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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人静,元清濯仰头躺在东小院庭中的横卧的硕大无朋的青石上,头顶着漫天银月疏星的苍穹,嘴里自顾自地喃喃着,不时地发出叹声。
银迢拎着绢纱宫灯一路分花拂柳地探寻而来时,正不慎撞见黑魆魆的大石头上似横着道黑黢黢的人影,她人吓了一大跳,手里的宫灯差点脱手扔了。
烛火晃了老大一遭,险些舔燃了四面描着芊芊幽兰的绢纱。
“公主?”她惊疑不定地打着灯照过去。
元清濯懒散应了声算作回答。
听到果然是公主,银迢的心终于重新落回了腹中,她长呼了口气:“公主您在这儿做什么,多冷啊,还请公主移步房内,咱们早些歇了,啊?”
元清濯支起头,却半点没有要起身随她回房的意思:“信陵夫人做东,邀我们赴她的芍药宴是何意?我与她往日无怨,若说近日有什么仇,无过是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了我正在疯狂追求姜郎。可她早就已经嫁了人了,难道还旧情难忘吗?她是不是要给我下马威?你说我这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银迢想了想,摇摇头道:“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但奴以为信陵夫人真是说不准,早前她爱慕国师大人闹出的动静可不比公主你小,那时候梁都市面上没有国师的画了,听说但凡得了几分神韵的,都让戚娘子买了回去。不仅如此,越国公还曾请陛下赐婚国师与他爱女。”
这却是元清濯没听过的,她立刻盘腿从青石上坐了起身:“皇弟怎么说?”
银迢道:“既望日,陛下答复越国公,说国师乃帝师,他是晚辈,做不了先生的主,就请越国公自行去与国师商议。”
银迢在这番话里提到了一个耐人寻味的日子,既望日。每逢月中,姜偃要到宫中为陛下讲经,而那一次适逢讲经日后,陛下便拒绝了越国公。越国公自然不是傻的,这是姜偃在委婉地表达拒绝,他身为国公,自然不可能放低姿态再上听泉府惹来姜偃的当面回绝,如此岂不是折辱了自己。
“信陵夫人后来便嫁给了信陵侯,一年了才回了趟娘家。原本奴也不敢猜测侯夫人的心思,可是谁让她这次芍药宴偏偏邀了国师大人,实在很难不令人多想。”银迢有些不平。
按理说国师大人既容色俊美,又得皇帝陛下信任,有贵女爱慕她这不足为奇,若是与公主堂堂正正地竞争,相信公主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戚氏既然嫁了信陵侯,就该安分守己,怎能再惦记别的男子?银迢就是不满信陵夫人这一点。
“公主你放心,奴一定将公主打扮得最好看去参加芍药宴,保证没人敢与公主争辉!”
银迢替人打扮的手艺元清濯是信任的,她原是在薄太妃身边伺候着的梳头侍女,薄太妃见她心灵手巧,与自己年龄相仿,便将她送给了自己。
为了赶赴芍药宴,元清濯配合地大早便起了,端坐镜台前,有着银迢为她挽上飞天髻,发髻繁复不易固定,须得穿插花丝红珠凤尾钗钿子,花丝工艺方兴未艾,目前只有上流贵族在使用,大头面更是千金不易获寻。髻后垂髾,以一藕色丝绦固定。
裳服挑的是宫里新送来的,公主久在外屡立战功,陛下是有心之人,赏了亲姐无数的绫罗华裳与宝物。这身抹胸套大袖衫的裳服制式简洁而精巧,而不失温婉端庄之美。抹胸上以昂贵鲮绡妃子红桃花瓣穿浅碧萝叶镶嵌,花朵之间以珍珠玉粒垂丝相缠,日光之下散发着柔和温润的光辉,栩栩如生。大袖衫糅蜜合与玫瑰红二色,渐染得层次丰富,犹如画师调匀了的水墨。
华裳衬着公主高挑的浓纤合度的身材,显得既庄重温婉,而又不失靓丽活泼。揽镜自照,犹如桃花仙姑风彩烨然。
长公主对此自是满意,别了银迢便要出门,银迢也想着跟上,但元清濯直说不用,因是跟着国师出去的,他身边自有童子伺候,她只已经算是恬不知耻凑上去的了,又怎能再带一个附件?
银迢也只好作罢了,只嘱咐公主一句:“公主您有一身武艺,又是宴席上身份最贵重的,奴是不担心公主吃什么亏的,只有一点,公主,那些人傲慢无礼惯了的,结党得厉害,惯会抱团欺负人,公主你一定要留心,不要一不小心着了她们的圈套。”
元清濯捶胸保证:“放心,我晓得的。”
听泉府大门口镜荧与开权备了架马车,开权正举着毛刷子将红鬃马上上下下涮洗洗着,目之余光瞥见提裙奔来的一身粉红娇嫩的长公主,惊得呆了一下,险些迷了眼。
元清濯不理两个童子惊艳的目光,径自掀开了马车门钻了进去。
姜偃早已等在车内,素雅白净的广袖道袍纤尘不染,她上车时险些踩了他垂落的一角外衫,忙收回脚,又在马车启动时一个趔趄。习武之人下盘极稳当,可她却在摇晃的那一瞬间不用思索就拿定了主意,朝着姜偃怀里扑了过去。
怀里扑入了这么大一人,姜偃手里的经卷顿时落地,她的臂膀从后绕过来,环住他腰,仿佛在丈量着他的腰围,面上却特纯真特无辜,充满感激和倾慕:“先生,谢你托住我了。”
明眸轻烁,桃面飞霞。只一动不动环着他,仰望着他。
姜偃一阵无言沉默。
他的咽音有几分干涩:“公主不要抱着臣。”
“噢。”元清濯被他点醒,只好慢吞吞地收回爪子,退了回去。
“那个、我……我是怕滑倒哈哈……”
她背过身,声音含羞带臊。手却上下搓着,心神激荡:啊!我摸到他腰了!我元清濯也是摸到过男人腰的女人了!好细好瘦,好有手感噢!
