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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作品: 剑在天下 |作者:晴空 |分类:武侠修真 |更新:07-23 0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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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熙这才觉得,出了一手冷汗。

如果聂炫起心死拼,他未必拼得过这两人夹击。就算杀了聂炫,只怕自己也要重伤甚至身亡。聂炫终于离开,到底是为了聂熙的威胁,还是不想兄弟死战,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喘口大气,顾不上擦额头冷汗,急匆匆赶路。这下又没了马匹,只得一路靠轻功疾冲。

狂奔中,聂熙忽然想到——已经知道自己身世,聂炫正是他嫡亲兄长,可在这危急关头,他竟然毫不犹豫选择了毫无血缘关系的聂暻一方。为了聂暻,他今日竟然差点和亲生兄长拼死一战……

聂暻……聂暻……他喜欢说梅花不如聂大郎,喜欢和他开玩笑,再是恩怨纠葛,一定不能撇下,不忍不顾的那个人……对他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他最爱的人,他的哥哥,聂暻。

从小,一起相依。少年时,他说梅花不如聂大郎。长成后,他说纵然娶妻,不及兄长……可长大之后,他竟然不曾明白,那是甚么感情……枉然让两人辗转挣扎,带来更多的猜忌和伤害,也带累了无辜的他人。

他一直牵挂着聂暻,一直信任他、依赖他、喜欢他……本来以为狠狠心就可以摆脱这不伦的爱情,现在看来,该来的还是来了。

心里辗转流淌的郁郁之情,并不曾因为那些充满猜忌、伤害和阴谋的往事而改变……

如果挣扎也是无用,还挣扎什么呢?

人生苦短,不如顺着自己心里的渴望做下去,就算不伦、就算荒谬、就算可笑、就算自私……他已经难以抵挡自己真实的愿望。

聂熙心里一阵酸涩,某种莫明的滋味,火烧燎原似的,飞快充斥了他整个脑海。心跳如狂,脑海中有个声音越来越大,急如擂鼓,令他煎熬焦虑,或许……也有一点隐约的甜蜜和失落。

聂熙大叫一声,忽然发狂似的冲向皇宫。

聂暻!聂暻!聂暻!

一定要马上见他,告诉他才想明白的心事,亲吻他一百次一千次,让他再不要有功夫胡思乱想,这样他的病就会好起来——

聂暻对曹欣然一番吩咐之后,对诸事均作了安排,反而心里空空荡荡,就这么怔怔出神,忽然脱力般靠回床上。

曹欣然大惊,连忙催促候在侧房的太医过来急救,正自混乱,外间急匆匆进来一个小太监,大冷天居然跑得汗流浃背,顾不得礼仪,扑通跪地道:“陛下,兵部尚书张科有火急文书待进!”

聂暻恍惚中听到有人在说什么“火急文书”,一下子撑起了身子,头晕目眩之下,几乎一头撞在床栏上,喝道:“叫他进来!”曹欣然大骇,连忙扶住了他。那小太监见皇帝情状如此,心下暗暗骇然,不敢怠慢,连忙去传兵部尚书张科。张科匆匆而入,额头上、白胡子上汗珠宛然,他也顾不上擦,连忙呈上急奏。

聂暻努力睁大眼睛,奈何瞧出去十分模糊,只好说:“曹欣然,你……念给我听。”

曹欣然这才知道,皇帝双目竟然瞧不清东西了,这次只怕果真不妙之极。他心惊肉跳,勉强接过急奏,一字字读了出来。

“……都海汗国海失兰驸马起兵东进,臣奉陛下密旨,在西域宣抚司设重兵布防。然海失兰悍勇,都海军一路势如破竹,西域宣抚司十之七八已入蛮夷之手。宣抚使秦真兵败自尽。今海失兰大军已到兰州,西北兵马道告急。如何处置,请陛下示下。”

他颤抖着声音,一句一句读完,忍不住一阵心寒。如今皇帝病危,朱太傅之乱余波未平,储君之争又起,朝中局势不稳,海失兰偏偏又在这当口发兵入侵……难道真是天意要覆灭本朝了么?

聂暻迷迷糊糊听着,牙齿咬得微微做响,出了一身急汗,一直昏沉的神智反而清醒不少,自己拿过奏章静静思量一会,沉沉一笑:“好个海失兰……趁火打劫,你是料定我必死么?”

众人听他言下杀机大盛,都不敢搭腔。聂暻转而对张科发作:“张卿,你是三朝老臣了,这奏章写甚么‘如何处置,请陛下示下’……,难道卿家自己毫无主见?”

张科一听这话苗头不对,连忙跪下:“老臣自然也想过应对之策,只是怕触怒陛下,不敢胡说。”

聂暻病中原本十分不耐烦绕圈子,喝道:“说!你有事不奏,那才触怒朕!”

张科先磕了几个响头,这才不慌不忙回答:“能敌海失兰者,吴王、英王之辈也。吴王已失踪,英王却正对皇庭虎视眈眈,听说……他和梅世勋等人颇有勾结……这等人物一旦放出关外,只怕就收不回来了。陛下若用英王,无疑把西域宣抚司和西北兵马道白白送给他……不过,英王若去迎战海失兰,远离中原,想必没功夫图谋帝位,待他和海失兰分出胜负,京中早就大局落定。他再厉害,日后也只能做一方诸侯了。如何取舍,确实不是老臣能拿主意的。而且聂炫十分狡猾,他肯不肯点头出兵,也是问题。”

聂暻听了一阵,流出的汗水越来越多,盯着张科看了一会,忽然笑了笑:“原来聂炫勾结的人不止梅世勋,还有你张老先生。”

张科大惊,磕头道:“陛下何出此言!”

