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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太远了,你们去不了。”夏侯彻耐心地说道。
“父皇可以带我们去啊。”熙熙道。
夏侯彻笑了笑,道,“你们乖乖地在宫里等着我们回来就行了。”
“可你去了,不会不回来了吗?”瑞瑞皱着小脸道。
“不会。”夏侯彻笑着道。
瑞瑞低着闷不吭声,半天之后伸着小手道,“拉勾。”
夏侯彻失笑,伸着手跟两个孩子一起拉勾约定。
次日,他特地陪着两个孩子用了早膳才起程出宫,两个小家伙在承天门看着他走了,忍不住就哇哇大哭了,让人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给哄住了。
之后,一连好多天,兄弟两个没事就并肩坐在皇极殿外的台阶上小手撑着下巴定定地盯着承天门。
大夏兵发北汉,这一打便是一年多的时光,双方胜胜负负谁也没占着多大便宜。
自然,这一切是身在凤凰台的凤婧衣全然不知的。
从大年夜那一夜与萧昱的争吵之后,他再没有来过凤凰台,却也没有让人放松对凤凰台的看守,而她的手虽然也在渐渐恢复,能够拿筷拿笔了,但始终未再有办法用剑了。
冬去春来,凤凰台安静得像是与世隔绝了。
凤凰台有一座建于山顶的楼阁,站在那里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她渐渐喜欢上了那个地方,因为在那里可以看到大夏的方向。
虽然,每一次看到的只是远方的天空,但这也是她唯一能在这里看到的,关于那里的地方了。
又是一年春天了,凤凰台又到了风景秀美的时候,可再美的风景却终究不及他眼中那一方遥远的天空。
于是,她经常在那处楼阁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直到,一天的黄昏远远看到了山下迤逦而来的皇家仪仗,宫人寻到了楼阁前来禀报,“皇后娘娘,陛下来了。”
“知道了。”她淡声道。
距离萧昱上次来凤凰,她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日子了。
她下了楼阁回到春之馆的寝居,夕阳下庭院里长身独立的男子还是遥远记忆里的模样,只是眼中多了几分沧桑之意。
她知道这份沧桑是因她而起,可她却也无法去消除他眼底悲伤与沧桑。
她站在如画的走廊,看着玉兰花树下的人,“有事吗?”
“只是感觉好久没看到你了,想来看看你。”萧昱笑意温醇。
其实,他不是没有来过,他在很多次来到了山下,来到了凤凰台的宫门外,却始终没有进来。
他想她,想每一天都看到她,可是他们每一次的见面都会因为那个人而争吵。
凤婧衣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也没有再说话。
她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了,以前无话不谈的他们,如今却已然无话可谈。
萧昱伸手折下一株玉兰,拈花问道,“阿婧,你还恨我吗?”
“我从来没有恨你。”凤婧衣坦言道。
她没有恨他,但也无法爱他。
萧昱也知道她的意思,没有再追问了,转身进了屋内搁下手中的玉兰花坐了下来。
凤婧衣举步进了屋内,到桌边与他相对而坐,也没有再提起夏侯彻的事,只是静静地坐着,等着他说起来这里的目的。
过了许久,宫人送来了晚膳,萧昱方才打破了沉默道,“让崔公公进来。”
宫人出去传话,不一会儿功夫崔公公提着一只食盒进来,摒退了宫人从食盒拿了一壶酒放到桌上,然后退到了出去,掩上了门。
凤婧衣瞧了一眼那壶特别带来的酒,并没有去问什么。
萧昱平静地用膳,一如以往同桌同膳之时替她布菜盛汤,神色醇和而温柔,一如他多年来对她的样子。
“阿婧,我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跟你坐在一桌吃过一顿饭了。”
凤婧衣静静地坐着,却始终没有开口。
“我记得,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你带着我去了你的家,我们这样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你坐在我对面笑着的样子,我一直都忘不了。”萧昱喃喃自语地说着久远的往事。
他是多么想她永远在他的身,他永远都可以看到她那样的笑,可是她的心走了,她再也不会那样对他笑了。
凤婧衣望着他,似也随着他的话想起了最初的相遇。
这一夜,他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话,说了这些年他们相遇相识的许多事,略过了那些难过的过往,只说起了那些喜悦和快乐。
直到最后,他伸手拿起了酒壶斟了一杯酒缓缓放到她的面前,沉默了许久道,“阿婧,你不是说,欠我的……愿以命相偿。”
凤婧衣低眉看着放在面前的酒,想来这就是要她偿命的酒了。
半晌,她伸手端起了酒杯,眼中忍不住地泛起泪光,“萧昱,这辈子,我知道,这辈子我欠了你的,即便是我这条命,也是还不了的。”
可是,他要的,她也给不了。
萧昱沉默地看着她,眼中满是深沉的哀恸,“如果没有他,你会爱上我吗?”