她自个儿激动了老半天,回眸偷瞄了眼姜偃,他拾回了那卷经书,却好像再也无法集中精神。
察觉到她目光偷窥,他偏过了视线,元清濯与她碰上,立刻扭回了头。
马车内是不透风,燥了些,她身上都有些烫了。
海客洲路途不远,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已抵达。
其实姜偃肯来已是出乎人意料了,她本以为他清高避世,非皇帝召见,诸多宴会他是不去的,现在看来好像也不尽然。
但姜偃现身芍药宴时,还是令一众贵女王孙吃了惊。
这种由贵妇举办的宴会,男女不限,根据大魏开放的男女态度,这就是人人心照不宣的相亲宴,每年不知道有多少男女因为宴会结识,此后双鲤传书,互通款曲,良缘缔成。
姜偃于此向来置身事外,戚兰若下帖之时她自己也没想到姜偃竟真会来。
一年不见了,昔日心上人风采更胜往昔,云裳如雪,风姿高彻,宛若渊渟岳峙。
无论他走到哪,都会是众贵女目之所及,无法移眼的存在。就连男人们,也会嫉妒姜偃。
当然,因为姜偃来历不明,虽然他的仪容气度并不逊于勋贵,然而他们肯定他是出身于草根,这么一个贱命之人,却能与他们平起平坐,甚至高过他们一头,心仪的妙龄女孩儿,也一个个将心交到他的身上,怎能令人不恚?
好在,公主看上了他。
公主看上的猎物,定是手到擒来的,今日他们同出现在芍药宴上就是最好的证明。只要公主将姜偃得到,玩过了,他自然就身价大跌了,贵女们心气儿高,任他再美届时她们也都不会再多看一眼。倒也用不着太操心,且将冷眼观螃蟹,看他横行到几时。
从云坡上的八角亭里探从来无数张望的脑袋,衣香鬓影,摩肩接踵,只差朝着姜偃飞扑而来了。
这令元清濯陡然生出了忧患意识,她从身后一把精准无误地捏住了姜偃的手,领着他,朝着八角亭内的东道主靠近。
“信陵夫人,别来无恙。”她说着,五指剥开姜偃的手穿插而入,唯恐别人瞧不见似的变成了十指紧扣,
戚兰若的眼光直直地盯着长公主与姜偃相扣的手。脑中迅速掠过的却是她过往对姜偃痴恋的光景,那时,他拒绝婚事是多么干脆啊,为什么他如今不拒绝公主?
可是元清濯的一句“信陵夫人”,又将她从回忆里野蛮地拽了出来。
维持着最好的风度,戚兰若折腰敛衽:“长公主安好。”
元清濯这才撒了牵住姜偃的手,朝她也挥了挥,“不用客气。我这人最是喜欢热闹的,今日好生热闹,甚得我心。”
两人虚情假意地寒暄了一阵,戚兰若要请元清濯吃点儿酒暖身,元清濯不想入了她的鸿门宴,正思索着推辞之语。
恰逢此时身后传来热闹的喧哗,她立时就被吸引了心神,只见湖生毂纹,漪澜阵阵,绿涛拍岸。在水之边停着七八只轻舟,每舟上都横有一支竹篙。人群就是围着那几只小舟似在交谈喧嚷。
元清濯露出困惑之色,牵住姜偃的手就要下亭,戚兰若却从身后跟来,解释道:“是妾身举办的游船会,彩头是一块上好的昆山玉原石。”
玉原石就留在亭中,以红幔遮覆,戚兰若特意掀了开来给公主赏看。
那玉一下便夺去了她的目光。玉确实是上好的昆山之玉,质地紧密,温润而泽,通体莹白色若羊脂,是玉中之玉。何况这么大块,确实价值不菲。
难怪湖畔那些人个个都在摩拳擦掌了。
元清濯也很是心动,她回眸望向身后的姜偃:“先生,你等我夺了它为你磨条玉勾带。”
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往人头攒动的湖畔而去。
戚兰若从未见过国师这般驯服听话,她连做梦都没梦到过这种场景。而她元清濯凭什么可以?戚兰若攥紧了拳,指骨捏得泛响。
“戚姐姐。”
华亭伯夫人凑了过来。
戚兰若哂然望着元清濯那道远去的桃花色倩影,收回了眸光,想到华亭伯夫人深谙水性,心念一动,便附唇朝她耳边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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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这是巧取豪夺强制宠爱,反剧本人设,大家千万不要学她,会被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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