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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落定之后
霍家父子已经落网多日, 各有关部门仍在忙碌中。
因为涉及案件和罪名既多且复杂,搜集罪证需要时间, 还要分门别类, 看哪些属于违法,进行行政处罚,哪些是犯罪, 需要起诉。
相比专案小组来说, 痕检科的工作属于前期,处理完物证痕迹之后便算告一段落。
一个星期前, 薛芃和张芸桦已经到墓地给薛益东和薛奕上了香, 如今霍家父子已经落网, 逝者终于得以安息。
至于常智博和常锋, 因为二人都没有全尸, 薛芃去领取时只有骨灰, 张芸桦说,常智博生前曾经提过,如果他走了就将骨灰撒向大海, 薛芃便登记报名, 等下一次集体海葬时间。
关于韩故, 张芸桦也担心过, 怕他将来在监狱里, 会和同样坐牢的霍骁起冲突, 她也忌惮霍家的势力犹存, 毕竟还有金钱加持。
薛芃也安慰张芸桦说,霍骁是重刑犯,和韩故多半不会关押在同一监狱, 现在不比以前, 这几年江城监狱也改革了,以韩故的性质大概率会送去低度戒备监狱。
而后,张芸桦又问起方紫莹。
多年前张芸桦见过方紫莹,还是因为她是杀害薛奕的凶手,那时候是又气又恨,可到了如今,心境却是莫名复杂,也说不上是心疼还是什么。
因为这事,薛芃也联系过方紫莹,转达张芸桦的意思。
方紫莹原本是打算离开江城的,但她选了几个地方,都没有拿定主意,去哪里都太陌生,难以扎根,思来想去,还是留下来,并向几家慈善机构投递了简历,可惜都石沉大海。
后来还是薛芃和顾瑶聊起这茬儿时,顾瑶说,立心孤儿院还缺工作人员,如果方紫莹有兴趣,可以过去面试。
了却这两件事情后,薛芃花了几天时间,将薛益东生前留下的笔记整理出来,并分成两份,一份是对这个城市有贡献和纪念意义的,另一份则是普通的手札笔记。
薛芃将前者复印之后只留了副本,正本捐给政府,等到江城化工博物馆建成之后,将会在里面展览,并附上薛益东的生平,以供后人学习。
而薛益东、薛奕、常智博等人,和霍家父子以及霍氏集团的恩怨纠葛,大部分内容都没有对外言明,官方报道也只是几百字到千字的简单描述而已,就像过去那些轰动社会的案件一样,只将有警示作用的部分对外公开。
至于内情如何波谲云诡,人心如何叵测多变,这些只留不知情者自行脑补。
……
这天一大早,薛芃获批到拘留所探望韩故。
韩故看上去比之前瘦了一点,但精神还算不错,见到薛芃率先露出微笑,且多了几分轻松。
薛芃也笑了下,第一句便是:“我带了两本书给你。”
薛芃边说边将书放到他面前,韩故一见便怔住了,是他送给薛奕的法律读本,里面还有他的笔记。
韩故低声说:“竟然是这两本。”
随即翻开一页,看到在十年前的笔记旁边,还多了一行小字,那是薛奕用红色笔写上去的吐槽,而在吐槽旁边,还画着一个鬼脸。
韩故愣了片刻,唇角微微勾起。
薛芃说:“里面吐槽的内容很有趣,我想你没有看过。”
韩故摇头:“的确没有。”
韩故又翻了几页。
薛芃看着他唇角始终没有落下的笑,并未打搅,不由得想起昨晚和顾瑶通的电话。
等到韩故合上书页,抬起头,薛芃才说:“我知道你有能力自行辩护,不过以你的性格,我想你不会为自己据理力争,所以我还是帮你请了个律师。我问过他的意见,你虽然有违法犯罪,但也有立功帮警方破案,而且主要责任不在你,他有信心为你争取轻判、减刑。”
安静了两秒,韩故才问:“你说的律师,是徐烁吧?”
薛芃:“是啊,徐烁说了,你让你助理给他‘介绍’了不少客户,虽然都是烂摊子,但他也不想欠你的人情,趁这个机会一口气全都还了。而且这几个案子现在很轰动,网友们还给你起了外号,说你是‘黑暗英雄’,所以徐烁很痛快就答应了,还说他这个江城第一帅哥律师,帮你这个第二辩护,将来一定会成为江城律师界的传奇。”
“黑暗英雄”这个称呼实在有点雷,韩故听得微微皱了下眉,但见薛芃难得这样幽默,便没有打断。
直到薛芃一五一十的将徐烁的臭屁转述,韩故才翻了个不太明显的白眼,说:“我可不是第二。”
薛芃笑了:“等到下次来看你的就是他了。”
韩故:“嗯。”
几秒的沉默。
韩故问:“阿姨怎么样?”