聂暻笑道:“你明说没主意,骨子里何尝不是早有打算!你这番议论听上去有理,却没一句不是为英王计较……这不是……故意以退为进,先为聂炫谋取兵权么!一旦兵权到手,他是打海失兰还是掉头攻入京中,岂不是由他说了算!张科啊张科,朕待你不薄,你何至于如此!”

他本是重病之身,这时危机当头,只觉一身又冷又热,不住流汗,整个人反倒清醒敏锐起来,一字字如刀锋般劈出。张科虽沉稳,也听得面目失色,呐呐不住自辩:“老臣绝无此心……绝无此心……”

聂暻也是得到梅世勋的奏折才惊觉聂炫暗中搞了不少花样,到底情形如何,并无把握。大事当头,他也不好太过杀戮大臣,当下微笑道:“罢了,张科,你以前闹什么神神道道,好歹只是心里想想,并无行迹。今日之事,罚你半年薪俸劳军,就此不提!若再为聂炫说话,莫欺寡人不明——”

张科汗流浃背,伏地磕头不已。半天,唯唯诺诺道:“那么,陛下的意思……”

聂暻缓缓道:“吴王就在京中,告诉聂炫,聂熙还在,他不要打什么歪主意了!即刻下旨,着聂熙带兵出战海失兰,戴罪立功。”张科一听,面如死灰,又磕头不已,这次连自辩都不敢了。聂暻知道他在暗自后悔压错了宝,心下冷笑不已。这群人果然都料定他必死,纷纷提前投靠聂炫了。虽然生死是人生必有的平常事,当真到了此节,眼看种种人情世故,心里不免凄凉之极,更有一股郁郁之气翻涌不息。

你们都以为朕必死无疑么?呵呵……海失兰固然想分一杯羹,连梅世勋和聂炫也急着……我聂暻——没那么容易就死。

聂暻咬紧牙关,心里默默想着,挥手示意张科下去。他随手端起床头的参汤,一口气喝干,随即吩咐曹欣然:“传张太医,好生为朕诊断……”

——无论如何,决不然聂炫、梅世勋之辈遂意。一定要……活下去!

曹欣然大喜,磕一个头,连忙要小太监去找张太医。他近日看到聂暻都是死气沉沉,似乎已经万念俱灰的样子,难得今日被海失兰之事一激,竟然杀气毕露,反而多了些生机。曹欣然看在眼中,欢喜之极,知道情劫对他的影响毕竟被国事压了下去。

张太医赶过来看过一回,开过方子,被聂暻打发回去了。早有小太监照单熬好药送上。聂暻用过补血气的药之后,精神略好一些,只是畏寒,曹欣然忙找人弄了一盆炭火放在龙榻前。正自忙乱,外间有人来报:“陛下,李风奇将军回来了,说有要事求见。”

聂暻一怔,想不到聂熙这么快就回来,忙下令传入。心里有个小小声音在轻轻鼓噪着,却被聂暻刻意忽略。

不能再沉沦迷醉了,否则一定会死的……这条命,还要留着对付海失兰、聂炫之辈。所以——什么也别想,聂熙是二弟。从今以后,仅此而已。

他微微仰头,对着虚空轻轻一笑。

聂熙跑得满头大汗,急匆匆进来,平时雍容威严的气势那是半点也没有了,反而像个心急火燎的寻常年轻人。聂暻再是要自己不要多想,看着聂熙就这么心急火燎地冲进来,心里忍不住微起波澜。

聂熙到底在着急什么呢?难道他也知道了聂炫什么事?或者,他是为了那份遗诏来称谢?

聂熙看到聂暻周围围了一大群人,微微一怔,随即说:“陛下,臣有事想单独禀报。”他口气急迫热切,眼光亮得灼人,好像有两簇跳动的星光在其中沉醉流转。聂暻听他口气异乎寻常,心里一颤,微一踌躇,缓缓道:“没甚么,这里诸位都是寡人的亲信之人。就这样说罢。”

聂熙脸微微涨红,低声道:“这……微臣所奏,不宜当众提起。”这口气十分古怪扭捏,聂暻听得疑云大起,却决计不敢多想一分一毫,淡淡道:“君子事无不可对人言。李将军何以如此。”

聂熙见他固执,实在无计可施,却还是不肯说,反而对曹欣然迟疑咕哝道:“曹公公……你看……”

曹欣然在风雪之夜就已经知道这李风奇是吴王聂熙。他是经历两朝的老太监,看着这两兄弟长大,如何不知道二人心结,听聂熙语气古古怪怪的,仗着是养大聂暻的老太监,老脸老皮,也不怕天子怪罪,便陪笑说:“陛下,奴婢想再去催一催张太医。”又对其余人道:“你,去给陛下熬参汤。你,跟我去接张太医。你,到外面巡视一下……”

众太监虽不知道聂熙真正身份,也晓得这是天子宠幸的重臣,只道他也是昔日林原一般人物。向来疑惑:这李将军黑脸黑皮,木头木脑,不知如何迷倒了万岁爷,想必另有狐媚本事。两人这番对话,在众太监听来,不过是情人之间斗嘴调情。一听曹欣然发话,笑嘻嘻纷纷答应。如此曹欣然一番吩咐下来,不多时众人溜了个精光。曹欣然见聂暻神色不善,赶紧一低头,也贼兮兮地溜走了。

聂暻不料向来倚重的一群亲信宫人竟然都倒向聂熙,气得脸色发白,只见聂熙顺手扯去易容面具,现出因为激动微微泛红的脸来。他越发觉得古怪,过一会才淡淡道:“二弟有何要事,定要屏退左右才——”

话音未落,已经被一堵温热的胸膛紧紧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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