你做你想做的事。”
“怎么回事啊,夏目贵志?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坦率?”
“哈哈。”夏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因为发生了很多事情,觉得有时候坦率些会比较好。”
真好啊,夏目会越来越好,在她离开之后,没有了那些让人烦心的事,他们也会越来越好的。
汐里的身体恢复地越来越快,又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之后,力量基本上已经恢复了。
在这期间,她去见了夏目的人类朋友们,又去见了他的妖怪朋友们,都是一群很好的朋友。
-你们两个也恢复了吗?
「恶心。」
「没自尊。」
掐起来了,刚恢复就有力气掐架,挺好的,汐里没再听它们俩在吵吵什么。
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在那之前,她要先联系一个人,她用塔子家的电话拨通了那个人的号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接。
嘟——嘟——接通了!
“喂,是叶~王~大~人~吗?”一句话汐里说得千回百转,嗲里嗲气。
嘀——对面把电话挂掉了。
汐里撇撇嘴,这个人怎么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她再次打通了他的电话。
这次过了很长时间,对面才接。
“是我啊!汐里啊!叶王大人!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嘀——又被挂掉了。
再打,接通。
“听我说完再挂嘛!叶王大人!”
她仿佛听到对面哼了一声,不过叶王接电话从来只听不说话,让人感觉自己在跟空气说话一样。
她快速地把想要摆脱叶王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可怜巴巴地卖惨:“只有您能帮我了,您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难忘,回去就跟您建个神社,让全世界都见识到您的英勇……”
嘀——挂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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