这个阿姨,指的自然是薛芃的母亲张芸桦。
薛芃说:“还好,常叔叔的事,我已经告诉她了,她难过了几天,现在渐渐平复了。她还让我问你,你在这里需要什么,衣服够不够穿。”
韩故:“我一切如常,没有问题。”
薛芃开玩笑的问:“那有没有人欺负你呢?”
韩故挑了下眉:“欺负没有,请教我法律的问题倒是很多。”
“果然,律师就是吃香。”薛芃说:“以后每个月,我或者我妈会来看你,你有什么需要记得提前想好。”
韩故点头,随即说:“有一件事,还要托你帮我处理。”
薛芃:“是什么?”
韩故:“我之前带你去过的那套小屋,租约快到期了,我想就不续了。还有一些薛奕的东西留在那边,不多,麻烦你帮我收拾出来。东西就放在你那里。”
薛芃:“就是你大学时租的那个?好,交给我。还有么?”
韩故想了下,说:“有。立心孤儿院有个叫小欣的女孩,我原本答应过她,等她将来考上法律系,可以到立坤旗下我的事务所实习,但现在看是不可能了,我想请你帮我给顾瑶带句话,就说……”
只是韩故刚说到这,薛芃便将他打断:“这件事我昨天已经听顾瑶提起过了,你放心,她会和小欣解释的。而且你的事现在都传遍了,听说小欣奉你为偶像,她怎么会怪你?”
“偶像?”韩故扯了扯唇角,“还是不要了,我这样知法犯法的错误教材,越少越好。”
薛芃笑了下,垂下头,隔了片刻,问:“我姐姐,最后还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韩故一顿:“有。她说,她知道自己做错了,如果还有机会,她愿意多做好事,为自己赎罪,也希望能帮到更多的弱势群体,向这个世界证明,并不是谁拳头硬谁就说了算,虽然她曾经也是这样认为的。”
薛芃说:“上位者,看到的笑容会比较多,好像身边都是‘好人’,底层的人看到更多的是不加掩饰的真实面孔,也不怪人人都想往上爬。”
韩故又是一笑,那笑容里有着释怀。
薛芃将此看在眼里,心里是明白的,千言万语,能用语言表述的不过寥寥,到底滋味如何唯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
只不过有一点薛芃是肯定的,那就是韩故曾经形容自己的生活是行尸走肉,对未来没有盼头和期许,这十年来唯一支撑他的便是为薛奕复仇,到如今心愿已了,韩故也没有变回十年前的他,反倒因为薛奕的影响,找到新的生活意义。
……
之后几天,刑技实验室的工作一如既往。
新案子一个接一个,这才刚开春,罪案就开始蠢蠢欲动。
开年第一个大案子,是在污水道里发现的。
起因是薛芃参加的污水验毒小组,跟着小组一起到江城各区采集污水样本,并在采集过程当中,发现从污水道里冲出来的骸骨残肢。
这一发现,不仅惊动了分局、市局,还出动了痕检科和理化实验室,理化实验室很少出外勤,除非是这种发生在污水道或是需要毒检的案子。
姚素问到市局上班大半年,这还是第一次被派出来开眼界。
那味道,那现场,令她吐了一整天,还带着一身的味儿工作了大半天。
后来还是薛芃给姚素问拿了一身她的旧衣服,并传授了一点经验。
最好是在市局的储物室放两身旧衣服,就是可以随时扔掉的那种,一旦接到通知需要出这样的现场,先把制服换下来,再套上防护服,等到出完任务,就连旧衣服和防护服一起处理掉。
她就曾经遇到过在沼泽地附近长了毛的尸体,还有海上浮尸,出现场之后身上的味道就算洗了澡还是有,甚至还会在鼻子里停留好几天,而换下来的制服洗了三遍还是有味儿。
结果姚素问听完,一分钟不到,又去吐了。
不过这个案子过后,支队和实验室倒是发生了一个额外的小插曲,还引发了张椿阳几人新一轮的话题。
那就是也不知道怎么的,平日里一向话少的许臻,竟然和理化实验室的高冷之花姚素问频繁接触,先是被李晓梦看到两人一起站在小卖部门口说话,又被人看见许臻搭姚素问的便车去地铁站。
而后,姚素问又买了一打咖啡送到刑侦支队,大家分咖啡的时候,姚素问还特意拿出一杯坚果口味的,说是给许臻的。
这下,侦查一组可炸了锅了。
谁能想到看上去很容易就注孤身的许臻,竟然闷身不响的来了这么一手?