“我想会,可这世上没有如果。”她苦涩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夜深,举世无双的凤凰台化为一片火海。
次日,北汉王诏告天下,皇后凤氏积郁成疾,久病不医,薨于凤凰台。
北汉丰都皇后大丧,举国致哀。
这个时候,大夏的兵马已经占领了北汉白玉关,正整军待发准备逼往丰都而去,容弈却在出兵前接到了早先派到丰都探子的飞鸽传书,饶是镇定冷漠如他,看到消息也不禁面色一变。
这消息,他要怎么去回禀那个人,这一年来带兵不断与北汉交战,为的就是将那个人接回来,如今传来的却是这样的消息,要他如何承受得住。
可是,即便他不说,他要不了多久也该知道了。
容弈拿着只写着寥寥数字的纸笺远远望着王帐的方向,挣扎了许久还是举步走了过去,帐内夏侯彻正与众将商议着进攻下一城的行军计划,他坐下沉默地等着。
直到半个时辰,夏侯彻吩咐将领下去准备拔营,他也没能开口说话。
“有什么消息?”夏侯彻问道。
丰都每隔几天会传消息过来,以确保她在凤凰台是安全的,今天是接到飞鸽传书的日子。
容弈沉默了良久,开口道,“北汉皇后……殁了。”
夏侯彻望了他一会儿,似是有些没有听清他说的话,“什么意思?”
容弈缓缓抬头望向他,郑重说道,“十天前,北汉皇后在凤凰台病逝了。”
夏侯彻脑子里嗡地一响,却还是难以相信他的话,微颤着声音继续追问道,“谁……病逝了?”
容弈看着他眼中渐渐涌起的悲恸之色,一时有些不忍,沉吟了良久才缓缓说道,“凤婧衣……病逝了。”
他知道这个消息于这个人而言太过残忍,但现在事已至此,早晚都瞒不住的。
大约,他跟那个人这辈子终究是没有相守的缘份。
夏侯彻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说话的人,似是想要找出他说谎的证据,可是他神情语气那么认真,认真的根本不像是在说假话。
容弈缓缓抬手将纸笺递给他,说道,“这是丰都传来的消息,现在丰都正是大丧之期,凤凰台也被大火烧了干净。”
夏侯彻看着他递来的东西,半天也没有伸手去接,似是害怕看到上面的东西。
过了许久,他终于还是伸手拿了过来缓缓打开,寥寥的几个字撞入眼帘,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了,震得他五脏六腑都是钝钝的疼。
她……死了?
她说好要跟他走的,她怎么就死了?
他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不,不是真的,一定是姓萧的在跟朕使障眼法,一定是他不想朕找到她,把她藏起来了……”
她怎么会死,她还那么年轻,虽然有些体弱多病,但一直都活得好好的,怎么可能就这么死?
他不会信的,他死也不会信的。
“北汉王亲自收殓的,这几日已经快下葬了。”容弈低声说道。
他知道他很难相信凤婧衣的死,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探子必然也是一再查过才回报,想必是属实的。
夏侯彻敛目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除非朕亲眼看到,否则,什么样的话,朕都不会信的。”
说罢,转身大步出了王帐,高声下令道,“拔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莫说什么大丧下葬,除非到他真的到北汉皇陵掘陵开棺看到她的尸首,否则他绝不会信这样的鬼话。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这样告诉自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却还是压抑得快要窒息。
“皇上,人已经去了,即便再挥军打到丰都,又有什么用?”容弈追出帐劝道。
他们用了一年多才拿下北汉两座城,北汉王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们打到丰都又不知到什么时候了。
他这般坚持无非是为了到丰都去找那个人了,如今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再这般耗费人力物力交战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不要再跟朕说她死了,朕不会信的,不要再说。”夏侯彻目眦欲裂的朝他喝道。
“好,我不说,可是你打算一直这么疯下去到什么时候,朝事你不顾了,你儿子你也不顾了?”容弈道。
如果那个人还活着,他要去丰都,他不反对。
可现在人都已经不在了,他再挥军与北汉交战数年,也不过是从陵墓挖出一具白骨,值得吗?
夏侯彻快步走在前面,不想再听到他的话,翻身上了马策马而去。
他一定要去丰都,亲自证实她是死是活,不然让他怎么相信这样的事。
可是,他又怕等自己到了丰都,所有的一切又真的成了他所说的样子。
婧衣,你何以忍心,让朕来承受这样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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