随之而来的就是几人的逼问。
张椿阳猜测,一定是污水道碎尸促成了两人的“奸情”。
李晓梦却说,肯定是因为许臻平日里润物细无声的关怀,人家姚素问眼尖,一下就看到了许臻的温柔本质。
就连方旭,也推了下眼睛,调侃许臻真人不露像。
再一转眼,就到了春节。
……
春节长假,专案小组也难得休假了几天。
陆俨和薛芃分别到对方家里吃了顿饭,双方家长相约三月见个面。
而另一边,陆俨的单身宿舍和薛芃的二层小楼,出现对方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两人就按照先前说好的两边换着住。
每天晚上临睡前,薛芃窝在陆俨怀里,都会听他讲几分钟白天处理的案件细节,薛芃也会念叨几句今天又发现什么痕迹线索,了解到什么新科技,新奇的事。
比如在留存了十几年的手套上提取到DNA,比如用无人机成像发现沥青路面上的血迹和油漆痕迹样本,甚至是如何在织物上增强指纹图像等等。
有时候两人睡觉不会关上门,巴诺会趴在床边的软垫上,有时候陆俨给巴诺洗了澡,擦干净脚掌,还会让巴诺上床陪他们一块入眠。
巴诺明显更喜欢上床,窝在柔软的被褥里就不愿意起来,也不知道是真的睡得太熟,还是装听不见,有几次薛芃叫它都不动。
但也有些时候,陆俨会将房门关上,让巴诺就乖乖地待在自己的狗窝里。
每当薛芃洗澡出来,看到门关了,陆俨趴在地上做俯卧撑,她就会横过去一眼,不动声色的靠坐在床头看书。
后面的事,大家心照不宣。
等到陆俨做完俯卧撑,洗手出来,上了床,薛芃才会慢悠悠的落下一句:“我数着呢,不到三十个。”
陆俨也不再是当初的呆头鹅了,先是愣了下,随即就机智道:“那我再补,补到你满意为止。”
后面的俯卧撑,不用说,自然是在床上完成的。
薛芃就笑着躺在那儿,看他卖力。
每一个俯卧撑的下沉,两人的呼吸都会挨到一块儿,一下接一下,也不知道多少下,陆俨的身体落下去,手臂收紧,和她吻到一起。
……
每次身体力行之后,两人总会聊上几分钟,聊的都是以前的事。
也不知道该说薛芃反应迟钝,还是记忆力太好,她总会选择这时候“翻旧账”。
薛芃:“你现在可以交代了吧,上大学的时候,我记得你人缘挺好的,不止我一个朋友,咱们又不同科,可你经常来找我,是不是发现我有追求者,趁机把他们赶走了?”
陆俨笑着反问:“还用我赶么,跟你表白的几个,你给过机会么?”
薛芃想了下,也是,她只要板起脸,冷淡的说几句,对方就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陆俨又道:“不过有一段时间,我确实找你比较勤,你大概也没注意到。”
薛芃:“有么?什么时候?”
陆俨:“差不多是承文地产倒台那会儿,外面闹得风风雨雨,你平时都很少听八卦,但那段时间只要身边的师兄弟谈论起顾瑶,你也会跟着听上几句,还会主动搭茬儿。”
这段薛芃是有印象的,她对“承文地产”和顾瑶的故事的确额外关注,不过那都是因为她和顾瑶的渊源。
薛芃恍然道:“哦,难怪你那时候有事没事就来告诉我最新进展……”
陆俨轻咳了声:“我这也是投其所好。”
薛芃在他怀里转了个身,在月光下轻笑说:“其实,就算你不跟我说那些,你跟别人也是不一样的。”
陆俨一愣,杨了下眉:“真的?”
“真的。”薛芃伸出手指,点在他胸口,“你自己没点数么?”
陆俨笑着握住她的手指:“可我总觉得,好像区别也不是很大。”
薛芃白了他一眼:“最起码是朋友和校友的区别啊,就算我那时候不想谈恋爱,也不会只将你当普通同学看待。”
陆俨将她的手放到嘴边,落下一吻,唇角的笑勾起来就落不下去了:“那还不是因为我锲而不舍的努力,要不是我护食护的紧,后面的事还不一定呢。”
薛芃不再多言,只是就着月色看着眼前的男人。
是该说他锲而不舍,还是说他俩都是执着且认死理的人呢?
如果不是认准了就轻易不会动摇的性格,怕是也做不了刑警,毕竟侦查案件的挫折感和疲倦感是多过成就感的,时间也更长。
她也是一样,整日泡在实验室,若非真的热爱,怕是不到三年就倦怠了。
薛芃轻声叫他的名字:“陆俨。”
陆俨:“嗯?”
薛芃:“我有没有说过,我喜欢你?”
陆俨明显一怔,眼睛都亮了:“当然没有。你再说一次?”
薛芃歪着头,皱了皱鼻子:“不对吧,我怎么觉得我说过呢,要不然咱们是怎么发展到这步的?”
陆俨觉得好笑:“那是因为我主动啊,是我和你说的,我喜欢你。”
薛芃也漾出笑意,倾身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待到要挪开时,陆俨的手缠了上来。
两人又滚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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